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17日，当81岁的王敬熙和18岁的王兆欣一同把亲自填写的选票投入“九道湾”社区居委会选举票箱的时候，他们可能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以实际行动参与到我国的民主进程中。

　　当北京城市群众自治组织的直选成为全市乃至全国关注的焦点时，其实民主的阳光已经更多地照耀到京郊农民的生活中。2001年，北京4000多个村顺利地通过“海推直选”的方式进行了村委会换届，上万普通村民通过这种方式当上了“村官”。

　　1999年年底2000年年初，北京乡镇选举人大代表投票现场多了秘密写票处，虽然只是用屏风、布帘或桌子简单隔出的一块空地，但专家称：“此举为选民在最后关口按照自己的意志投票提供了制度保障，将使选举结果大大接近民意。”

　　人们还欣喜地看到，无论是哪一级别的选举，差额的多了，等额的少了；要求当面提问候选人的多了，请别人代投选票的少了。这两条正体现了民主选举中重要的竞争性原则和选民知情权。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庄严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凡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居住期限，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是依照法律被剥夺政治权利的人除外。江泽民同志在十六大报告中提出：我国要“健全民主制度，丰富民主形式，扩大公民有序的政治参与，保证人民依法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尊重和保障人权”；“扩大基层民主，是发展社会主义民主的基础性工作”。专家指出，民主的选举是基层民主发展的关键和核心，没有选举就称不上真正的民主。在过去的几年中，北京的老百姓也正是最先从手中的选票上见证了民主的进步。

　　-居民直选“当家人”——

　　　直接差额选举社区自治组织，是加强

　　　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有效途径

　　一排排的计票板、蹲在计票板前工工整整画“正”字的工作人员，还有等候在一旁的老老少少，去年8月17日发生在东四十三条小学操场上的这一幕成为北京民主建设的经典场面，北京社区居委会首次直选的试点“九道湾”也因此声名大震。经过一整天的紧张投票、计票，原社区居委会主任曹建军成功连任。对于“九道湾”的大多数老百姓来说，“民主”这个字眼或许还略显空泛，但是手中的选票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每个选民都可以通过这张小小的选票简单而直接地表达选谁做“当家人”的意愿。而最终的获胜者，则必定是代表大多数人意愿的候选人。最基层的居民委员会换届选举，成为了城市居民参与民主政治的最直接形式。

　　在“九道湾”直选的前后，我国上海、武汉、南京等二十多个城市也正在进行直接选举社区居委会的实践。目前，我市大规模的第五届居民委员会换届选举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中，有了成功的经验，直选和户代表选举的比例将增加，“九道湾”模式也将得到有计划的推广。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表示，直接差额选举社区自治组织，是加强社会主义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的有效途径，同时能够提升社区建设整体水平，增强社区成员的民主意识、社区意识和参与意识，加深他们对社区的认同感、归属感，提高他们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自我监督的能力。

　　-“海推直选”选村官——

　　　把选举权和提名权都交到农民手中

　　　是选举实践中的宝贵创举

　　2001年，我市4000多个村顺利地通过“海推直选”的方式选出了自己的村委会成员。所谓“海推直选”是指由本村有选举权的村民直接提名候选人，正式候选人为得票最多的被提名者。这种由选民直接提名候选人的选举方式也被称为“海选”，是一种很有特色的民主形式。

　　记者了解到，在此以前，我市村民委员会选举采取的也是村民“直选”的方式，但候选人的确定却只能通过党团组织推荐、十人联名推荐、本人自荐十人复议三种方式。1998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村委会组织法》规定，“选举村民委员会，由本村有选举权的村民直接提名候选人”。2000年，我市颁布《北京市村民委员会选举办法》，对“海推直选”的方式再次重申。2001年村委会换届选举是我市实行“海推直选”后的首次换届。经过精心的筹备，这次选举进行得十分顺利，参选率达到93.2%。选出的村委会成员中新面孔占到59.6%,村委会主任中新面孔占到59.9%，还有1.7%的非候选人意外当选。通过“海推直选”，一改过去村民委员会家族式的面貌以及村委会主任由德高望重的老年人担任的传统，行政指令色彩也大大淡化，一大批有文化、年富力强的农村人才被开掘出来。此次改选后，我市村委会成员平均年龄降低到44.1岁。据介绍，从2001年下半年到现在，我国已经有25个省份陆续开展了村委会换届工作，涉及63万多个村委会，4亿多选民，各地选民的平均参选率都达到80%以上。

　　在我国各种类型的基层民主中，目前村一级的民主程度最高，并且已形成了从村一级横向发展到城市社区，纵向发展到乡镇政府一级的中国基层民主的发展格局。1998年年底，四川省遂宁市市中区步云乡成功地进行了我国第一个乡长直选，乡镇一级的民主发展就此提上议事日程。虽然目前在我国实行乡镇一级的直选还有地域、文化等诸多制约条件，但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我国的广大农民必将享有更加广泛的民主选举。

　　从总体上看，我国很多地方的基层民主选举在正式选举的程序、规范上已经做得比较到位，但是在候选人确定的公开性上仍有诸多欠缺之处。中共中央党校政法部教授张晓玲认为，“海推直选”的方式不但给予了广大农民选举权，还进一步把提名权也交到农民手中。这种方式使人民行使选举权的真实性和广泛性都大大增强，是民主实践中的宝贵创举。

　　-选举的魅力——

　　　选举结果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

　　　民众参与基层选举的热情空前高涨

　　在“九道湾”的直选中，居民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政治热情，参选率达到95%，有不少选民投完票后干脆一直守在选举现场等待当家人“出炉”。在北京市民政局基层政权处工作多年的王秀琴对记者说，群众参与居委会选举的劲头和几年前简直是有天壤之别。1997年前，居民对于居委会选举不光是“不关心”，根本就是“不知道”，参与选举居委会成员的选民也大多是离退休的老年人。自从1997年开始，居民对选举越来越关心，一方面体现在参选的踊跃性上，有不少居民把自己的就职演说录成录像带送到主管部门，表达自荐的决心；另一方面是居民开始对选举操作环节的要求越来越高。现在关心居委会选举的人里面多了有文化、懂法律的专业人士，他们提出的意见个个都在“肯节儿”上。提意见的人多了，主管部门反而高兴了，因为这最起码说明广大民众的民主意识正在被实实在在的选举实践唤醒。

　　到2001年第四届居委会换届选举时，全市居民的参选率已达到95%以上。民众的政治热情为什么在短短的几年间有了如此之大的飞跃？如果说村民踊跃参与村委会选举是因为这个基层自治组织和村民生活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那么在人际关系相对松散的城市，居委会选举达到极高的参选率则是政府和所有选民共同努力的结果。2000年，市政府调整居委会规模、招考社区事业干部、提高居委会人员待遇、改善居委会办公条件，总投资1亿多元，居委会成为一个社会地位逐步提升，大有可为的职业。2001年，社区建设得到大力推进，“单位”的概念逐步淡化，社区里的体育设施、绿地、学校都使居民感到公共服务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选出能够替自己说实话、办实事的“当家人”非常重要。

　　选举存在的基础是选民各自不同的利益，而选举的意义就在于能够发掘大多数人利益的忠实代表。在过去的几年中，北京市政府通过实实在在的制度建设和政策扶持，给予了基层选举的当选者施展才干的广阔空间，使广大选民意识到选举结果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在这样的氛围中，群众自然会关心选举,参与选举，挨家挨户上门敛选票的情景必将成为历史。

　　-可敬的落选者——

　　　没有竞争的选举只是走形式

　　　“差额”使选举变得更精彩

　　北京的老百姓正在逐步见识真正“刺激”的选举。“几年前，居委会选举实行差额的很少，候选人是早就确定好的，大家心里都有数，选举时主持人把候选人名单一念，大家一举手，要么一鼓掌，就算通过了。哪像现在，什么都要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说”，几位在居委会工作多年的大妈告诉记者。

　　正是“差额”为选举增添了无穷的魅力。“差额”要求有演说或辩论的过程，以便选民加以选择，选举也因此成为真正的竞选。在前面提到的四川省步云乡乡长直选中，就破天荒地进行了13场规模较大的竞选辩论。在我市，居委会及村委会的差额选举原则也已经以立法的形式得到了确认：2000年颁布的《北京市村民委员会选举办法》和《北京市居民委员会选举办法》都明确规定了“正式候选人应当多于应选名额1人至2人”。在我市基层人大代表选举中，选举法所规定的“正式代表候选人的名额，应当多于应选代表名额的1/3到1倍”的原则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每年都要控制相当比例的差额空间。以我市刚刚进行的乡镇人大换届为例，正式候选人就控制在应选代表的1.5倍左右。

　　差额选举的最直接结果是有人落选。“九道湾”直选中，在社区做了十年志愿者的桑立明意外落选。他在得知落选之后十分平静。“虽然没有入选，但令我高兴的是起码在全体居民面前表达了服务社区的意愿。我以后要继续辅助居委会做好工作，争取下次竞选成功！”桑立明表现出的素质令人钦佩。像桑立明一样的落选者虽然最终没能达到目的，但是北京市民日益增强的参与意识和主人翁意识正是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现。

　　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院毛寿龙教授指出:“没有竞争的选举只是走形式，对民主的贡献不会很大。而‘候选人差额’的原则正是选举竞争性的最基本保障。而且，没有悬念的选举绝不会唤起选民的参与热情。”更为重要的是，勇于参与“差额”选举的候选人必定是敢于承担风险、迎接挑战的人士，把这样的人推上领导岗位，非常有助于改变领导阶层的官僚习气。

　　-选票的奥秘——

　　　没有科学严谨并且切实可行的制度作保证

　　　民主选举就只能是停留在法典上的美妙词句

　　在过去的年代，我们曾经用这样一种方式进行选举：农民在干部的身后撒豆子，然后按豆子的多少来确定候选人是否当选。如今，这样的情景早已不复存在。

　　组织过选举的人都知道，选举越到基层越难搞。鉴于基层选举多次召集困难较大的性质，居委会和村委会正式选举最好是“一次解决问题”，即一张选票要同时选出主任、副主任、委员三种职位，难怪有人说居委会和村委会选举是世界上最难的选举。这张选票必须使落选一个职位的候选人有竞选其他职位的机会，还不能使选举程序过于烦琐。记者在北京市民政局见到了居委会正式选举可供选用的多种票样，票样一是最科学的选票，但普通老百姓不容易看懂，填写需要工作人员指导，废票率高，适合非直选使用；票样二是经过简化的样式，更加清晰明了，适合全体居民参加的直选使用，九道湾社区居委会直选使用的就是这种选票。在有条件按职务进行分次选举的地区，还有另外一种分次票样可供选用。基层选举的正规化、科学化就是从这样一点一滴的地方开始的。

　　选举程序的正规化得益于全国及我市基层选举立法工作的不断推进。以居委会和村委会选举为例，1989年，我国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法》，1998年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这两部法律明确规定了居委会及村委会选举的基本原则，但对具体选举办法、程序并没有明确规定。1991年，我市颁布《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法〉的办法》，该办法明确提出了居委会候选人提名办法、差额选举等原则。2000年，《北京市居民委员会选举办法》和《北京市村民委员会选举办法》相继出台，对选举工作机构、选民登记、候选人的产生、选举程序、罢免、辞职和补选做了明确而系统的规定。

　　目前，我市第五届居民委员会换届选举已进入启动阶段，居委会选举普遍性、差额性、无记名投票、及时公开、公平公正等原则再次得到重申。

　　科学严谨并且切实可行的制度是选举结果公平合理的前提，否则民主选举就只能是停留在法典上的美妙词句。专家认为，选举立法不单是为了保证选举进行得更有秩序,同时也决定了选举结果能够在多大的程度上真实反映民意。制度规定得越严格细致，选民在选举时受到的干扰就越小，选民也越有可能更加公平公正地了解候选人，投出自己的庄严一票。

　　选票虽小，但它记录着首都民主进程的前进脚步。从乡村到城市，从等额到差额，从初步了解到踊跃参选，从简单举手到秘密写票，在过去的几年中，北京的基层选举在范围、程序、制度、群众参与度等方面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小小选票记录着北京市民行使民主权利的进程，北京市民将享有更多的民主权利，选票的分量也将越来越重。

　　-文/本报记者马宁-摄影/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