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郑晓龙(《刮痧》导演)
王小平(《刮痧》编剧)
侯一波(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博士)
主持:林 白
编辑:樊 璇
(电影录音)
主持人:故事发生在美国中部密西西比河畔的城市——圣路易斯,许大同,梁家辉饰演的这位许先生来美八年,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在年度行业颁奖大会上他激动的告诉大家,我爱美国,我的美国梦终于实现了,但是随后降临的那件意外的事情却使得许大同从梦中惊醒,五岁的丹尼斯闹肚子发烧,在家的爷爷因为看不懂药品上的英文说明,便以中国民间流传的刮痧疗法给丹尼斯治病,而这就成了许大同虐待孩子的证据,接连不断的灾难恶梦般的降临,原来美好幸福的家庭转眼间变得支离破碎,努力多年以为已经实现了的美国梦被这场从天而降的官司彻底粉碎,以上情节发生在正在热映的一部电影《刮痧》中,非常有趣的情节。
主持人:欢迎诸位收听由林白为您主持的《海外来风》,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将谈谈这部电影,非常高兴为大家介绍此刻坐在我们直播间的三位嘉宾,他们三位是北大的校友,都是与这部片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请嘉宾做一下自我介绍。
郑:我姓郑,叫郑晓龙,我是这个片子的导演。
主持人:非常著名的导演,不仅导过《刮痧》,还导过许多,包括《北京人在纽约》这样大家非常热爱的电视剧。
王:我是《刮痧》这部片子的编剧,我叫王小平。
主持人:第三位是来自北京大学心理学的一位老师。
侯:我叫侯一波,做一些关于文化对比的研究。
主持人:我不知道侯老师是不是已经看过《刮痧》这部电影?
侯:电影我没看过,但是介绍里的很多东西我都看了。这个电影正在北大放,但是遗憾的是我最近事儿特别多,没有机会去看。
主持人:这几天正在北大放?那么有没有听到学生或者其他看过这部片子直接的反响是什么?
侯:票不太好买。
主持人:那就说明非常,观众非常踊跃。现在我们来请王编剧介绍一下当初您编这个剧本的初衷或者说灵感来自何方?
王:这是95年的事情了,我跟晓龙是夫妇,我做她的编剧工作上比较方便,因为我长期是在美国,我在美国读了书,拿了学位在那边工作,晓龙当时他们中心在美国有一个合资公司,所以他也有时间有时候可以到美国去,正好有一次在报纸上有一则消息,就是讲的一对夫妻,因为父亲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孩子不幸掉在澡盆里摔伤了,医生经过检查处理,确诊为父母故意虐待孩子,把孩子故意的抛,扔,把孩子摔伤了,所以引发了儿童福利局的插手,然后涉及一场很大的官司,打了四年多,当时中外报纸对这件事都有一定的刊载和采访。晓龙看了这则消息以后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误会,他觉得这里面有中美文化的差异,一些原因引起的误会,所以他就觉得这是比较好的题材,要着手从最基本的素材开始收集和调查,正好我长期住在纽约,这对夫妇正好是我朋友的朋友,这样得到全部的第一手资料,和法律上跟这件案子有关的全部文件,他们的个人日记这些东西,这样也使我们在进行艺术再创造的基础上有比较厚实的生活积累在那儿,就开始了剧本的写作。当然在剧本的写作中还是易了很多稿,因为从最初的故事发展到目前电影里差别已经非常大了,原形基本看不出来了。
郑:中国人爱孩子这一点是有名的,中国人对孩子甚至是溺爱,现在第一代的都是独生子女这样的情况,可是美国的儿童福利法也是保护孩子的,儿童福利局专门设置了也是保护儿童的,那么他们的宗旨也是出于爱孩子才这么做的,两个都是爱,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大的误会或者这么大的问题?本来是爱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虐待?这个就变得特别有意思,我觉得这个事情再往根上刨一刨,东西方哲学上的东西不一样。
侯:这个我很同意。
郑:因为中方哲学基本就是老庄的哲学,基本是这种玄学,我们的医学也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基本上是一个玄学的基础,我们现在来看玄学,可能有一些科学的东西在里头,但是现在得不到证实,我们中医基本是靠经验医学,是口耳相传,而且比如说神农尝百草是尝出来的,跟西方的医学是不一样的,跟西方的哲学也是不一样的,西方的哲学是实证论,他的医学建立在哲学的思想上,解剖学,那是一点点儿把人的细胞,
分子学什么的给你分析出来的,那么中医,你拿西医解释中医的七经八脉,中医的气,你是怎么也解释不出来的,你用解剖学的方式就是解剖不出来,你要让他这件事情到法律上做证,法庭说你用英文能看懂的说明给我看,哲学的或者医学的观念来解释中医,别说现在了,再过多少年我觉得还是解释不出来。
(刮痧录音)
主持人:好像现在讲《刮痧》讲到了中医学问题,如果现在收音机前哪位听众从事中医行业的话,不妨也给我们发E-MAIL或者来信发表一下您的观点,但是这部电影主要讲的还不是医学的问题,我相信当初王女士在编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也只是把《刮痧》和中医疗法作为剧中一个切入点,那么您是长期生活在纽约,纽约之所以为这么多国人所熟悉,也得益于郑导前几年那部力作《北京人在纽约》,他激起了很多人对于那座城市的向往,那您现在生活在期间,我们可以先抛开这部电影,能不能讲讲您平常作为一个华人,一个女性,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感受?
王:总的来说纽约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它是一个比较有包容性的城市,全世界不同种族,不同国籍,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的文化背景都汇集在这座城市里头,所以你可以发现种种完全益于自己文化和益于自己生活习惯的不同人种,不同人们在你周围生活着,相对来说人与人之间在文化上的那种包容性也比一些更加封闭的小城市,美国中部的城市要好得多,在纽约虽然主导方面还是仍然以欧美文化,它的主流文化为主,但是其他的多个民族文化以及他们的生活习俗,就是你随便走到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可以看得到人们也不那么景仰,人们彼此之间的包容性也比较好,但是你在很多地方还是要注意你的文化,不要跟别人的文化由于冲撞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包括纽约就有一个官司是发生在伯克利,就是一对从俄国移民来的犹太人,到了那个地方应该说是一个很简单的文化差异,就是属于他带着女儿去看棒球,当时他支持的棒球队赢了,他非常高兴,女儿6岁,抱在怀里,他就拍了拍女儿的臀部,高兴嘛,旁边的人马上打电话给警察,作为性虐待报案,警察马上来了,现场把他拘留,把小孩儿带走,就引起了很大一场官司,从他们的民族来说,对他们进行了文化调查,他周围的移民来的这些人都举证说这是我们习惯里都是很常见的,女儿6岁,并不觉得有强烈的异性的感觉在里头,高兴的时候不仅小孩儿的臀部可以拍拍,大人的臀部也可以拍拍的,因为高兴,喜欢,但是这种举止在很多的大众场合是让他们觉得不能容忍的。比如最简单的,在游泳池里头,大人的更衣间一般是没有特别的小格子隔开的,孩子们的更衣间是一定要用小格子隔开的,而且要和大人的更衣间分开的,这也是他们脑中有很强的弗洛伊德的概念和性虐待这种潜意识在里头,那这些东西通常是从咱们东方文化想不到的,不在我们心里存在的这种东西的,你的行为,比方我们很正常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成了一种特殊或者是怪异甚至是违法的行为。
主持人:比如我曾经听美国来的教授说,看到男生比较好的,勾肩搭背的,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看来是明显的同性恋标志。我在美国旅行的时候还特别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比如他对来自中国的代表团,他非常忌讳你的同性,两个人住一个房间,我们看来是既经济又实惠的事情,而且晚上还可以聊聊天什么的,但是对于他们宁可接受你和一个异性同住一个房间却很难容忍或者很难想像你们两个同性住一个房间,我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明白他们是这样想的。
(音板:今天《海外来风》为您请来的嘉宾是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主任,电影《刮痧》的展播郑晓龙,还有郑晓龙的夫人,也就是电影《刮痧》的编剧王小平女士,另外还有北京大学心理学的侯一波博士。他们正在一起畅谈电影《刮痧》和刮痧刮出的文化,请继续收听《海外来风》。)
主持人:郑导作为一名艺术家,以他独到的捕捉人文的各种有趣的现象和视角,我想您对于这种文化的差异也有一定的看法。
侯:我觉得实际差异是非常多的,第一层就是习惯上的,一般浅层的差异,首先比较容易在这些方面感受到这种差异,然后由表及里恐怕才能发现这个差异背后还存在着什么样的差异。第三种差异我们叫内在假设,它这种差异指的是一种无意识的东西,比如我做的中国人和美国人的思维方式的研究,比如中国人和美国人思考问题的时候,这种差异要表达是表达不出来的,但是那种差异确实存在,比如我们说的中国人的时候他典型的是考虑折中,另外一个是整个,折中就是中国人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总是想不会偏极端,就是在中间找一个位置,比如两个人处理矛盾的时候就有一个例子,孩子小的时候父母都很爱孩子,孩子也很听话,孩子大了以后他突然有一天不听妈妈的话了,这时候你问孩子的母亲他为什么?母亲也会说自己教育孩子也有错,孩子本身也有错,但是美国人就不这样,他们觉得要不就是母亲错了,要不就是孩子错了,他们遵循的我们叫亚里士多德式的逻辑推理,做什么事情要不对,要不错,也许现在我想也会有些变化,但是我和伯克利那个教授研究发现美国人就是那种思维方式,中国人这种思维方式折中当然有时候问题好解决,但是英国有一个科学史学家,他就发现,中国人注意的很多问题要比西方早两千年,比如我们中国人注意的远程作用力,我们现在还认为两个东西表面看起来没有关系,但是实质上是有联系的,比如电磁学等等,中国人老早就注意到作用力了,但是中国人考虑问题的时候就没有把这个问题单独拿出来考虑,所以现在的电磁学以及相关的学科都是在西方出现的。另一方面就是整体,最典型的就表现在我们看人上,美国人看人的时候是就事论事,最典型的是我们92年有一个卢刚,他到美国杀人了,同时美国有一个邮递员,他也杀人了,当时心理学家就研究了美国报纸和华人报纸的反映,结果发现美国的报纸都认为不管卢刚还是另外一个人杀人,都是他个人的原因,当时很多中国学生还觉得这件事出来以后肯定会影响到今后去美国的学生。
郑:而且中国人多么多么丢脸。
侯:结果美国专门有一个调查小组做了一个报告,他认为这些事情出现就是因为卢刚他本人有问题,不能把它推广开来,认为以后的中国人可能都有这样的问题,结果中国人的报纸上,就是纽约的华人报纸上就登出来说他周围的压力,找环境当中的因素,把这个人就放在一边了,就找他周围的压力或者说人际关系造成了他做这件事情,这种特别典型,所以我们说中国人处理问题,经常说的这种思维方式也决定了人际关系的复杂性,看起来中国每个人民人际关系好像很多,但是整个社会关系也显得很杂乱,但是西方人个人的关系不是说马上就联想出一大堆,但是整个社会还是比较有秩序的。
主持人:还是回到关于孩子的话题上,我曾经听到这么两件事,非常有意思,一个是在美国的华人,一位母亲,怀抱着她幼小的婴儿,坐在汽车的前排,于是她被警察给带去了,然后遭到了控诉,因为她将孩子置于一种不安全的环境下,这件事引起了刚刚从内地来的母亲的极大的不理解和愤怒,因为她认为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任何其他人比她更爱这个孩子,她会说我愿意在任何情况下尽一切力量,甚至冒生命危险保护孩子,我怎么可能因此,就是抱着孩子坐在车前排就说我犯法呢?然而在美国的法庭上,法官告诉她的意思是说你使你自己和你的孩子,尤其是你的孩子处于一种你无法驾驭的危险状态中,不知道郑导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郑:不是听说过,甚至在我出外巡回《刮痧》这部片子的时候甚至有人问我说其中的一个镜头,我们把这个孩子,就是许大同带这个孩子亡命逃跑的时候,他把孩子放在后座上了,有一个记者说你不应该把他放在后面,应该把他放在前面系上保险带,我说你弄错了,汽车最危险的是副驾驶的位置,放在前面比放在后面危险要多十倍,也就是说实际这个事情我们是清楚的,但是中国人往往不太注意这个事,美国从实际效果出发,有法律规定多大以下的孩子是不准坐前座的,多大的孩子只能坐在后座上并且有一个专门的座位要买下来给那个小孩儿放下来。
主持人:而那个座位的窗户是没办法摇下来的,专门给幼小的孩子。
郑:对,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出于感情上的考虑,比如母亲带着孩子坐在前面,他是从一个实际效果出发的,这个实际效果是非常有效的,是法律对儿童的爱而不是某个人对儿童的爱。这表现出来了,我觉得是非常清楚的,而且法律表现出来的好像你坐在后面孩子看不见,没有母亲在旁边,没有这样的感情因素,但是这里面包含着巨大的感情因素,也就是他爱孩子的方式,那是由法律来给安排好了。
郑:那么你刚才说的那个例子,母亲说还有谁比我更爱孩子呢?但是你这个爱并不科学,实际可能就造成了孩子最大的威胁,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就是两个概念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从中国来讲就没有法律的建立,而且在目前为止可能还没有让人们认识到建立这种法律的重要,可是在国外已经认识到了,而且实践,当然了,中国人有车也不过是近些年的历史,虽然没有到这种程度,但是实际上还有很多其它的原因在里头,这都是中西方文化的不一样,我们把孩子放在家里,美国是12岁以下的孩子是不能单独放家里的,那么超过12岁以上的才可以,在咱们中国12岁以下的孩子放在家里比比皆是,父母双职工,孩子脖子上挂个钥匙,要跑回家自己开门,自己做饭,或者是把孩子锁在家里,这种情况也有,那么这种情况我们经常挺自豪的,过去是这样的,现在还好一点,做年终总结的时候还会自豪地提到我为了工作,孩子留在家里不能照顾等等。
主持人:如果在美国会被关起来。
郑:绝对是关起来。
主持人:所以这些事情完全是不一样的,本身中国爱孩子和美国人的观念上有非常大的差别,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有一个细节,许大同当着他们老板的面打了孩子一巴掌,因为他的孩子和老板的孩子打架了,那个老板和他又是好朋友,为什么许大同打他?老板就不能理解,后来他这么说,我打他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打他是对你的尊重,我给你面子才打他的,这个老板是绝对不能理解你打你的孩子给我什么面子呀?这里面我觉得特别有意思,这又是中国人对孩子的一个态度,非常典型,他把孩子当一个私有财产,是我生的,他属于我,我打他,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美国老板就不能理解,我打他给你面子,他没把他的孩子当成一个独立人格的人,是吧?
主持人:王女士一直有话要说?
王:我在想有的时候甚至是属于不在于你理解不理解的问题,比方说生了小孩儿要出院的时候,来接她的人车里如果没有一个专门给婴儿坐的,你不能抱着婴儿出院的,出来有个专门的保护婴儿的抱座,如果医院的工作人员陪着你到车门口,检验那个座是否安全,是否给小孩儿买好了,亲眼看见你把小孩儿放在那个座位,用专用的安全带把他扣好了才允许你这个时候可以出院,真正走了,也就是说你要没把这步做好,包括安全座,你接她的时候安全座没有买好今儿你不要出院,你孩子是接不走的。所以他很多强迫性行为不属于你理不理解的问题。
主持人:就得执行。按这个执行绝对是为你的孩子好。
郑:这是一个制度性的,法律性的。
主持人:侯博士,刚才郑导演用到一个词儿,他说叫法律的爱,在我们的印象中,尤其是大多受国外的影响,我们正在走向整个社会和国家法制化的道路,但是说实话,在许多人的内心他都有一种理解,很多条文,复杂繁冗的条文的堆砌,使很多铁面无私,不尽人情,有的时候不讲理的那种综合体,是意味着森严最好不要接近的这样的东西,在很多人的意念中依然如此,那么您怎么理解郑导说的法律之爱呢?
侯:法律体现的是用一种规则做为一种关怀,爱是一种情感上的,个人发自内心的,从这一点上我们也可以看出确实在中西方文化中,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国他把很多东西作为一种规定,比如我们说起人的道德,我经常在想做为一个人有他自然的一方面,也有他社会性的一方面,比如人的道德,如果我们把他做为社会性的一面,当然在后天的环境当中有很多很重要的因素都会影响他的形成,但是有时候,比如心理学家就提出来,这个说起来可能不太合适,比如说人的自私,贪婪等等,包括我们现在社会当中的很多现象我想跟这个都有问题,有时候法律作为一种制度可以约束他,如果用一种形式上的,我们认为说起来很好听的方式来处理根本就没办法处理,所以我觉得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法律的。
主持人:我想问问王女士《刮痧》这部电影在国内相当火爆,我想这个可以预料,因为郑导拍的片好像一般都比较火,取得市场成功是在意料中的,尤其是选择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中西方文化冲突的这样一个焦点,但是据我所知这部电影也在美国,好像在美国也公映了是吧?
王:还没有。
主持人:还没有?
王:对,首先这个片子的档期是一个圣诞节的片子,在美国你可以很清楚的分出哪类片子应该在哪个季节上,这一定是冬季的电影,而不是春季,夏季,也不是秋季的,他专门有他的暑假档,他的档期分块儿都很严格,这是其一。
郑:就像盒子一样,这里面该放这个,那里面该放那个。
王:对,他绝对不会把冬天外景的片子放在目前的季节里,第二这个片子如果反映,某个大电影公司有整套宣传计划的,应该在什么地方先推出来,不像咱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主持人:那得等到圣诞节。
王:对,不会有那么快。
郑:但是我们实际在美国还是放过。
主持人:放过?观众反响如何?
王:放过一场,其实是。专门给我们协助这个片子,在圣路易斯,为回报大家专门放了一场,那一次因为剧场是个五六百人的剧场,想看这个片子的人当时几乎有一千人,所以片子几乎要放完了还有很多很多人说哪怕我站在走廊看这部片子,或者他们要求能不能再放一场,因为当时说好只放一场,很多人都很失望,片子放完没有可能说再给你加一场,所以到那个时候人们才散去。
主持人:焦急等待入场的观众中我想问一下是不是华裔的观众占多数?
王:有一部分是华裔,但是那次看电影的,65%——70%的还是美国人,可能这个片子跟我们是在圣路易斯拍是有关系,那么作为圣路易斯的一个特别的全景拍摄地点,人们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另外他也是讲一个中美文化冲突,有一部分人从文化上感兴趣,另外一部分人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很亲情的。
主持人:那我们就想知道,当这一些现场观众看完片子,他们的反映,您听到的评价是怎么样的?
王:第一个就是他们完全跟着那个故事和情节同步走,这让我们很高兴的,到了深情的场面你回头看你周围的观众,不是热泪盈眶而是抽泣不止,所以他们的反映比我们期待的反映还要大得多,应该说我们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主持人:郑导能不能讲一下您的感觉中美国观众的变化,据我们所知他们以前是不会对美国以外的东西,尤其有的地方,就像您说的纯美国的地方对本县橄榄球队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乐意知道,他们是如何对这种遥远的,有着巨大文化差异的文化产生了理解的愿望和兴趣的?
郑:我们所说的全球化,说个实在话,全球化不光是在中国发生作用,咱们美国同样也发生作用了,经济上生活对他们来讲发生非常大的作用,因为现在美国人用的日常生活用品大部分是中国的,咱们仔细想想美国人穿的衣服,大的百货店里的衣服,一看产地都是MADE IN CHINA,鞋也是MADE IN CHINA,小孩儿玩的玩具也基本都是MADE IN CHINA,所以说这些东西对他们的生活不是没有影响的,不可能没有影响,这是第一,第二个从全球化的资讯来讲,中国现代的发展对美国人也是有影响的,但是美国是不是愿意理解中国文化这个事情,有的是你放在那儿了,他去理解,不放在那儿他也不理解,这说明咱们国家的强大,国家在富有,在变化,这引起,说实在话,美国老百姓一开始也并不了解太多,但是美国政府就很紧张,他觉得这个事很重要,对美国来讲,政府一觉得重要,美国的传媒也会觉得这个事情重要,因此在近些年的传媒中对中国的东西出来得越来越多,那么美国人喜欢《卧虎藏龙》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叫距离产生美,大家知道这个定律,《卧虎藏龙》的成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由于距离而产生美,他不了解,因为远,但是让他看了,他朦胧中,只要他坐在剧场里认真看的时候,看完了以后他就会感受到这种美,为什么《卧虎藏龙》在中国觉得不太成功呢?在中国的老百姓的口碑就没那么好呢?就是因为没那个距离,距离产生美,在老百姓中感受不到,是这么一个,所以东西方文化在这里面又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刮痧》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刮痧》我觉得他们可以感受,从理解的程度来讲,明显的容易,对西方观念来讲,首先英文的量就比较大,第二故事发生在美国,它没有《卧虎藏龙》那种距离产生的美,但是它容易产生感动,它没有距离反而接受起来容易,它更容易产生那种感觉,所以这是另外一个,我们仔细分析一下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给外国记者放了一场,外国驻京记者放了一场,我看很多外国记者眼睛都很红了,为什么?他没有这个距离,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感情上的东西,但是他觉得这个很有距离,他努力探究。
侯:差异肯定是有的,但是现在随着全球化,这种差异会缩小,比如以前我们讲到文化的时候经常有一个中国人到美国不适应,从不适应到适应的阶段,回国以后又有这样的一个阶段,但是现在我们有的老师研究发现这种适应越来越容易了,我之所以比较喜欢这部电影就是因为它体现了一种理念,这种理念就是说把我们自己天天在用的东西拿出来,能够让更多的人理解它。在电影中也反映了亲情,这在中国和美国都是一样的。
(《刮痧》部分录音)
侯:我想郑导以后多拍一点这方面的作品,能够让更多的外国人能够了解中国,我想对我们民族在世界上,有时候一个国家不是说它经济强大了就能够在世界上影响很好,就像我们做人一样,如果一个人很穷,但是做得堂堂正正,别人很了解他,他在人们心目中地位就会很高。
主持人:所以说距离能够产生美,距离还能够产生向往之类的美好感情,但是距离也会产生误会,产生偏见等等,跨越距离的最好办法就是交流和沟通,我觉得这个中间,电影,或者说是艺术语言是一种特别好的交流沟通手段。
(《刮痧》部分录音)
郑:拍这个电影其中有一个人问我,你怎么拍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尾,好莱坞似的,我说我不是基于一种好莱坞的概念来排这个结尾的,我是基于一种我对人类沟通的美好愿望来排这个结尾,其实他们所说的结尾,是我没想到,我倒觉得比较高明,因为搞了四年这个剧本,哪能没想到?故事的发展结果全想过了,那么比如说许大同开着车带着孩子亡命天涯了,最后他爬楼没爬上去摔死了,我甚至都把摔下来的结尾都拍了,但是最后剪辑的时候我还是减不上那个结尾,我还是希望他能够爬上去,这是我对人类最终能够沟通的一种愿望,我觉得实际上人类比原来,有些人认为中西方某个相撞的概念,或者按萨特原来的理论来说,人与人是无法沟通的,难以沟通的,或者根本不可能沟通的,但是事实上证明第一,人类开始比原来进步多了,是越来越能够沟通了,这是第一个,这是一个事实,就是我们属于最原始部落,原始部落为了一块兽皮两个部落就打起来了,他不知道谈判的艺术,不知道妥协可能会有更积极的意义,那么人类现在有了智慧了,有了共同利益了,那么人们在这方面越来越认识到了这方面的情况了,那么人是能够沟通的,这是第一个,第二,现代技术也是让人们更容易沟通的,我们现在有电信的发展,交通的发展,电脑的发展,都是很多使人们更容易沟通的工具,而且将来的发展会越来越更快,第三,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认识提高了,人的本性回归善良提高了,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人们沟通的愿望和需求也使人能够逐步沟通,所以我把这个结尾还是卡了,我是这么考虑这事儿的,而且还有一个比较功利性的,本来在片子里面已经哭过了,最后还特别沉重,我觉得电影毕竟还毕竟是电影,你要说沟通要说文化但是还要让人有个愉悦的心情,别看完了以后特别难过。
主持人:许大同最终没有从楼上摔死,我觉得这个结尾,郑导您也说过一句话,这样一种结果是电影人在电影艺术中努力追寻的。刚才郑导谈到法律之爱,我们现在把它叫做电影之爱,您正在收听的是林白为您主持的《海外来风》。
主持人:又回到西方的儿童福利制度或者说儿童监管制度,我想说到的是凡是都有两面性,包括我们需要借鉴,学习的法律规范也有它的问题所在,据我所知加拿大有大量的儿童,在芬兰,北欧等福利国家尤其如此,由于很微小的原因就会被带离身边,在这种情况下法律的权利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可能超出了,或者压制了人性的基本的需要,还有一件非常有名的事,在很多年前,大概10年前吧,在意大利有件非常著名的事情,一对夫妇,他们的小女儿,被发现肠道出现了疾患,被认为父母性虐待自己的孩子,被告上了法庭,孩子也从身边拿走,他们两人淹没在巨大的社会谴责之中,然而最后才发现这个孩子实际上是患了肠道癌,而且由于耽误等等,误诊,耽误了治疗的时间,当孩子归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悲惨的结局,这个小女孩儿爬到父母的床上,在父母的怀里死去,整个意大利为这件事情感到震撼,感到心灵的巨大谴责,我在想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怀着美好的愿望来创造很多的事情,包括制定很多的规范,我们需要有这些,我们还需要防止它们伤害到自己以及我们的孩子。
(《刮痧》部分录音)
郑:以前也有一些电影在国外引起轰动,但是它的轰动全是给我们脸上抹了一点儿不太好的东西,有的人来了之后,就说去看看那个地方,他去了之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想中国这几年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它的经济,社会,整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我想作为一个电影人,应该把我们好的方面更好的像外国人展示,我们作为一个民族,我们有很多自豪的东西。
主持人:非常感谢三位来到我们今天的《午间一小时》作客,也祝愿你们夫妇的影视作品能够取得更多的成功,也希望侯老师在今后的研究中,更多的向我们文化饮食方面做一些探索,提供一些有趣的对比的案例。
好,各位听众朋友,《刮痧》这部影片的上映,无疑会让美国,美国社会进一步了解咱们中国以及中国的传统文化,也会让身上海外的中国人宽慰的获得认同感,同时也令瞪着奇怪的眼睛,翘首张望外面世界的中国人能够冷静的面对和思考中西文化差异,也希望我们今天的探讨能给正在思考中的你以启示,如果您有需要发表的观点的话可能通过来信或者E-MAIL告诉我们,主持人林白代表责任编辑樊璇,制作人卫东感谢您的收听,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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