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李文凯) 美国总统乔治.W.布会，选择在2002年的2月21日访问中国。这显然不是一种无意的安排。因为30年前的这一天，就是第一位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美国尼克松在北京走下飞机舷梯的日子。1972年2月20日，就在尼克松到达中国的前一天，中国的《参考消息》上刊登了这样一句话：“与强盗握手，是为了消灭强盗。”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布会这次访华前在日本发表演讲说：“21世纪是太平洋的世纪”。沧海桑田，只能让人感慨世界局势、大国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布会的期待与被期待

　　反恐与避免经济衰退是贯穿此次布会东亚三国行的统一话题，访问中国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对于2月21日、22日两天的中国行程，布会还有更多别的期待。

　　布会是带着一长串的议题清单来中国的：反恐怖主义的合作问题、中国入世后确保兑现许诺的问题、地区安全问题、人权问题......而中国政府自然也会在台湾问题、NMD计划问题、中国关注的中美经贸问题等方面，希望布会能够作出表态或进一步的解释。

　　布会的期待与被期待是对等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研究员金灿荣博士分析说，在美方的议题清单中，不扩散问题排在了最首要的位置；其次是人权问题，共和党人在这方面还会特别关注宗教自由问题；最后才会是关于中国对美国农产品开放市场的问题。

　　而被一些媒体所关注的美国要求在北京设立联邦调查局办事处的事项，虽然布什表示希望能在这次访问中得到中国政府的应允，但其实并非访问的重点。

　　但是，不管期待有多么强烈，在具体问题上达成协议的可能性都不会太大。中美两国之间存在的众多商讨议题，很多是短时间内无法分解的结构性矛盾，更不可能指望在两天内能取得历史性的突破。

　　以现在的眼光回顾30年前的尼克松访华以及尼克松访华以来中美关系的历程，也可以印证大国关系这种长期性、复杂性、多变性的特点。

　　据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叶自成教授分析，1972年尼克松访华，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一般人认为的联合中国对付苏联，而是希望“既饮茅台，又饮伏特加”(基辛格语)，并且体面地从越南脱身。而中国与美国缓和关系，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联合美国对付苏联，而是为了解决台湾问题。

　　30年前今天的中美握手，各自的主要目标都没有达成，却不无意外地将封闭的中国推到了开放的门口。这样，中美之间的彼此期待也就有了一个新的平台。

　　一看一讲外交定策

　　不过，期待原本就不应只在于达成一些具体的协议。

　　布会自己亲口表述：“我期待看到中国的卓越变化。”他还说期待见到中国青年大学生，所以，他将有机会在清华大学一展他常常令人猝不及防的讲演才华。

　　这一看一讲，正是此番布什访问中国的目的，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一再强调这两点。借助后者，布会要表达美国的价值观、道德标准与对世界事务的看法，这是一种输出；而借助前者，布什则急需摄入他欠缺却必要的关于今日中国的新印象。

　　2月19日在日本国会的讲演中，布什说：“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理应得到美国人民的尊重......我们将同中国一道，为我们的子孙，共担建设一个稳定而繁荣的亚洲的伟大任务。”中国自然期待布什在北京之行后能够将这番外交辞令化为肺腑之言。

　　清华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楚树龙教授认为，布什这次访问中国的真正意义不在于能达成多少协议，而在于他与他那些官员能够借这次访问真真切切地看一看中国。

　　1975年，布什曾来过中国，他在那个年代获取的最直观的印象肯定成为他20多年后开始接触对华外交时的心理佐证。

　　20多年的时间不算短暂，其间中国发生的深刻变化被说上一万遍也不如亲身体验一遍来得真切，对于拥有1975年之中国印象的美国总统来说，尤其如此。因为这些变化对他的震撼将再次成为他今后制定、推行对华政策的影响因素。

　　先例不远：

　　1998年之前，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摇摆不定，该年克林顿总统访华后，其对华政策迅速稳定下来。

　　还有里根政府，这位一度想同台泫当局恢复“外交关系”的美国总统，在1984年访问中国后，感慨万分，追悔自己没有早些来中国看看，在其后的任期里，里根政府的对华政策没有再发生波折。

　　美国总统访华的最大意义就在于了解中国，在于在了解的基础上制定理性的政策。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牛军教授还指出，这不仅是让布什了解中国进步变化的机会，并且还可以通过媒体报道让美国公众了解到中国已经比20多年前开放得多、发达得多、文明得多，“毕竟，这样一个长时间的电视画面报道是一次很难得的影响美国普通民众观感的机会”。

　　中美“战略信任”关系

　　布什的期待与对布会的期待，其实是中美两国在冷战结束后寻求新的战略信任的心情。

　　金灿荣博士说，作为研究中美关系的学者，他们最期待、最关切的是中美领导人能否通过这次访问建立一种良好的个人友谊，进而在两国间建立起一种全新的战略性信任关系。

　　冷战期间的中美关系是稳定的，因为存在着苏联这个共同的威胁，但它也是畸形的，因为双方的结合显然不是基于相互的吸引力。这一特点在冷战结束后开始颠覆过来：中美关系在结构上开始呈现正常态势-无论相互的矛盾，还是共同利益，都直接基于双边利益产生，但它由于缺乏一个雄厚的战略合作基础，开始不稳定起来，支撑的是众多但分散的共同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两国政府通过努力共建战略信任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这种战略信任关系的核心在于双方都不挑战对方的核心利益，不阻碍对方的发展。只有这样一个关乎中美关系实质的问题解决了，两国间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具体分歧才会得到有效的控制，不至于影响双方的合作。”

　　这是我们所能期待的最现实的中美关系的前景。

　　“事实上，中美关系在本质上可以建立起这种战略信任关系。”金灿荣指出，“中国的崛起是一种复兴，它在本质上仍然属于陆权国家，除了统一国家，并没有地缘上的扩张要求；美国作为一个海权国家，在东亚也没有陆地上的要求，两者的竞争并不是根本性的。”

　　所以不仅是中美两国，也许是整个世界都在期待中美的领导人拿出30年前的智慧与勇气，将双方的关系引领向一种全新的良性大国关系。

　　工作访问刻意安排

　　期待也许来自凑巧--如果不是凑巧，那便更加值得期待--这一次的凑巧成就了此次布什访华的三个特点：

　　首先，30年前的2月21日，正是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的日期。

　　其次，布会的这次东亚之行是补由于“9.11”事件与阿富汗战事而耽搁的外交课。不过，布什访问日本与韩国是美国总统上任后惯例访问盟国的举动，这一次增加了访华的行程于其中，显然有些不合常规的例外。

　　最后就是布什在短短4个月时间内的两度到访中国。去年10月份，他刚刚来过中国上海参加APEC非正式首脑会议。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美国总统连续两次访问一个国家是罕见的。

　　这样一些凑巧，当然不由得让关注这次布什访华的人们附加许多信息于其中。

　　但同时也应该明白，无论有怎样的巧合，毕竟布什的这次访华只是一次工作访问，而非国事访问。比之1998年的克林顿访华，布什的访问随意一些，也急促得多。

　　所以，不能期待这次访问能够再次给中美关系带来历史性突破。重要的是，如同以往历次美国总统访华所表达的那样，这一次的访问将再次印证中美关系中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通常来说，美国政府权力在不同的政党之间轮替之后，其对华政策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来稳定：里根接替卡特，两年后才稳定其对华政策；克林顿接替老布什，恰逢冷战结束这一历史时期，其对华政策则花了长达4年的时间才不再摇摆。

　　布什入主白宫，是美国政府权力新一轮的政党替，加之去年4月份的南海撞机事件，中美关系发生了比较强烈的震荡，却能在一年的时间内恢复稳定，显然是来之不易，而且令人鼓舞。如前面提到的，美国总统访华往往就是他稳定其对华政策的关键与表征。可以期待的是，在布什其后的任期里，中美关系将可以获得一段平稳的发展时间。

　　所以，布什来到北京，不论带来多少议题，能够达成多少协议，可以解决多少问题，都不是我们期待的重点；布什期待与被期待的，是一种交流的象征、一个善意的姿态、一种合作的气氛和一些留待将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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