嘉宾:张奉德(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院长)
赵元勤(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副院长)
主持:原杰
责编:刘钦
主持人原杰:听众朋友好,欢迎您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节目,我是主持人原杰。现在我是在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为您主持这期节目,也许很多听众朋友还不知道,监狱医院和普通的社会医院有什么不同,其实在我到这儿之前我也不太清楚。监狱当中这些服刑人员、犯罪人员是怎么在医院看病吃药呢?监狱里的医生又是怎么看待这些犯罪人员的呢?今天我们就通过对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的介绍让大家了解这一切,我先来介绍一下今天到场的嘉宾,首先在我右边的是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的院长张奉德,张院长您好。
张:你好。
原:在我左边坐的是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的副院长赵元勤,赵副院长您好。
赵:你好。
原:另外在我们今天节目的录制现场还有几位正在服刑的犯人,他们的介绍会随着节目的进展陆续进行。
北京市延庆监狱是以关押老弱病残罪犯为主的监狱,延庆监狱医院担负着全监狱1000多名罪犯,300多名干警职工的医疗诊治以及预防保健工作,透过我们在北京市延庆监狱医院所做的这期谈话节目,您可以大概了解到我国监狱医院的情况。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主持人原杰带您走近监狱医院,让您了解监狱医院和社会医院的不同之处,请您继续收听。
原:张院长,您在这所医院已经工作四年了。在这之前您是在社会上的医院工作。
张:对。
原:您能不能谈一下监狱医院和社会医院有什么不一样吗?
张:最大的特点是受诊的人群是属于特殊人群,跟一般社会人群不一样,另一个是来看病的不一定都是得病的。烧香的不一定都是拜佛的,还有拆庙的。就是说他来看病不一定是本身有病,有的属于伪病,有的真有病。比如他讲我一天腹泻十来次,拉脓拉血,可是咱们一检查,肚子很软,肠病菌不活跃,做个大便化验都很正常,有些犯人不讲实话。
原:所以对这些犯人恐怕还应该更加小心一点。
张:对,所以我们首先要看有没有病,辨别出来,然后再进行治疗,这样才能真正达到治疗的目的。
原:他是假的还对他进行什么治疗吗?
张:假的就给他做工作,你没有病,或者你的病很轻,给他做些解释工作,在思想上给他加强教育,跟监区的干警谈,回去以后在这方面做一些思想工作。
原:赵副院长,在内科遇到这种情况检查起来是不是比外科更复杂一点?能够判断出来吗?
赵:应该能看出来的,我们不单单在看病的时候问他,比如在他走路的时候,在他看病之前或者看病之后我们都留心,有的病人看病之前有说有笑,你往这儿一站他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很显然这里面有装的因素。
原:张院长,这些犯人他干嘛装病呀?
张:有这么几个方面,一个是逃避劳动,监狱通过加强教育、通过劳动来达到思想改造的目的。如果病了不用劳动而且还有病号饭,病号饭还很特殊,一天一顿两个鸡蛋,除了正常饭还给两个鸡蛋,还有一个最终的目的是达到保外救医的目的,那个病我老看,想出去。
原:虽然这是个医院,但是实际上情况很复杂,医院看病的地方,门诊的地方也可以当作一个观察点,这儿当医生还可以通过他们这些活动来捕捉犯人的心态或者一些其它的想法。
张:对,能够看到一些。
原:对待这儿的病人,如果真有病的怎么看呢?
张:我们要求医务人员这么做,作为干警医生应该具备两种素质,一种是干警的执法意识,再一个有专业知识,作为一个医生本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仁道主义,真有病就按病治疗,虽然是犯人但是要把他当人看,掌握这两条原则。
原:比如你了解到他是一个杀人犯或者强奸犯,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公民来讲,不管您是干警是医生,恐怕从道义上,从法律上对这种人应该进行遣责,但是他现在病了你要给他看病,这种心情能转过来吗?
张:所以要求干警必须具备两种素质,一个是执法,一个是治病救人,他得了病我们就当人来对待他,把他的病尽最大努力治好,像我们每年都是做脑CT,一年也有十几例,为了搞清楚什么原因,CT也好,核磁共震我们都去做,把病因找到,不管花多少钱。
根据有关规定,监狱里的罪犯看病实行的是完全免费制度,据了解北京市仅延庆监狱仅仅一年所花费的药费就达47万多元,而且不包括各项检查、化验、住院治疗等费用,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主持人原杰带您走进监狱医院,通过这期节目您可以知道,罪犯在监狱医院里是如何看病吃药的,也可以感受到监狱医务工作者的苦心和耐心,请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走进监狱医院》。
原:你们能看得惯他们,他们有没有看不惯你们的,像你们说的很多罪犯的想法实际并不是来真正看病的,有些人恐怕你想给他治病他还不想接受治疗呢。
赵:有的病人有这种思想,这种心态,有的病人确实有病,我们现在每周要求犯人就一次诊,都要求给他看一次病,他入监一次就给他做一次入监体检。每个犯人都有一个健康档案,一年做一次体检,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病人,我们就尽力,不管国家花多少钱,政府花多少钱都给他判断清楚了,做到最大的治疗。
原:你们的工作量实际还是非常大,犯人都能够体谅你们,非常配合你们去做吗?
张:不是,有的犯人配合,基本上服从治疗的、能够安心配合的大约有40%,60%都是有一定情绪,对抗性的,不合作,不配合,没病装病,小病装大病的,装病的最大目的是想达到保外的目的。
原:你们遇到过对你们特别不礼貌或者态度特别激烈的病人吗?
张:有,还不少见。比如有一个犯人他高血压,他当时不很清醒但还是知道,又打又闹,骂干警,打干警,说一些很不干净的话,经过治疗以后症状缓解了,血压也降下来,他把这个事情也跟家属谈了,家属挺受感动的,拿着锦旗就到监狱政治部给医院送来锦旗表扬汪大夫。
由于监狱医院的医务工作者有限,而且这所监狱大多数病人都是长期服药,难以保证药能够及时送到病犯手里、嘴里,所以监狱医院才设立了医杂这样一个岗位,医杂一般是由表现较好,文化水平较高的犯罪人员来充当,他们要经过各种培训并且经过考试合格才能够正式上岗。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主持人原杰带您走进监狱医院,让你了解监狱医院,请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走过监狱医院》。)
原:刚才我们谈到在这个医院里很多服刑的犯人看病实际怀有自己的各种目的的,另外在态度上,在语言上都有伤害到我们的情况。既然他不配合治疗,我们能不能不给他治了?
张: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我们有纪律,另外我们本身做医务工作,不管病人有什么想法,一定要针对疾病,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
原:可是你不配合治疗啊,出现了后果你是自食其果呀。
张:不行,这不是一般的社会人群,他属于关押的犯人,在这期间要保证监管安全,犯人能够在监狱中得到思想上的改造,健康情况我们监狱应该做到100%的保证。
张:有些犯人有各种情况不服从治疗,找各种理由不配合治疗。比如有一个犯人是腰椎压缩性骨折,在社会上满可以行走,只是不能负重,但是到这里他就躺着不动,不起,这个犯人到现在又白又胖就是不走道。
原:像这样的不起来是不是逃避劳动的一种办法。
张:那是对抗,不是单纯的逃避劳动,我有病,好像我有病有理,你政府,你干警就得照顾我。我不但不活动你还得派人伺候我,他没把自己放在一个罪犯服刑改造的位置上,他好像有功了,我不但没罪,我有功,你得专心来看护我。
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主持人原杰带您走进监狱医院,让您了解监狱医院,监狱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对犯罪耐心的看护是否能促进罪犯的改造,罪犯眼里的监狱医院又是什么样子的?请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走进监狱医院》。
原:听众朋友,在节目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说过今天参加我们节目的还有几个在延庆监狱服刑的犯人,坐在我对面的犯人跟一般的还不太一样,还在这里面担任了点工作。
罪犯1:我在我们八监分区担任卫生员的工作。
原:你现在能干什么?
罪犯1:我现在主要是配合医护人员看病,再一个在干警的监督下发放一些药品。
原:你们就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每天还是跟其他犯人一起活动?
罪犯1: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和犯人一块儿活动。
原:所谓特殊情况就是没有特殊护理是吧?
罪犯1:是。
原:如果要有特殊护理的时候就会去负责你这个监区还是别的监区都要去?
罪犯1:就我们这个监区,各个监区都有两名卫生员。
原:这个工作好干吗?
罪犯1:不好干,确实也是不好干。
原:怎么个不好干法呢?能跟我具体说说吗?
罪犯1:毕竟这里面的人不像社会上的,这里面的人都有这样或那样错误的人,有些人跟社会人想法好多都不一样。
原:你遇到过什么让你犯难的吗?
罪犯1:有的人明明确实有病吧,大夫给他诊断也说有有病,给他开了药,有时候你给他吃吧,他不好好吃,当着我们的面说把药吃了,背着你到哪儿又吐出来了。
原:有没有觉得我不愿意看病,你现在还让我吃药,有没有对你们进行人身威胁的?
罪犯1:特别直白的还是少,但是背地里骂的,搞点什么小动作肯定有。
原:遇见过?
罪犯1:肯定有,因为我也干了好几年了。
原: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罪犯1:遇到这种情况作为我来说能忍的尽量忍,实在不行,对我有什么耻辱的可以找政府干部反映。
原:说我这工作算了,医杂这工作不好干,咱就不干了行不行?
罪犯1:干医杂这个工作我认为比较多的还是政府对我的信任,有时候可能潜意识也有这种想法,但自己还是能坚持干下去。
(音板)
原:谈谈咱们这所监狱医院吧。
罪犯2:咱们这所监狱医院给我感觉跟社会上的小医院差不多,内部设施,加上医院上、业务上的要求,入院检查,X光什么的,心电图什么的,在咱们这儿基本都有,内科外科牙科,保证不出事故,总的来说医院对我们看病的可以说做到仁道。
原:你觉得监狱医院和外面的医院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罪犯2:在我来说治疗上我觉得基本相似。
原:在治疗上没有太大差别。
罪犯2:存在的差别也就是说作为政府干部,作为大夫,是双重现职责,一是人民警察,政府的职责,一是大夫的职责,我们还要服从大夫的管理。
原:你除了看病以外接受过他们的其它教育、治疗吗?药物以外的治疗你接受过吗?
罪犯2:接受过,比如谈心,正常疏导,像对装病伪病这帮人——
原:谁跟你谈过心?
罪犯2:原来的,有一位叫张院长,现在已经退休了,还有一个叫张召的大夫,都是经常劝我,说我挺年轻的,想开点,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原:你觉得他们对你这种疏导,谈话有用吗?
罪犯2:有用。在人生病的时候是人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一句温暖的话心里比较暖和。
原:有没有抵触情绪?觉得是假装的,你们不是要管我吗?
罪犯2:这就看在什么心态下,刚开始是有抵触情绪,因为自己就是想往外奔,后来慢慢思想观念转变了,能抱一个正确的态度了。
原:印象最深的一次谈话还有吗?或者有没有一次谈话你觉得对你影响比较大?
罪犯2:张院长劝我,像我母亲也有病,来看我,就是结合家庭情况,还有改造这个现实,骂也好,严厉也好,反正有一次我是想不开,把手腕都拉破了。张院长当时挺严厉的骂了我。
原:怎么骂你,还记得吗?
罪犯2:像你这么做就不对,属于混蛋,应该为你父母想想,你这么死了,家里还有父母,对我感动挺深的。
原:当时能接受吗?这么骂你,很气愤是吧?
罪犯2:人都是有感情的,作为一个大夫来说平常我们要去麻烦,说实在的,好坏什么的也分得出来,但是不爱听,想不开的时候也不会直接顶撞,后来也想开了。
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主持人原杰带您走进监狱医院,请您继续收听。
罪犯3:给我的感觉监狱里的医院和社会上医院有什么不同,不同无非是社会医院是敞开的,监狱医院是封闭的,但是讲医德,救死扶伤方面,可以说跟社会上完全一样。
原:刚才王军说了,医院的大夫也做这种转化的工作,你也接受过这种谈话吗?
罪犯3:在以前根本不接受,你也没资格跟我谈,我在延庆监狱也好,在二监也好,可以说是臭名远扬,通过这种警情,促使我在病情上,在心理方面逐渐向康复方面发展。
原:老范谈谈吧,这几个人里你的年纪好像是最大的,是不是也有一些老年病啊?
范:是,我今年74岁,患有高血压,心力衰竭,病的时间也比较长,因为我是重刑犯,年纪比较大,又有病,自己信心不足,认为既然是死缓,但我必定要死在监狱里,这是无疑的。但是到延庆监狱来,八分监区和领导对咱们,对我的情况有所了解,经常开导我,教育我,让我踏踏实实的呆着,甭说别的,就看在你儿女的心情,因为我儿女每个月都来四五封信,队长们和八分监区的领导都知道,他们特别关心我,就从这方面讲你应该有信心,有什么困难找我们,我们尽量解决。到这儿来了从生活上来讲饮食方面有老头饭,精神方面让我们天天看《夕阳红》,思想教育抓得很及时。今年我心脏病突然病情严重,我们八分监区的领导知道了之后就派队长跟老谭几个人把我送到了医院,并安排了我的病床让我住院,住院过程中,医治过程中突然我就失去知觉了,后来医院的院长,张院长他最清楚了,赵院长他们最清楚了,他们领导下的全体医务人员的及时抢救,我得以重生。
原:以前没想到过吧?
范:没想到过,没想到监狱里有这样的对待犯人治病这么方便的条件。
原:你觉得这个医院的改造除了看病以外,对改造还真有作用吗?
范:我认为有作用,起码对罪犯的安心改造起到促进使用。我经常考虑这个问题,这个作用我是这样看,监狱是执法的,拯救灵魂,管教具体在生活各个方面来讲的话能够拯救我这样年老又有病残的人,这是我深刻的感感受。
(音板:)
原:听众朋友,今天我们在现场还请来了两位家属,还有在这儿服刑的一位犯人,他今年52岁,今年5月份的时候他正好犯了一次病,犯病的时候就是监狱医院给抢救过来的,是不是能把当时的情况谈一谈?
罪犯4:我当时早上起来以后,也没感觉到怎么着,我把内务整理完了就出去了,上了趟厕所回来以后神智就不清了,不自然的就靠在一个椅子上,大脑就空白了,屋里有人出现我坐那儿发呆,嘴有点歪了,当时就招呼班长。
原:是中风了吗?
罪犯4:就有点中风的意味,就这么认为,当时没大夫,就招呼班长赶紧找医杂,医杂赶紧通知执班队长,又很快的速度找了四个人用担架把我抬到医院。当时我就大脑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抢救中,就不受控制了,当时说脏话,骂大夫,手舞足蹈,就打了一下大夫什么的,用咱们的话来讲就是挺不尊重,挺不礼貌的。
原:狂躁。
罪犯4:对对,大夫根本没放在心上,主要给我治病,在接见的时候跟我们家属说了,跟我爱人和弟弟说了,他们挺感动,监狱的医院和外面的医院是同等的,我们虽然在大墙里面服刑,犯了国法,但治病方面并没有抛弃我们。
原:他当时住院期间你们到这儿来看过吗?
家属:没去过,当时通过接见,他们告诉我们这件事情,我们特别感觉监狱里的医院,感谢政府对待服刑的犯人在治疗上,在其它各方面都一样,没有说歧视。所以我们家属从心里就是感激,感激医院政府。
原:那你看你哥现在跟以前治疗效果有什么不一样?听说当时嘴歪了。
家属:现在恢复得很不错,治疗得相当不错。
原:刚才来的几位犯人都谈了他们治疗过程中思想转变的过程,通过他们谈的东西,比如刚才王军谈的把火碱吞下去,造成食道烧伤,还割了一次腕,割腕的时候大夫就骂他,实际对他的做法是非常气愤。我们做了这种工作之后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对他们内心震撼是比较大的,他就觉得从那以后他是真正转变了,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行为。
张:我们在治疗过程中既治疗犯人肌体上的疾病,同时也治疗灵魂上的一些疾患,治疗工作都在做,对我们来讲是值得的吧。
原:听众朋友,听了我们上面谈的这些情况,我相信你跟我一样,对监狱医院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和了解,我觉得通过今天的节目,我非常敬佩在这里工作的公安干警、医务人员,因为通过他们的工作,不仅在这里治好了犯人身体上的疾病,同时促进了他们的思想改造。节目的最后,本期节目主持人原杰代表本期节目的责任编辑刘钦还有我们的录音员小周感谢听众朋友的收听,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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