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塞族人认为,米洛舍维奇的被引渡无关乎正义与罪恶,只是金钱的胜利。塞尔维亚政府急需西方的援助来恢复其破败的经济,塞尔维亚政府也只能依靠金钱才能阻止民众对它的批评。如一位塞尔维亚政府顾问所言,我们“保留米洛舍维奇的代价太大了”。
对塞尔维亚人来说,6月28日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1389年的这一天,塞族人“光荣地”败于土耳其人,这次战斗使他们发现了自己神圣的民族尊严;1914年的这一天,塞 族民族主义者刺杀了奥匈王储菲迪南,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1989年的这一天,米洛舍维奇在科索沃发表演讲,保证要捍卫那里的塞族人。
而2001年的这一天,米洛舍维奇被南联盟塞尔维亚政府引渡到海牙国际法庭,成为全世界第一个遭受指控并被移交给国际法庭的前国家领导人。
事件发生后,西方社会立即弹冠相庆。美国总统布什、英国首相布莱尔、德国总理施罗德、法国总统希拉克等纷纷表示欢迎。布什发表声明说,将米洛舍维奇移交海牙法庭说明“给巴尔干带来悲剧和兽行的人将对他们的罪行负责”。施罗德说,“这是正义的胜利”。布莱尔也表示,这是一个“好消息”。
西方政府普遍认为,米洛舍维奇被移交到海牙国际法庭是南斯拉夫政权为获得政治恢复而进行的重大步骤,是国际正义的要求,也是国际法胜利的一个标志;同时也是米洛舍维奇政治生涯的终结,是“清算他屠杀阿族人、煽起巴尔干地区民族主义火焰罪行的开始”。
但对多数塞族人来说,米洛舍维奇的被引渡只会提高他的声誉。他像历史上的英雄那样为了解救被围困的国家在为国殉难:一方面,引渡事件是塞尔维亚与西方国家和世界走向和解的重要一步,而米洛舍维奇则为此牺牲了自己;另一方面,现政府面对西方国家的讹诈作出的胆怯反应,会进一步削弱国家的独立与已遭到破坏的法律体系,比较之下,米洛舍维奇在任的强硬作风在民众的记忆中被唤醒并得到突显。
南联盟总统科什图尼察对此事件则大为震惊,他通过媒体发表电视讲话,强烈谴责塞尔维亚政府的这一违法行为,并表示:“引渡米洛舍维奇的决定不能视为符合南联盟宪法,宪法法院28日作出的暂缓执行同海牙国际法庭合作的裁决应当得到尊重。”“这一行为是对宪法的践踏。”
4月1日,在西方国家的重重压力下,南联盟以腐败与滥用权力的罪名对米洛舍维奇进行了预防性逮捕,但同时作出了不将米洛舍维奇交给国际法庭的承诺。
对此,西方国家故技重施,再次以经济援助为诱饵、以经济制裁相要挟。6月23日,南斯拉夫政府颁布一项战争罪犯嫌疑人引渡法令。但6月28日,宪法法院裁决,要求暂时中止引渡。但塞尔维亚政府总理佐兰·金吉奇则蔑视这一裁决,紧急之下决定立即秘密将米洛舍维奇引渡到海牙国际法庭。
对此金吉奇强调,南斯拉夫联邦若不交出米洛舍维奇,就要面临国际社会冻结对其数以十亿计的美元援助,严重打击该国民生。他还指责宪法法院的做法是出卖了该国的利益。
很显然,金吉奇认为自己的行动是在维护国家利益。因为在米洛舍维奇被引渡的第二天,南联盟代表成功地在包括美国在内的40个国际援助国参加的布鲁塞尔会议上得到了重建经济急需的12·8亿美元援助的承诺。
12·8亿美元的援助,将主要用来恢复被北约轰炸得一塌糊涂的南联盟境内的基础设施。
许多塞族人认为,米洛舍维奇的被引渡无关乎正义与罪恶,只是金钱的胜利。塞尔维亚政府急需西方的援助来恢复其破败的经济,塞尔维亚政府也只能依靠金钱才能阻止民众对它的批评。如一位塞尔维亚政府顾问所言,我们“保留米洛舍维奇的代价太大了”。
毋庸置疑,南联盟与塞尔维亚在历经战乱与凋敝之后,确实需要这笔数目不菲的援助资金。但更有价值的,也许是南联盟与塞尔维亚由此获得的融入西方社会的机会。
布什说:“米洛舍维奇被移交给国际战犯法庭,这暗示了:南联盟新政府决定与悲惨的过去告别,领导南斯拉夫走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真正成为欧洲民主国家大家庭中的一员。”
南联盟副总理拉布斯在布鲁塞尔会议结束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他对会议结果表示满意。他说,这表明南联盟的政治经济改革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南联盟正在回归国际社会,也正在回归欧洲大家庭。
但事情总有它的两面。引渡事件对南斯拉夫带来的影响是严重的。
引渡事件已经拆散了脆弱的执政联盟,致使联邦政府解散,甚至会被迫提前举行大选。
这一事件也使科什图尼察与金吉奇的矛盾进一步公开化。目前,科什图尼察领导的政党宣布退出塞尔维亚执政联盟的议会党团以及联邦议会。南斯拉夫政府总理佐兰·日日奇以及联盟内的黑山成员于6月29日同时提出辞职。而且,米洛舍维奇被引渡之后,他领导的社会党也不会善罢甘休,社会党在塞尔维亚的议会中占有14%的议席。
因此,米洛舍维奇的被引渡开启了政治动荡的瓶盖,联盟的稳定与统一变得脆弱起来。
对国际社会来说,米氏被引渡又意味着什么呢?
西方舆论普遍认为,米洛舍维奇因所犯的反人类罪而最终送交海牙国际法庭,为建立一套新的国际法律体系提供了必要的试验。但是这项审判却又会相当的艰难复杂,将会持续多年。因此,对国际法庭来说,这既是一个胜利,又是一个挑战。
海牙法庭认为,米洛舍维奇必须对1998年—1999年间敌视科索沃阿族人的战争与1992年—1995年的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的战争负责。
然而,所有这些指控的取证工作将是相当复杂的。种种迹象表明,对米洛舍维奇的指控理由并不十分充足。此外,这种审判是否公正也令人怀疑。
仅仅依靠西方政府窃取的情报就足以确保其可信吗?这究竟是“正义的胜利”或是胜利者的“正义”?
科索沃战争期间,为什么北约指挥官使用禁用武器而不遭受指控?科索沃阿族人杀害与驱逐塞族人为何不受到指控?
同样参与了波黑内战的克罗地亚领导人图季曼为什么可以平静地病死于病榻之上,而且一度赴美治疗癌症,而不必因为清洗穆族人和塞族人而遭受指控?
也许倒是米洛舍维奇对此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他本人曾经说过:“美国和北约不是由于米洛舍维奇而打击南斯拉夫,而是由于南斯拉夫而打击米洛舍维奇。”(史志钦)(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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