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着5月的阳光，江苏省通州市唐洪乡野场村的张学明老人坐在自家的老宅里，向记者娓娓道出了一个从抗日战争时期开始延续至今的“还债”故事。

　　梁灵光下令处决汉奸

　　1943年，日伪在南通地区连续发动“清剿”，汉奸、特务活动猖狂，对革命队伍造成极大威胁。8月13日，时任抗日民主政府南通县县长、县警卫团团长的梁灵光(解放后曾任广东省省长、全国人大常委)发现曾是伪军的小商人葛玉华在为鬼子开“壮丁”名单，便找两三公里外的县联络站负责人张学忠，命令他立即就地处决汉奸葛玉华。张学忠带领民兵赶到葛家，处死了这个汉奸。

　　第二天，失去耳目的日本鬼子扑到张家，没找到张学忠，就抓走了他的弟弟张学明。严刑拷打之下，张学明硬是没有透露哥哥的去处。

　　还重债暂借公粮“填洞”

　　张学明被抓走后，家里人想方设法找钱赎人，因此借下了高利贷。几天后，敌人见从张学明身上怎么也榨不出有用的信息，又捞到一笔外财，才把他放了。

　　高利贷月息2分(即20%)，利滚利。这沉重的债务压得张学明透不过气来。当时，这个地区处在敌我双方的“拉锯”状态，新四军的队伍在一些可靠的群众家藏有豆饼等公粮，张学明家当时就保管着一二百匹豆饼。即使是在张学明落入鬼子魔爪中时，张学明的亲属为了救他，宁可借高利贷也没有动用公粮。主管公粮的负责人了解到张学明的困境，同意他暂时用100匹豆饼去还高利贷。别无他途的张学明这才填上高利贷这个“无底洞”。但是，他当时的心情并不轻松，满怀的是一种对革命事业的犯罪感。

　　七家人凑“钱”帮他解困

　　一日，张学明偶遇小学同学杨贵清。热心肠的杨贵清当时教书，薄有收入。他得知张学明的处境，便找了其堂兄杨兰甫、杨志忠等六个亲戚，七户人家一共给张学明凑了330斤皮花。张学明用这些皮花买回了100匹豆饼，还给了革命队伍。

　　大半生想着欠债还钱

　　抗日战争终于胜利了。1946年实行了土改，根据当时的规定，类似张学明所欠的这类债务可以不还。但张学明忘不了这份情。

　　事实上，此后杨贵清等七户人家虽然常与张学明见面，但谁都没有提过要他还债。可越是这样，张学明越是歉疚不安。

　　解放后，张学明仍以种地为生，夫妻俩拉扯着七个孩子艰难度日，加上三年自然灾害、十年“文革”，虽然张学明时时惦念着那笔“人情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张学明执拗地认为，自己欠下的钱应由自己来还，所以他从没有向子女们说起此事。

　　拄拐杖一家一家“还愿”

　　改革开放后，张学明的儿女们也一个个成家立业，老两口还在养鸡、养羊，节衣缩食积攒着———他们要赶在有生之年了却这份心事。直到去年下半年，张学明才筹到近2000元。他找来子女商量还债的事，兄妹七人这才惊异地发现父亲竟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今年春节前后，已是80岁高龄的张学明，拄着拐杖一家一家地偿还已欠了56年的这笔“人情债”(按现在的市场价)。债在人非，这七户人家的老一辈，除了杨贵清的妻子还健在外，均已去世。故交的后人们同样不知道他们的父辈还有着这样的债权债务关系，在张学明老人解释清楚后，他们仍不肯收老人的钱。张学明说：“我今天不能说是来还债的，因为我还不起———要说债，这56年的利息该多少？———我只能说是还愿，来表表我的心意。”

　　卢国平曹抒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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