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国琴与儿子在一起。
4月1日,海南岛东南,一只矫健的战鹰折翼。
军民千艘舰船、30万平方公里、10万之众14天的南海大搜救,终未能觅得我壮士还。南天暮云碧海落日,写下我“海空卫士”王伟的英勇与壮烈。
26天魂牵梦萦思泪难止的妻子,心底永凝那最后的一丝期盼。她托蓝天里的和平鸽, 她托南中国海的连绵海涛,她寄语椰林间的轻风和机场上升空的战鹰,带去无尽的思念……
……
阮国琴在浙江湖州三中读高二的时候,“活跃分子”王伟是她的同班同学。王伟上课时就坐在她的前排。笑咪咪的帅气小伙子喜欢唱歌跳舞,画也画得好。他关心他人、乐观开朗而又风趣幽默,在班上引人注目。
两人心路里程的第一站,开始于那一天——
上课了,阮国琴想瞒着老师另外偷偷做数学作业,她悄悄捅一下前排的王伟让他给挡住老师的视线。王伟心领神会,两肩一挺,挺直了腰板作人墙。这一挺,实实在在的小伙子整整挺了一节课45分钟!
姑娘的心弦第一次被悄然拨动。
高三的时候,王伟转学到四中去了,他考的是电子职业班。两人分开在两校,开始书信往来。这信,一写就是五年。这信写的是心得和勉励,写的是人生追求和理想。阮国琴说:“这不是谈恋爱。真的。王伟有一次买了电影票,想约我看电影,我就是不去。我说:‘不行,我们还小,不能约会搞对象。’”当时,就是青春的萌动,一脉的纯真,而不是后来的岁月,一发不可收诉说的是离情与牵挂。
空军到学校招飞,阮国琴怂恿王伟:去试试!严格的淘金之后,湖州就只有他一人成为军校飞行学员。阮国琴打心眼里为王伟高兴。因为她深深知道,王伟早有鸿鹄之志寄情蓝天,渴望驾战机壮志凌云,保卫祖国。王伟早就对同学们表白过志向:飞上蓝天是我的梦寐以求!
阮国琴成为王伟在军营里的那只风铃,那鼓风的帆。
1986年6月,王伟在空军航校展开全新的人生冲刺。从军15年,他勇往直前敢为人先,刷新了多个“第一”,最终成长为海南岛上我海航部队中优秀的“全天候”歼击机少校飞行员、南中国海空的英勇卫士,成为我海军航空兵出鞘的利剑。
鹰击长空,情烈烈有雷电。
阮国琴记得那一封刻骨铭心的信。——甜梦中,她突然接到王伟在航校跳伞训练间隙写来的一封信,信中突兀直言,他已经找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大学生,家庭条件怎么怎么好。王伟说得很清楚:这辈子再也不和你好,我永远不会回湖州见你了……
晴空霹雳。一往情深的王伟怎么了?
心底在流血在涌泪,自尊心非常强的阮国琴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给“空中王子”回了一封绝情的信。信中说得铁硬:我最恨对爱情不忠贞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但真情的姑娘最后仍祝他美满幸福。
五年鸿雁传书,一朝突来变故,阮国琴受不了这样的分手,失魂落魄,茫茫然离家出走。
家里找回了她。阮国琴又收到了王伟的挂号信。他说,一言难尽,要马上再请假回湖州,向她当面作解释。对真情非常看重心里痛楚万分的阮国琴回信给他:不!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其实,信发出去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怕尖利的言词重伤王伟,影响他的军心毁了他的事业。“毕竟,我们曾经深深相爱过,而且说实话我心里还牵挂着他……”,阮国琴永失至爱,在追忆中潸然泪下。
信发出后没过多久,她又收到一封从王伟驻地寄来的、显然不是王伟笔迹的厚厚的挂号信。
捧着这封信,她的心立时绷紧了。“我想,别是王伟出了什么事,要是那样的话,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我发现,我的心仍然在爱着王伟,在等待着王伟……”阮国琴打开追忆的闸门——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了这封信,一看才知道这是与王伟朝夕相处的10名战友写来的一封联名信。战友们恳求我:你一定要给王伟一个解释的机会。信中道出王伟要“一刀两断”的真正原因:原来,王伟所在的部队在进行跳伞训练时,一名学员出了事。那学员的家庭蒙受了极度痛苦。这使王伟受到极大的震动。他对飞行员这项崇高军人职业的危险性、军旅生涯的艰苦现实有了最直接的顿悟。他热爱飞行事业,又怕将来真有个万一……”
离合两难,辗转难眠。事业与情感的痛苦权衡后,军中铁血男儿决定:还是把这痛苦留给自己吧!
就是在这样一种苦爱深深的心情下,王伟写了那封“绝情”的信。
王伟的这10位真诚的战友还告诉阮国琴:王伟从你的信中得知重伤了你的感情,内心非常痛苦,夜里在床上默默流泪,他非常期望能得到你的一分原谅……
信的末尾,是10名战友的签名。10个人的名字上,蘸着红墨水按上了10个红手印!
“看着这10个红手印,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他们是想用10颗年轻纯洁的心,来证明王伟这个军中男子汉对爱情的忠诚!其实,他们更证明了一个新时代军人的坚定的革命理想和爱国情操!这时的我,早已是泪流满面……。说到这儿,阮国琴声音呜咽。
王伟终于得到解释的机会。他的解释是:“我太爱我的事业了,但我也太爱你……”
幸福的红丝带拴住了两颗真爱的心。
王伟归队,收到阮国琴的电报——
“即使你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在一起!”
……
王伟和阮国琴在天涯海角的海南岛永结同心。王伟在海军航空兵部队蓝天驾新型战鹰,巡航祖国的南海领空,阮国琴成为最不怕吃苦的钻山沟的随军家属之一。
她来到了海南岛,来到当时生活条件最为艰苦的山区机场。丢下在湖州每月工资加奖金有千元收入的工作,远离最疼爱她的父母,在军人服务社每月只有三百元,她义无反顾。驻地山高水远,还经常停电,水里有许多小虫子。吃水还要自己挑。挑水要走很远。这活全都是王伟自己包了,从来就没有让她挑过一次。他俩一个星期才能坐大卡车去县城一次买东西,买回来的菜因天气太热,几天下来大都坏掉了。王伟要战备值勤,一个星期才回来两次,这些都苦不住情深意切的小俩口。王伟离家时,会细心地为妻子准备好一切,王伟走了,有时执行任务回不来,阮国琴一个人吃饭好没滋味!她吃饼干、吃方便面度日,盼夫彩云归……
七年一挥间。海南大特区在和平与安宁中已是一片新天地。
阮国琴在海南岛上度过了她一生中最最难忘的美好日子。战友们羡慕这两口子是军中最浪漫的一对。四岁的儿子经王伟操练也是一块料,小家伙滑旱冰在机场出了名。
问她何以如此认为艰苦的生活是美好的,她说:“有两点给我带来欢乐:一是我俩之间的感情非常丰富,这可一言难尽。二是王伟的战友们非常好,他们特别的团结,真诚,实实在在,他们经常来家玩,聊起军旅事业是那么忘情投入,这让我非常开心,感受到真切的情谊和活力。军营里的快乐也就在其中了。”
中国战机飞行员的妻子,多有阮国琴一样的故事。这故事里,有中国女性的时代精神,有她们付出的对子弟兵的最深切的爱!这故事里有我军的战斗力和士气,有我们中华民族最紧密的凝聚力!
阮国琴说到王伟永别前最开心的事,那就是今年大年初一的战斗起飞——美机窜来了,我机奉命升空,王伟在共和国的新年里驾机出航。他回家兴高采烈地告诉妻子:我又战斗起飞,把美国佬赶走了!那份光荣与责任的喜悦激情难以言表,阮国琴为之深深感染,永远留在了心里……
王伟爱祖国,爱部队,爱蓝天,爱妻子,还非常喜欢他的宝贝儿子。孩子送回老家了,他想儿子,只有录下他可爱的“王子”的欢笑声,每周在家放给自己和妻子听。儿子更想念他军中的爸爸。去年上级首长在海南岛与海航飞行员合影,王伟把照片寄回湖州家乡,儿子在照片上找啊找,认出了爸爸,哇的一声就哭了,泪花花地哭说:“我想爸爸!”
“王子”你可知道,你爸爸壮志未酬,血染军旗,英魂已逝南海,寄我长空!(本报记者王蜀生通讯员路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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