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央视记者的非典旅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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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9日13:44 北京娱乐信报 | ||||
传言中因得“非典”而去世的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记者刘洪波,5月6日从地坛医院痊愈出院。他说:“我活着出院,对网上传言是个最好的回答。”刘洪波于4月初在人民医院做了阑尾炎手术,出院不久被确诊为“非典”。人民医院后因发生众多病人和医护人员的交叉感染而被隔离。刘洪波得“非典”后,网上出现了很多传言,最离谱的甚至传他已经死于“非典”。事实上,刘洪波于4月14日被转入地坛医院治疗,第二天体温就恢复正常,一周后咳嗽明显好转。在病床上,他记录下了自己从罹患“非典”到战胜“非典”的这段经历— 5月1日下午我在地坛医院转了几个病房,从1区到2区,采访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记者刘洪波是最早列入采访计划的,十几个房间转下来,真有些力不从心,气不够用,总算来到刘兄的病房,他正在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我只得先回避。第二次来到他的病房,因为戴了两个口罩,已感极度缺氧,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要使出极大的力量。作了自我介绍,刘兄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看他那样,真不知社会上风传他已经到马克思那儿报到的消息从何而来。没说几句,我已坚持不住,只好告辞。临走没忘给他布置个活儿:写写你的生病亲历。“五四”青年节一早,刘兄主动打来电话,告诉我交活儿。同时说,他已经比那天我看到时又有进步,可以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每天给朋友、爱人打N次电话、看看电视。5月6日一早病房的同事们告诉我,刘洪波出院,好事!下面是刘洪波给我写的他的“非典旅程”。 ———本报通讯员陈明莲 我大概是从4月10日前后开始发烧的,由于刚做完手术,我还以为是术后反应,但在咨询过一位大夫后,他动员我尽早去医院。在积水潭医院先检查,再拍胸片,有问题,于是留下来输液,输完液体温由38.8℃下降到37.5℃。我当时很紧张,问大夫我是不是“非典”,大夫说:“未必,再观察。”中午,回到家休息了一下,下午身上有些紧,没太在意。晚上,大概九点多又开始烧,但一直没有到38.5℃。我手里拿着退烧药,准备够39℃就吃,但一直到夜里12点也没过39℃。在这期间,我喝了大量的水,去了N次厕所,终于1点多的时候可以吃药了,过39℃了。出了一身汗,舒服了一些,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又来到积水潭医院,输液期间护士过来说:“您输完就别走了,留下观察吧。”于是开始了漫长的四天观察期。这几天是最难受的日子,体温居高不下,浑身没有力气,一天输好多液,好像有不少抗生素,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鱼腥草的液体。药输了像没输一样,自己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觉得气短,氧气不够用,虽然一直在吸着氧。胸口从沉甸甸开始变得有些硬梆梆了,就像压上了石头。 四天的观察期有多位大夫看过我,胸科主任下来几次,也是顾虑重重,怕我不是“非典”,一旦进入“非典”病房,后果不堪设想,但此时我的状况更不如以前了,大便十分费力,在照胸CT时咳嗽不断,试着做几次深呼吸,已不可能了,咳嗽成一团。照CT的大夫说,为什么还不转院?台里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我的情况,对于积水潭的治疗方案也无法多说什么,但是人不能出问题。中午,我的CT片出来了,左右两肺全满了,尤其左肺全白了,几乎看不见了,积水潭发了最后通牒,家里人急得不行,几个同事赶到医院,但没有让进,只能在院里等,这时台里果断决定,转院去地坛。我觉得我有救了。下午四点多120的急救车来接我,从积水潭到地坛只有短短的几公里,但我使劲地向外看,这几条路我都熟,老走,望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德胜门城楼,北二环路,看不够…… 车进了地坛医院,在第一排隔离区停下,爱人把我送上楼,提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进入隔离区,爱人突然抱住了我,我下意识地抱了抱她,但我突然发现我的拥抱是那么的无力。 我被安排在2病区03室01床,在经过06还是07室时,我看到一位老兄,四十多岁,正在吃饼干,我下意识地问了句,“您进来几天了,快好了吧?”“20多天了,该出院了,你呢?”“我刚进来。”“没事,熬着吧,也得20多天。”我突然放松了许多,不就20多天吗! 进了病房,也就一分钟,大夫就进来了,我把在积水潭的胸片交给他,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应该有问题,身体这么壮,我说我刚做了一个手术啊。没事,比你重的有的是,都恢复得不错……几分钟以后,护士进来了,她们全副武装,我很快就被输上了液,又过了几分钟,护士长进来了,拿着冰袋一个放头上,一个放腋下。由于高烧,睡不着,到夜里二三点,我数着输了足有六七瓶液,天快亮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是发病几天来第一次睡会儿,天亮了,白衣天使们来抽血、测血压、测体温,其中一个“天使”对我说“烧退了”,我真的感觉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从积水潭到地坛,可能也就几公里路程,但就是这短短几公里,它决定着一个人的命运。 每天清晨,院里传来阵阵鸟鸣,紧接着,有一种特殊的声音慢慢地接近你、靠近你,是防护衣的摩擦声,朦胧中天使般的声音:“刘洪波,量体温、测脉搏、量血压、测血糖……”所有的一切有条不紊,这会儿是清晨5点多,当大家还在梦中的时候,医务人员已经忙起来了。一个多小时后,开早饭。 早饭在7点多钟,一袋奶、一个鸡蛋,些许主食,一小撮咸菜。病重时根本不许动,只能静躺吸氧,饭由一位保洁阿姨或其他护士从隔离窗拿来,我是一直坚持自己吃,不用喂,但尿则是在床上,由护士倒掉。 8点多钟,整个走廊热闹起来,护士们推着清洁车挨屋打扫,每个人的声音在厚厚的口罩下面都是闷闷的,但我们听起来却是最动听的,因为它来自健康、来自外面的世界。由于血管天生长得不好,再加上胖,输液对我有些麻烦,护士们对我的血管精挑细选,有时三五个人像会诊一样,不管怎么扎,我都不喊疼,因为是治病、是救命。护士们手上戴着防护手套,脸上戴着防护眼罩,在屋里久了眼罩全是水雾,擦又擦不了,抹又抹不去,手套使摸血管的敏感度大大下降,有一位护士急了说:“我真想摘了手套扎。”我赶紧说,别价,一股感动涌遍全身。 床头有个应急灯,有情况通知值班台,在输液期间,它的利用率最高。“护士,换液体,护士,没液体了”,“护士,中午饭给我多加点”,“护士,晚上给我要俩西红柿”。于是,走廊里护士们的身影像走马灯一样。 晚上是8点左右开始输液,护士们频繁出入各病房,忙得不可开交。都输上以后,她们就在走廊上站着等,因各屋各人的输液时间有长有短,准备随时换液拔针,这一下就不知到夜里几点了。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雨把走廊冲刷得透透的,我躺在床上输着液,不时把头转向走廊那一个个娇小的身躯,在风中、雨中、闪电中、雷鸣中穿梭着,各屋的呼叫器频繁作响,我暗暗发誓,明天扎针我这不争气的血管就是挨十下八下的也绝不喊疼……雨渐渐地停了,我的液输完了,人慢慢地进入梦乡,但不知怎的,老睡不踏实,觉得走廊上防护服的摩擦声时断时续。第二天问过护士,昨夜接新病人,她们几乎在走廊上等了一宿…… 大约在十五六日的时候,我特热衷于自己的病情,逮住大夫、护士就问,当得知有张胸片拍得不太清楚时,我的心情糟到了极点,饭也吃不好,唉声叹气,当时的值班大夫和主治大夫一男一女同时给我做工作,他们从治疗的角度给我分析,使我对病情有所了解,对这个病有所认识,心中开朗了许多。但最让我忘不了的是一个小护士,在给我扎针时了解了我的这个心态,愣在病床前给我做了20分钟的思想工作,听着听着,我突然一下释然了,我还担心什么?我还害怕什么?小护士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她的防护眼镜已看不到双眼,她的呼吸比我还急促,为了让我重新健康起来,为了让所有像我一样的病人重新回到社会,她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就是一个天使站在我的面前。氧气瓶大概有一米四五高,护士们比它们高不了多少,每天换氧气是重体力活,把一个旧罐平移七八米,再把一个新罐平移七八米换进去,看似容易,其实很难,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吸着氧,看着一双双柔弱的嫩臂,使着吃奶的劲儿,艰难地移着罐,可就是帮不上忙,不知她们有没有看到我歉疚的眼神,几乎每个人都是揉捏着双臂,离开氧气瓶,但那是怎样的臂膀,它看似柔弱,但现如今是天底下最刚强的臂膀。而臂膀的主人都是天使。因为现在,天使在人间。 中央电视台记者刘洪波 5月5日于地坛医院出院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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