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罡

　　伊拉克战争刚刚停歇，美国、欧盟、联合国和俄罗斯四方就正式提出了名为“路线图”的解决巴以问题的新方案。“路线图”与以往协议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要在巴勒斯坦建国之后再来解决其他的问题。虽然“路线图”的提出恰在伊战之后，但它与伊战并无直接关系；它的提出，是巴以政治现实发展的结果，也是一个聪明的安排。

　　旧协议与新路线

　　尽管阿拉法特和拉宾在1993年勇敢地签署了《奥斯陆协议》，但这一协议在巴以双方内部都遇到了激烈的抵抗。在以色列方面，协议在议会中以一票之差勉强通过，强硬势力称其为“叛卖”；在巴勒斯坦方面，哈马斯等激进组织不断引爆人体炸弹，终于在1995深秋引发了以色列社会动荡，拉宾总理倒在了宗教极端分子的枪口下，罪名是“土地换炸弹”。接替拉宾的工党领袖佩雷斯继续按计划执行《奥斯陆协议》，结果被强硬路线的代表人物内塔尼亚胡所取代。巴以双方未能按照奥斯陆框架的限期在1999年9月完成和平进程。

　　2000年7月，临近结束任期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将失去了信心的阿拉法特和踌躇满志的巴拉克召到戴维营，企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遗留问题，重现民主党卡特总统促成埃以和平的辉煌。但巴以矛盾远非埃以矛盾那样简单明了，巴拉克认为已经让步到头了，阿拉法特在内外压力之下依旧空手回到了加沙。此后，巴以双方陷入了两年多的流血冲突。冲突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为了使巴以和平进程持续下去，国际社会共同提出了一个新的和谈方案——“路线图”，这份“路线图”的雏形就是布什总统2002年6月提出的“解决巴以问题新方案”。新方案与以往方案的根本不同之处在于，过去是解决了问题再建国，现在是建了国再解决问题。

　　新方案是在伊拉克战争结束之时公布的，但同伊拉克战争没有必然联系，因为这一安排早于战争的筹划，只不过由于以色列政府的更迭和巴勒斯坦政治改革才拖延到伊拉克战争结束。当然，伊拉克战争的结束，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巴以和平进程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外部条件。这首先体现在来自萨达姆政权的对巴勒斯坦激进势力的精神和物质支持已不复存在；对巴勒斯坦激进组织提供精神支持的叙利亚政府和坚持反以激进立场的黎巴嫩真主党，也受到了美国方面的的巨大压力。

　　凡事有利必有弊

　　显然，这是一个在国际上得到广泛赞同的新方案。它的出台表明，原有的方案已经执行不下去了，如果要等到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再让巴勒斯坦建国，巴勒斯坦也许永远建不了国。而实际上，巴勒斯坦建国的基本要素已经俱备。

　　不同于10年前，现在谈论巴勒斯坦建国是一个很现实的话题。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已经在40％的领土上行使权力，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政府、议会和安全部队，在联合国里也有了比观察员地位还要高一些的位置，巴勒斯坦新领导机构的组成则为重开谈判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线路图”的最大好处是巴勒斯坦人有望在短期内实现建立独立主权国家的愿望。他们有可能很快成为联合国的正式成员国，同以色列政府进行平等的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并得到更广泛的国际支持。

　　但有了国家也就有了相应的国家责任和国家义务。目前，巴勒斯坦在法律上和事实上仍不同程度地处于以色列占领之下，所谓自治只是民事自治。根据以往的协议，以色列依旧承担着40％巴勒斯坦领土中大部分地区的安全义务。也就是说，发生在巴勒斯坦自治区大部分土地上的安全案件和从巴勒斯坦地区出发的人体炸弹，以色列也承担一部分责任。如果巴勒斯坦建立了国家，这个责任就完全转移到巴勒斯坦国政府身上。因为，一个国家不仅有责任控制内部治安，也有责任制止来自已方对邻国的攻击。对阿巴斯总理的巴勒斯坦新政府来讲，这副担子可能是太重了。

　　经过将近10年的磨难，以色列方面也意识到：巴勒斯坦首先建国，对以色列也是有好处的。以色列的好处同巴勒斯坦政府即将担负的责任是一回事儿。

　　难题还是以前的难题

　　阿巴斯总理的担子也是阿拉法特主席以前挑不动的担子，这就是内部激进势力对和平进程的否定和破坏。外援的断绝不一定足以迫使哈马斯改弦更张，巴勒斯坦激进组织的暴力对抗方针仍是和平进程顺利发展的关键障碍。阿巴斯总理上任后，哈马斯等激进组织拒绝同新政府在安全问题上合作，坚持以往的立场，如果谈判不成，势必引起巴勒斯坦内部的严重冲突。而不解决这个问题，以后的谈判又难以进行。

　　即便巴勒斯坦方面能够做到政令统一，激进势力放下武器，今后的谈判仍将是艰巨的。耶路撒冷问题一如继往，不仅是巴以之间的问题，也是全世界穆斯林和基督徒都关注的问题。

　　最难的还是几百万巴勒斯坦难民的永久安置问题。以色列方面已经要求巴勒斯坦首先放弃难民回归权，但巴勒斯坦方面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流亡在外的巴勒斯坦难民不答应，收留这些难民的周边阿拉伯国家也不答应。在这个问题上，巴以双方会展开有国际介入的、非常激烈艰苦的较量。

　　相比之下，领土问题倒不像人们想像的那样困难。以色列迟早是要把绝大部分巴勒斯坦领土交给巴勒斯坦的。但是，这种移交不会是一次性的，特别是在与约旦接壤的约旦河谷一带，会有一个过渡期。1968年，巴勒斯坦游击队几乎将约旦王室颠覆。一场恶战过后，2万多巴勒斯坦武装及其家属全部被约旦赶往黎巴嫩。鉴于以往的教训，约旦方面在接受和巴勒斯坦国接壤这个问题上是有顾虑的。

　　困难归困难，希望归希望。路线图毕竟是一个新的、有可能实现的国际方案。由于不是美国单方面介入，这个方案会得到国际社会的共同支持。考虑到依然困难重重，这个方案所限定的2005年的期限，还是有可能突破的。此外，即便巴以双方签署了正式的和平协议，也还会有一些问题留待长期解决，比如边界纠纷，比如难民回归，比如水资源的分配。但这是在两个国家之间经常发生的事，“线路图“的聪明，也正在于此。

　　（作者为社科院西亚非洲所中东问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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