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耶路撒冷5月9日专电(新华社记者钟翠花)
5月9日 星期三 晴,风
今天,整整一天,以色列人的心被两名少年的惨死所攫住。
亚阿科夫·曼德尔和约瑟夫·伊什-拉恩,两个生活在约旦河西岸蒂科阿定居点里的14岁花季少年,调皮而好动,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爱。昨天,他们到离定居点700米以外的干河床去远足,谁知年幼无知的他们却踏上了死亡之旅。今天早晨,惊魂不定的父母再次与爱子相见时已是生死两茫茫。搜寻人员经过彻夜搜索之后,在离定居点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尸体伤痕累累,调查人员认为他们显然被乱石砸死。
两个灿若夏花的生命在初夏的某天清晨突然凋零了。他们不是死于天灾,而是死于人祸。调查人员发现凶手的足迹延伸向附近的巴勒斯坦村庄,并断定谋杀为巴勒斯坦人所为。恰好就在两位少年遇害的当晚,蒂科阿定居点里的100只羊被偷。目前尚无法确定这两起事件之间的内在联系,但警方不排除两少年遭窃羊贼毒杀的可能
两位花季少年的照片被登在电视和网站上,他们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让人感到生命的美好,更为他们的惨死扼腕叹息。本来,他们可以不遭此厄运,是父母的选择把他们推向了以巴冲突的前沿和旋涡。曼德尔一家来自美国的马里兰州,前不久在这里定居,他们依然是美国公民。约瑟夫·伊什-拉恩虽出生在以色列,但他们全家也是前不久成为蒂科阿定居点里的新居民。
蒂科阿定居点位于约旦河西岸著名城市伯利恒的东南,是1977年以色列前总理拉宾执政时期建立的,至今有百户人家在那里定居。我的朋友丹尼就住在那里,今天下午我特地给丹尼打了电话,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丹尼的声音。他嗓音低沉地说,他正在参加两位遇害少年的葬礼,非常伤心。
丹尼曾邀请我到他家做客,但我迟迟未能赴约,一方面我们都比较忙,另一方面,以巴冲突后进出定居点的路上面临着遭到巴勒斯坦阻击手的袭击危险。记得上次和丹尼见面分手时,我嘱咐他驾车回家时要多加小心,他则仰头注视上苍,暗暗祈求“上帝”的保佑。
所谓犹太定居者就是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的犹太人。他们大多是比较虔诚的犹太教徒,是“大以色列主义”的信奉者,认为巴勒斯坦是上帝给犹太人的应许之地;当然,也有很多定居者是为物质利益所诱惑,贪图那里廉价的房子和免税等经济待遇。但不管动机如何,他们实际上都是以色列占领政策的实践者。
对于生活在以色列占领之下,为争取民族权力而进行抗争的巴勒斯坦人来说,定居点是他们的眼中钉,定居者则为他们深恶痛绝。因此,在被占领土上执行任务的以色列士兵和定居者一向是巴勒斯坦人袭击的目标,因此,选择在定居点生活的人对于他们所面临的危险是应该有思想准备的。同样,正是由于他们是政府占领政策的落实者,他们在要求政府保护时也理直气壮。
今晚,我乘着月色去探望我的朋友哈纳涅,他和他的母亲拉海尔都认为自己是主张与阿拉伯人和平共处的左翼人士。在聊到两少年遇害的事件后,我顺便请他们谈谈对定居者的看法。哈纳涅说:“他们是拓荒者,他们占据着那些土地,阿拉伯人就无法得到。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还要源源不断地移居以色列,我们需要土地。”
“他们即使不住在那里,阿拉伯人也得不到那些土地。”拉海尔说。多年来一直受肾病困扰的哈纳涅突然转头询问他母亲:“你自己也是一个定居者,你谈谈你的看法。”拉海尔曾在以色列1948年建国前从美国移居巴勒斯坦,是基布兹运动的成员,是地地道道的拓荒者和定居者。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当初拓荒和定居的那片土地已经成了以色列合法领土。拉海尔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说:“以色列国的建立使大屠杀的悲剧不会再次发生。我们接纳了来自包括伊拉克在内的很多国家的犹太人,我们是在拯救生命。”
“你们认为犹太人有回归权,却又不承认那些被赶出家园的巴勒斯坦难民的回归权?!”我反问道。
拉海尔一听此话几乎怒不可遏。”他们(巴勒斯坦人)是自己逃离家园的,没有人赶他们走。有人把这个错误写进了历史书。那些留下的人成了以色列公民,如果让他们都回来,犹太人就成了这个国家的少数民族……”
看着拉海尔激动而愤怒的样子,我为一位“左翼”人士的看法也如此“右倾”感到难过。看着眼前的哈纳涅为生命进行着痛苦的挣扎,想想以巴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冲突中丧生,对于生命的意义,我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很大的问号。
记得丹尼曾经谴责政府对巴方采取过度武力,使人无法停下来进行反省。总理沙龙肯定不会就冲突根由进行反省,因为他多次声称他的意识形态没有改变。他对自己是一位农夫感到骄傲,为自己立下的赫赫战功引以为荣,同时他拒绝承认以色列是占领者,称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所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只是“有争议”的土地。就在昨天的记者招待会上,沙龙不仅没有反省的意思,反倒指责埃及曾经占领过加沙,而约旦则占领过约旦河西岸。一位记者穷追不舍:“既然约旦占领过约旦河西岸,那你为什么不承认以色列占领着约旦河西岸?”沙龙一时词穷,不悦地说:“这只能在最终地位问题谈判中讨论。”
定居者们也少有反省的意识。他们高声谴责政府对巴勒斯坦人手软,要求军队重新占领还给巴勒斯坦人的土地,今天,两名少年被打死后,定居者委员会则呼吁政府宣布巴勒斯坦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为“敌人。”
正是在这种不反省思想的指引下,沙龙在定居点问题上顽固不化。他顶住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的压力,拒绝冻结定居点建设,把停火的责任完全推到巴方,使这场持续了7个多月的流血冲突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究竟还要用多少血才能浇灌出中东和平之花呢?
不过,面对恶化的冲突形势,越来越多的以色列左翼人士开始觉醒,并不断发出停止暴力活动、恢复和谈的呼声。只是这呼声目前还显得有些微弱。在这声音成为主流声音之前,在以巴恢复和谈的立场靠拢之前,还会有更多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两位犹太少年今天的死或许暂时会带来更多仇恨,引发更多的暴力,但他们最终将成为以巴人民通往和平道路的基石,因为和平是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的唯一希望。
也只有这样,这两位少年以及其他在冲突中丧生的无辜受害者的鲜血才没有白流,他们的冤魂才能得到安息。
阿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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