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是美国现任总统克林顿坐镇白宫的最后一年，也是美国的大选年，而这一年中，华盛顿的白宫与国会山之间最大、最激烈、结果也最难预料的一场立法斗争，却是关于太平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中国。这场斗争的名字叫PNTR。

　　PNTR是“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的英文字母缩写，在中美之间去年11月达成的贸易协议中，中国同意开放从农业到通讯等一系列广泛的市场，而作为交换，美国国会必须给予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也即PNTR，而不是像现行的每年一度由国会评审通过的贸易关系。PNTR会永久性地保证中国产品与几乎其它每个国家的产品一样以低关税进入美国市场。

　　自白宫政府向国会提出通过PNTR的议案以来，支持与反对者们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之激烈，在美国外交政策立法中实属罕见。而两大阵营的划分也绝非传统的两党政治，或保守与激进的对垒所能解释，虽然这一议案6月初在参院预计会轻松通过，但在下星期(5月22日)将要揭幕的众院表决中，至今赞成与反对的几乎平手，而且都未达到多数。与此同时，各方加紧游说、争夺，因而这一立法案被美国各大媒体称为今年最大的立法斗争。

　　这一议案的倡导者是美国现任总统克林顿，他已将通过PNTR列为他执政最后一年中的首要政治目标，而许多评论家也分析在尼克松率先接触新中国、卡特与中国建交后，一直被认为在外交政策上缺乏建树的克林顿，急需在离任前将通过与中国贸易永久性正常化并帮助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作为外交成绩载入史册。积极支持这一议案的还有众多的美国商界领袖，尤其是与中国有商贸关系的企业、团体，许多企业主管鼓励他们的员工给他们区的议员写信，强调一个潜在的世界最大的市场会带来何等经济机会。

　　此外，许多经济学家、资深分析家以及政治家，包括前总统、高级政府官员也纷纷发表评论，支持白宫的PNTR议案。

　　支持者们说不通过这一议案，受损的是美国的经济与安全利益，因为与中国的商业接触越少，华盛顿对中国的影响也越小，而且中国的关税会将美国产品拒之门外，但欧洲和日本产品却可以大量涌入这一日益增长的市场。

　　但一些劳工组织和环境、人权保护组织却在积极活动，反对通过PNTR。他们争议说，一旦给予中国永久性的正常贸易权，华盛顿就不能对北京施压以改善人权、劳工权和保护环境。而反对声最响亮的工会领袖们也承认，他们对所谓中国劳工权真正的担心是，中国的低工资劳动力会吸引美国工厂迁移到中国，致使美国工人失业。

　　不同寻常的是，这项由民主党人总统提出的议案，在国会中得到了广泛的共和党议员的支持，因为共和党的政策一向是支持自由贸易、支持商业利益的，相反，克林顿在本党议员中却遇到了难题，民主党历来支持劳工组织和民权组织，议员们有很大一部分助选经费来自工会，只有少数民主党议员目前公开表示赞成PNTR，而相当大一部分议员在离投票只有一星期时仍在犹豫、观望，而这些议员理所当然成了支持与反对双方激烈争夺与施压的对象。

　　白宫与商界代表坚称，PNTR只会帮助美国经济和美国工人，因为对中国的出口会增加，因此它只会创造、而不是减少美国的就业机会。在上周五，克林顿去中西部农业州说服当地议员时，他指出，仅俄亥俄州过去五年内对中国的出口量就翻了一番。他说：“中国的农民无法跟上他们自己消费者的增长需求，而美国农民可以！”

　　克林顿并声称，提升中国的贸易地位对美国国家安全的意义比经济更重要。他说：“假如，我们坦诚与他们合作，而不是说‘不’，不是背对着他们，那么我们对中国外交政策的影响要大得多。”

　　工会领袖们则坚称，中美之间现在就有600亿美元的贸易逆差，PNTR不会增大出口，只会导致美国的工作机会流向劳动力低廉的中国，从那里生产产品返销美国，许多工会成员反对PNTR是因为他们坚信1993年签署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让众多的美国工厂把工作机会给了墨西哥。当初劳工组织也曾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协议，而现在他们将更积极地反对与中国的贸易协议，因为中国的市场更大，人更多，他们认为这对美国蓝领的威胁也更大。

　　但在公开场合，劳工组织坚称他们反对PNTR的理由是所谓的中国不保护人权、劳工权，因而不应享有正常贸易待遇。克林顿反驳说，向中国开放是最好的帮助中国改善劳工和人权的方法，因为这使中国必须符合像WTO这样的国际组织的规范。

　　加利福尼亚州的民主党资深参议员黛安·法因斯坦也发表评论说：“许多人误以为这次投票是关于是否同意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但无论与美国的贸易关系如何，中国很可能在今后一年内加入WTO，WTO的入会权是由WTO工作组和三分之一的成员国投票赞成决定的。”她还指出，只有不采取歧视性贸易措施的国家才能享受WTO协议的优惠，所以如果国会不通过PNTR，欧洲、日本和其它WTO成员国可以与中国自由贸易，而美国则会被关在中国市场门外。

　　在这场不同寻常的争夺战中，支持和反对双方都在尽最大努力争取犹豫不决的议员们，上周五(5月12日)克林顿访问了中西部的农业大州俄亥俄和明尼苏达，他站在大豆地边向农场主们讲述PNTR会大幅提高对中国的农产品出口。争取到这些农场主，便是争取到这些州的议员们。

　　而上周二(5月9日)克林顿史无前例地将一些资深美国政治家请到白宫为PNTR助阵，这些人包括前总统吉米·卡特和杰罗德·福特(乔治·布什因另有安排不能前来，但也发表书面声明支持PNTR)，还有四任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吉姆·贝克、亚历山大·黑格和渥伦·克里斯托弗，外加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和詹姆斯·施莱辛格。这些不同党派、不同年代、不同政见的资深领导人在一起表示支持一项议案，这在美国历史上也实属罕见。

　　基辛格博士说，来自美国两党的六任总统都“总结出与中国的合作关系是对美国利益有好处的……拒绝这一协议也就意味着与人口最多的国家采取对立关系”，基辛格认为这样做孤立的是美国自己，而不是中国。

　　前总统福特说：“否决票对美国农业、电子、通讯、汽车和无数其它产品和服务来说是灾难性的。”而前总统卡特则说，否决这一议案会严重地阻碍中国进一步发展民主、自由和“人权”。

　　即使是想接过克林顿交椅的副总统艾尔·戈尔，虽然担心他会因此失去劳工组织对他总统竞选的支持，也参加了这场白宫聚会，他说PNTR“对美国就业机会有好处，对中国的改革有好处，并且它能使我们向共同想创建的一个强大、稳定的国际社会更进一步”。而即使是众院多数党领袖、克林顿最强烈的反对者汤姆·德雷(他曾领头弹颏克林顿)，也表示在这一问题上支持总统，他说：“当他(总统)做我认为重要的事时我会支持他，因为他并不经常这么做。”

　　但与此同时，美国的劳工组织也展开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游说、施压运动。他们在国会山开会，聚集并给各区的议员们写信施压。据报道，仅钢铁工人一个工会就给众议员们写了20多万封信；他们还把手机送到工厂，以便让工会成员不停地给议员办公室打电话；一个专门生产塑料制品工厂的几百名工会成员给当地的议员寄了一张浴垫，背面写道：“亲爱的议员，我们已经丢掉了180个工作给墨西哥，别再犯同样的错误，投PNTR的否决票。”

　　虽然工会领袖坚称他们从来不威胁议员们，但他们表示工会成员们在决定支持谁时当然要看看他在中国问题上的立场。

　　在犹豫不决或不敢表态的民主党议员仍占多数的情况下，民主党众议员桑德·勒文和共和党众议员达格·白鲁特共同提议了一个折衷方案，即通过PNTR，但同时建立一个“考察中国人权状况”的委员会，如有侵权现象，这个委员会可以建议采取与WTO规则相符的制裁措施。劳工组织说这个委员会没有任何实际作用，而商界领袖则担心它与自由贸易精神不符。但在投票日期逼近的情况下，白宫已将这一方案视为唯一能争取摇摆不定的议员的法宝了。

　　在有435名议员的众院中，克林顿需要得到至少218票的多数使议案通过，但在5月12日的调查中，171名议员说他们反对此案，162名表示赞成，91人说他们尚未决定，11人未作答复。也就是说，克林顿仍需再争取至少56名议员的支持票，而目前反对者略多于支持者，假如在观望者中最终也呈这样的比例的话，那么白宫将得不到56票的支持，但有相当一部分不敢激怒劳工组织的议员也许会等到最后时刻才会表态支持PNTR，因而白宫认为他们还能争取70到80个赞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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