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卓

　　纵观近年来的局部战争，美国在战前特别注意找出充足的开战理由，以证明其所进行的战争的“正义性”和“合法性”。发动1991年的海湾战争，是因为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科索沃战争，美国率领北约空袭南联盟，找的理由是“塞族对阿族进行种族屠杀”，美国要进行“人道主义干涉”。美国进行阿富汗战争，是因为“9·11”事件的幕后指挥本·拉登的大

本营设在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公开支持恐怖主义。

　　此次海湾危机中，美国不充分的开战理由和过于极端的战争目的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外交上面临一个又一个障碍。

　　目前，在美国大兵压境、对伊战争一触即发之际，我们回顾过去一年海湾危机的演变过程，不难发现美国在战前就暴露出了三个“先天不足”。这些“不足”必然会给即将到来的战争、战后伊拉克的“民主进程”以及中东和国际安全形势带来深远影响。

　　开战理由不充分

　　纵观近年来的局部战争，美国在战前特别注意找出充足的开战理由，以证明其所进行的战争的“正义性”和“合法性”。发动1991年的海湾战争，是因为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科索沃战争，美国率领北约空袭南联盟，找的理由是“塞族对阿族进行种族屠杀”，美国要进行“人道主义干涉”。美国进行阿富汗战争，是因为“9·11”事件的幕后指挥本·拉登的大本营设在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公开支持恐怖主义。

　　美国此次攻伊，找出的第一个理由是认定萨达姆政权支持恐怖主义，与“基地”组织和“9·11”事件有关联。但要将伊拉克与恐怖主义联系起来，必须找出萨达姆政权与“9·11”事件和“基地”组织联系的直接证据。美国虽为此煞费苦心，但至今未找出有说服力的证据。

　　美国的第二个理由是伊拉克仍在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有可能将这些武器转移到恐怖分子手里，从而“对美国的安全构成最大威胁”。但伊拉克是否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是美国说了算，必须由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经过核查并上报安理会后才能确定。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根据安理会1441号决议，从去年11月27日到现在已核查了3个多月，核查可疑地点数百个，但是联合国监核会主席布利克斯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两次向安理会所作的报告，均未提出伊拉克隐藏违禁武器的指控。美国虽不相信联合国的核查结果，却又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因此，以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对伊动武显然也站不住脚。而且这次与几年前的情况不同，伊拉克基本上履行了联合国1441号决议，多次做出重大让步，并未给美英留下把柄。

　　此次海湾危机中，之所以出现20多万美军已在海湾准备就绪、美国政府却还在到处忙着寻找开战理由的尴尬局面，是因为美国下决心对伊动武在先，寻找理由支持开战在后，采取的是边进行战争准备边寻找理由的策略。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难免带来因果关系的错位，激起了包括美、英在内的全世界人民的反对，由此在全球600多个城市爆发了自越战以来规模最大的反战游行。

　　战争目的太极端

　　战争目的直接决定战争规模、力量使用和战后稳定与和平。近年来美国所进行的局部战争基本上都是目的有限，避免严重影响地区安全形势。第一次海湾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的军事目标是迫使伊拉克军事力量撤出科威特，退回到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前的位置。科索沃战争中，北约空袭的目的是严重削弱南联盟的军事实力和潜力，使南联盟没有力量对科索沃发动军事进攻。阿富汗战争中，美国的战争目标是清除阿富汗的恐怖势力，捉拿“基地”组织头目。

　　然而此次海湾危机中，美国领导人在“先发制人”国家安全战略的指导下，一开始就将战争目的定位在推翻萨达姆政权上。去年7月8日，布什总统明确指出：“变更伊拉克政权是美国的一项国策，我们要用一切办法实现这个目标。”在今年1月28日的《国情咨文》中，他又号召伊拉克人民起来推翻萨达姆的统治，号召已经奔赴海湾和即将奔赴海湾的美军官兵为“正义的事业”而战。

　　纵观二战后的国际关系史，一国赤裸裸地用武力逼迫另一国变更国家领导人的情况并不多见，因为世界各国认可的共同原则是，只有本国人民才有权决定该国领导人的变更。尤其是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坚持用武力推翻另一国的领导人，使问题的解决没有任何退让和缓和的余地，必然导致国际关系基本原则的动摇，导致固有矛盾的进一步激化。

　　外交准备不顺利

　　此次海湾危机中，美国远不充分的开战理由和过于极端的战争目的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外交上面临一个又一个障碍。

　　第一个障碍是如何取得联合国的“动武”授权。没有联合国的授权，美军必然师出无名，“倒萨”之战很可能变成美国的单打独斗，造成在国际社会空前孤立的局面。更重要的是，据美国最近多次的民意测验表明，如果美国取得安理会的授权，70%的美国民众会支持布什，而如果美国单干的话，布什的支持率不到30%。对布什而言，民意就意味着选票，而有了选票就等于向连任又近了一步。从这个意义上，布什更需要联合国点头。但在联合国安理会内，法、俄、中三个常任理事国都反对对伊动武。2月25日美、英和西班牙向联合国安理会提交新的伊拉克问题决议草案后，法、俄、中、德等国都表示了反对武力解决伊拉克问题的立场。

　　第二个障碍是如何取得北约的全力支持。美国取得北约的支持，不仅可以增加对伊战争的多国色彩，进而提高战争的合法性，而且在军事上也可以有若干好处，比如美国可以使用北约的军事资源，得到北约盟国提供的财政支援，一旦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北约可以负责那里的维和使命等。但出乎美国预料之外的是，围绕此次对伊战争，传统盟国法、德、比三国利用北约组织与美国较劲，北约内部的分歧和争吵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美欧分歧日益明显。

　　第三个障碍是如何取得阿拉伯国家的支持。美国取得阿拉伯国家的支持，一方面可以就近获得对伊战争的军事基地和领空，大大方便美国的作战行动，另一方面可以缓解美国与阿拉伯世界的矛盾，利于战后美国在中东的“民主化建设”。然而，让美国始料不及的是，第一次海湾战争时美国在阿拉伯世界一呼百应的情形已一去不复返。2月16日，阿拉伯国家联盟外长紧急会议通过的一项决议强调，对任何阿拉伯国家安全与和平的威胁，都将被视为对所有阿拉伯国家民族安全以及对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威胁。沙特和埃及领导人更是明确强调，伊拉克领导人的变更问题纯属伊拉克的内政，任何外部势力都无权干涉。目前，在与伊拉克接壤的6个国家中，除了科威特态度明朗地与美国站在一边，沙特、约旦、叙利亚、伊朗等国的态度都令美国不满。

　　虽然面临这些“先天不足”，但美国对伊战争的决心是早就定下来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而，战争是政治的继续，美国在战前的这些“先天不足”必然影响战争的进程和战后中东乃至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其实就这场战争本身而言，胜负没有什么悬念，即使美国不依靠其他国家的支持，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伊拉克。问题是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对伊拉克动武，会激化阿拉伯世界的矛盾，使本来就错综复杂的中东问题进一步复杂化。萨达姆倒台后，伊拉克各种矛盾可能会一齐浮出水面，国家甚至可能四分五裂。伊拉克甚至可能长期动荡，成为恐怖分子滋生的温床。美国有人放风说，推翻伊拉克政权只是美国全球大战略的开端，伊朗、叙利亚及沙特阿拉伯都可能成为美国的下一个打击目标。果真如此，这必然会使阿拉伯国家人人自危，激起他们更强烈的反美情绪。从这个意义上说，推翻了萨达姆，美国的安全系数不是增加了，而是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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