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易颖

　　匝道口的严防死守

　　4月29日，广州-重庆的火车驶入贵州独山站。莫兴伟拎起两个人的行李下了火车，韦广芬跟在后面，不时咳嗽几声。

　　两夫妻在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一个制伞厂打工。上个月韦广芬出现了头痛咳嗽，去南海的医院检查说是患了支气管炎。莫兴伟担忧妻子体质太弱，决定送她回家，临行前匆匆给在县国土局工作的二哥打了电话。

　　一下火车，一群被隔离服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向他们走来。莫兴伟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二哥。二哥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医生走。两个人被带至一个车窗密闭的救护车上测量体温，继而被送到县医院拍片、化验，做血常规检查。

　　韦广芬一直咳个不停，庆幸的是，检查结果证明她得的果然是支气管炎。在医院留候观察两天以后，5月1日晚上，两个人回到麻万镇者棉村衲劳组的家。

　　“就是怕她染上那个病才赶回来，都怪我们电话上没有给二哥讲清楚，他以为我们已经得非典了。”5月6日，莫兴伟苦笑着对记者说。

　　紧张的气氛消失以后，莫兴伟才陆陆续续地了解到他们“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从他打电话到回家的两天，独山县“非典办”已经布置所有的关口严阵以待。因为不知道他们坐什么车来，也不知道他俩的长相，“非典办”特地让他的家人分别在火车站、高速公路和老公路的健康检疫站陪着等。为确保万无一失，衲劳组的村民还自发组织起来，轮班在进村的几条路上“守候拦截”。

　　自4月22日独山县在火车站、贵新高等级公路和老黔桂公路上设置健康检疫站以来，这样的“虚惊”闹了不少。

　　数字表明，到5月4日，独山县的8个健康检疫站已经对2781辆车和20452人进行了消毒和检查。

　　“彻底排查以前，心都是悬的，只要出了一个非典病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够多了。这里是贵州的南大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独山县麻尾镇健康检疫站的谢洪书说。他背后是两顶蓝色的帐篷，外面的绳索上晾晒着一排排口罩和隔离服。

　　这个检疫站设在贵新高等级公路收费站旁边，它是广东广西的车辆进入贵州境内的第一个站口。

　　因为贵新高等级公路、黔桂铁路和公路都从这里蜿蜒而过，有着2万多人口的麻尾镇一直是贵州最南端的交通重镇。独山县的8个健康检疫站有4个都设在这里。

　　过境的车辆都被交警叫停在路边，“关上车窗”。穿着隔离服的医师背着喷雾器，顺着边框给车窗消毒。司机跳下车，手里拿着乘客健康登记表，余下的乘客则挨个到车门边接受体温测量。

　　就在5月4日，记者前往独山采访的当天，一辆从广东发出的大客车就从早晨4点开始，在独山滞留了整整7个小时。车上的一个发热病人不仅发烧、咳嗽，肺部透视还有阴影，什么症状都跟疑似病人吻合。检疫站的人都想：肯定来了！最后，当州里面的专家赶来会诊以后判断说“不是”，车下的人车上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启动应急机制

　　“原来经常在说我们有区位优势，是南下大通道，没想到这个通道反过来也会是病毒北上的通道。”

　　在麻尾镇巡回检查的县防疫站医师李明荔说：“就是抗洪抗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非典办的人经常几天不睡觉。”李明荔的爱人是县政府办的小车司机，这10多天，两个人很少能在家碰面。

　　党委政府领导挂帅的“领导小组”从来都是地方上应对危急事件的惯用体制。独山概莫能外。10余天时间，县委就召开了10次专题常委会。由县乡两级政府一把手负责，从相关职能部门紧急抽调人员组成“非典办”，通宵达旦值班。同时发动所有的部门和企事业单位人员，对县城和乡镇的机关单位、学校和公共场所进行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消毒行动。卫生系统对全县的医护人员和政府干部的预防救治培训也逐级展开。

　　当地流传的一种说法是，为了给郊区新组建的专门收治非典患者的医院配备医护人员，4月30日县领导在一个医院作动员报告，正在讲话过程之中，台下突然响起了哭声。

　　“不会吧，虽然非典大家从来都没遇到过会有点慌，但是，不至于哭吧。”李明荔否认这种说法。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从一开始，独山县从上到下都承担了非同寻常的压力。

　　为了给县级医院和乡镇卫生院建立观察室，修建隔离医院，采购口罩、药品、消毒药水等卫生医疗物品，仅仅十来天时间，独山这个贫困县仅县级财政就投入资金50多万元。而各个乡镇的投入资金也在万元以上。

　　“上面的领导一批批下来检查，个个说的话都‘打得死人’———‘你们要守住，要负政治责任。只要你们这里一漏，全省都要传播。’”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说，五一放假期间，县里的主要领导没有一个闲着。

　　据说有一个副县长还因为劳累被送进了医院。

　　就在“非典办”刚成立的时候，一个在广东打工的贵州籍非典患者从医院逃离出来，坐上了回贵州的长途汽车。得知消息，患者原籍所属的地方政府立即与独山联系，希望“南大门”能把患者和大客车截留下来。接到电话，独山县“非典办”立即紧张起来：观察室和隔离病房都还在修建，拿什么来治疗？他们立即汇报省政府。最后，省政府出面和广东方面协商，把大客车截留在了广东境内，这个“烫手的问题”才算解决。

　　历时十多天，伴随着心理承受能力的增强，救护设施和物品匮乏的状况也在逐渐得到改善。

　　体温测量仪是“严防死守”的必备工具。到5月4日，独山已从广西买得4个耳插式的体温测量仪，此前所有匝道口的检查一直用的是体温表，医师们的说法是，“一根根地甩，手都甩痛了”。新口罩买来后，县医院职工临时用棉纱缝制的口罩也被替换了。5月5日，一个上级部门的命令更是让独山长舒了一口气：疑似病人一律送往州级医院治疗。

　　疾病挑战乡村医疗体系

　　贵州可不可能将非典拒之门外？这个答案悬而未决。

　　对于记者发稿时尚无病例的独山乃至贵州来说，返乡的外出务工人员是最需要关注的传染渠道。为此，独山县对外出务工人员进行了地毯式的清查，截止到5月6日，全县外出务工人员30811人，其中返家的有1763人。

　　“独山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发动过。”县里一位负责人的看法是，“外堵内查”的术语包含着两层意思。如果说第一步的堵可以靠检疫站的设置来控制，那么，内查以及对疾病的控制则依赖于乡村医疗卫生体系的完善。

　　“就怕回来的人处在潜伏期，到家以后再发作。如果村和乡镇一级的卫生员跟踪监控不力，家里人忽视，或误诊，疫情就可能蔓延开来。”他说，“这次疫情是在考验我们的整个乡村医疗卫生体系。”

　　对于这一点，独山，或者说西部的广大乡村有多大的把握？

　　“我们的条件还是较差，只有一些简单的设备，有10个乡镇卫生院的医疗设备更简陋，仍然是‘听诊器、体温表、血压计’老三件给病人看病。整个农村的医疗救治设备、病房消毒隔离条件都不好，经费又困难，特别是医护人员防护设备不足。”麻万镇卫生院院长莫同友说，城市里的病人容易集中，农村如果一传染就是整个村寨，因此必须严防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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