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以清真寺为出发地点。

　　2000年的第1个月，印尼穆斯林屡屡在首都雅加达举行大规模示威活动，显示了他们即将向马鲁古群岛的基督徒 发动“圣战”的决心，也要求瓦希德政府在马鲁古问题上采取断然措施。

　　马鲁古继东帝汶之后，成为印尼国土上受国际社会关注的新热点。马鲁古群岛人口约200万，其中穆斯林略过半数 ，基督教徒则接近半数。1998年印尼社会危机全面爆发、持强硬立场的中央政权崩盘之后，双方平静的关系急转直下。1 999年1月，马鲁古最大城市安汶成为举世闻名的屠场，一宗简单的街头纠纷迅速演变为愈演愈烈的教派仇杀。“在基督教 徒占多数的地区，基督教徒屠杀穆斯林；而在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穆斯林屠杀基督教徒。”当地的华商也纷纷被迫放弃几代 人积攒下来的产业举家逃亡。

　　事实上，马鲁古的骚乱不完全是教派冲突，当地居民虽然信仰不同，但和平相处了数百年。马鲁古骚乱是在印尼经济 滑坡、社会断裂、贫富矛盾加剧的大环境下发生的。因此，与东帝汶问题相比，马鲁古局势如果失控，在印尼全国所可能产生 的连锁反应将会更广泛。

　　为了避免暴力冲突扩散和谣言流传，印尼军队已开始封锁马鲁古群岛的两个主要岛屿。

　　破碎的群岛

　　13667个大小岛屿，300多个不同的种族，使用着50多种语言，信仰无数神灵的原始宗教在农村仍然流行。 印尼在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方面都显得破碎零乱。

　　一些岛屿存在着绵延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分离主义运动，苏哈托铁腕统治时期的些许安宁，只是一种表面现象。现在 ，好像得了流感一样，分离主义运动在除爪哇岛之外的地区此起彼伏。

　　最具挑战性的是亚齐地区。亚齐在印尼诸省中要求独立的呼声最高。16世纪，亚齐是一个富庶的港口，也是一个伊 斯兰教的传播重镇。亚齐人对当地自然资源的收益遭到中央政府盘剥深感不满，而印尼军队历年的残暴镇压更加剧了亚齐人的 仇恨。亚齐人希望建立一个独立的伊斯兰教国。

　　廖内是印尼另一个强烈要求独立的资源丰富地区。廖内有丰富的石油资源，这是分离主义运动的绝好燃料。而该省的 民丹岛本月发生的暴动，则是由于村民不满开发商强迫（凭开发商几个人的本事能够“强迫”？）低价收购土地而引发的。

　　伊里安查亚远在东帝汶之东，位于新几内亚岛西半部，20世纪60年代被印尼接管，自然资源丰富。一名分离主义 领袖说，伊里安省有望在2003年前独立，但可能和东帝汶一样，要付出流血的代价。

　　南苏拉威西，在当地出生的哈比比1999年10月未能当选总统后，首府望加锡曾发生数次要求独立的集会。

　　印尼其它的一些热点地区是以政治、教派、种族的对立为主要情节的，包括：

　　雅加达：全国示威活动的中心，阴谋和动乱的重要发源地。

　　马鲁古：历史上以香料群岛著称，目前因教派冲突而死亡的人数至少有1500人。

　　西加里曼丹：1999年初曾发生野蛮的袭击外来移民事件。

　　华商住区：散布印尼各地，贫富矛盾激化时的最佳发泄对象。

　　以上种种长期存在、积重难返的课题将严重干扰印尼新政府重振经济计划的实施。

　　瓦希德受困和军队的暧昧

　　1月7日，在雅加达总统府前的民族纪念碑广场上发生了大规模群众集会，示威者谴责瓦希德政府在马鲁古问题上的 无能。法新社说示威人数至少有30万，示威者则声称此次行动为“百万穆斯林大集会”。这是自苏哈托时代结束后该广场出 现的最大规模的群众集会。

　　印尼总统瓦希德在11日警告说，政府将采取行动对付准备到马鲁古向基督教徒发动“圣战”的穆斯林。他呼吁占人 口多数的穆斯林保护和尊重少数族群。

　　以穆斯林知识分子领袖的身份，能作出如此的判断，说明瓦希德有希望成为一位促成种族和解和全国团结的顶级政治 家。但是，对瓦希德政府3个月政绩的深深失望已在四处弥漫，原先支持瓦希德上台的一批伊斯兰教政党也组成了独立于瓦希 德的政治联盟。

　　新政府以民间反对派的姿态上台，口头承诺虽多，但执政经验有限，施政头绪又繁杂棘手，最后能够落实的成果自然 不多，这似乎是一种通病。

　　个别亲苏哈托的组织开出了30天的期限，要求政府平息流血冲突，否则将向议会提出罢免瓦希德和梅嘉瓦蒂的动议 。然而印尼经受得起又一次政治地震吗？

　　新加坡总理吴作栋在印尼政府陷入困顿的时候，于1月13日访问了印尼，并提出给予印尼12亿新加坡元的投资。 其用意也是非常明显的，如果印尼全国分裂，汹涌的难民潮将吞没新加坡。吴作栋也没忘记对瓦希德表示同情：印尼在100 0天内出现的不稳定，不可能在100天之内解决。

　　马鲁古局势本来并不复杂，只是一个地方性问题。但拖到今天无法收场，军队也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原因何在呢？有 人认为背后隐藏着一个阴谋。

　　真正的原因，或许还是各主要政治势力之间，包括政府与军方之间，各怀心事，不能团结合作，甚至互相拆台。一些 观察家怀疑军队在马鲁古问题上作了手脚，包括迟滞执行总统的命令，放任教派间的杀戮。这一怀疑不是没有理由，以军队过 去的至尊地位和积极的干政角色，“沦落”到目前的人事大洗牌、势力受削弱的地步，会不会怨气满腹心生恶念呢？至少，骚 乱越难平息，越显得军队重要。

　　1953年10月17日，印尼陆军造反，强迫苏加诺总统解散国会，从此开始了印尼军人干政的漫长历史。苏哈托 ，“微笑的将军”，更是以阴险毒辣的手法趁乱夺取最高权力。

　　对于目前的印尼局势，联合国安理会轮值主席、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霍尔布鲁克警告说：“想进行军事冒险的军官们， 不要忘记我们已进入21世纪，过去的事件不能重演。……任何有理智或进步的印尼人都不希望发生政变。”美国国务院也警 告印尼将领不要试图发动政变推翻瓦希德总统，因为一旦发动政变，将导致印尼在世界上陷入孤立境地。

　　近一个月来，关于军队可能发动政变的小道消息在雅加达不断流传。由于新政府的弱势地位和国内问题的积重难返， 即便有美国这样的大国在一边撑腰打气，新政府也将继续在军队政变的达摩克里斯剑下战战兢兢跋涉。印尼可能分裂吗？

　　印尼国土分裂的最大可能性存在于东西两翼，即东部的伊里安查亚和西部的亚齐，这两个地区的分离主义运动势力具 有较稳固的社会环境和群众基础，其它地区则难成气候。

　　如果印尼国土真的发生除东帝汶之外的分裂，那将表明国家政治核心已先于此发生了分裂。执政集团内部分裂，各党 派不合作，政府与军队离心离德，中央政府的权威一落千丈，那么其它一些小地方也会趁乱起事，从即将沉没的轮船上快速逃 走。

　　但是，分离即便是对于亚齐人和伊里安查亚人来说也未必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与东帝汶有所不同，它们难以获得国际 社会的承认，何况经过战火之后，往往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假如中央政府对少数民族地区的政策能够逐渐改善，那么对分离的 得失应当重作评估。分离并没有到不可避免的地步。

　　分离与反分离的战火还将制造数以千万计的难民，不要说小小的新加坡，整个周边地区（包括澳大利亚）都将受到影 响。

　　从而，分离的代价对于印尼全国、对于亚齐和伊里安查亚之类的问题地区、对于周边国家来说都未免太大，而分离的 收益或许只有少数极力挑起事端的阴谋家知道。

　　庄礼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