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可能流亡，也不大可能和平

　　提要：从青年时代参与刺杀国家元首，到秘密策划政变，从蛰居幕后十年到台前呼风唤雨，从挥师东指伊朗到南下吞并科威特，自诩为现代“萨拉丁”的萨达姆是战斗到死，还是灰溜溜地从巴格达逃走

　　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马晓霖

　　3月2日，当阿拉伯国家举行紧急首脑会议并通过一项反对美国对伊拉克动武的公报后，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总统扎耶德非正式提出，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及其亲信应该放弃政权以避免爆发新的海湾战争。次日，造访扎耶德的巴林国王哈马德·本·伊萨也公开表示，支持“以流亡换和平”。

　　“以流亡换和平”并非解决伊拉克危机的新药方。一直鼓动战争的美英领导人多次公开呼吁萨达姆买张单程机票一走了事，而始终反对动武的法德领导人也相继建议萨达姆走人，就连伊斯兰大国巴基斯坦也在呼应。但是，最有可能收留萨达姆的阿拉伯国家一直未置可否。如今，两位德高望重的阿拉伯元首公开呼吁萨达姆下台，着实捅破了薄薄的窗户纸，亮出了阿拉伯世界的真实底牌。萨达姆主动流亡能否避免战争？萨达姆能否主动流亡？这无疑成为战争爆发前的最大悬念。“流亡换和平”三大理由

　　分析家们认为，迫使萨达姆流亡的确不失为解决伊拉克危机的最佳出路，基本上能在避免战争的情况下使各方找到一个现实可行的利益平衡点。

　　首先，搞垮萨达姆政权是美国挑起伊拉克危机的原动力，不达目的定不罢休。自布什政府决定改变伊拉克政权、政治制度和国家体制，进而改造阿拉伯世界后，萨达姆政权就基本被宣判了“死刑”。布什等人曾多次公开宣称，要不惜一切代价和动用一切手段实现萨达姆政权的改变。

　　其次，萨达姆下台是美国改变伊拉克政权的必要条件。西方分析家认为，依靠多年的家族控制和铁腕统治，萨达姆已经和周围的高层利益集团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关系，政权核心基本上是铁板一块，若要从内部垮掉取决于两个条件，即萨达姆个人生命的终结或政治生命的终结。为此，美国曾公开煽动伊拉克百姓和军人或者发动“倒萨”起义、政变，或者“用一颗子弹”除掉萨达姆。但是，美国已经没有耐心和信心指望通过政变和暗杀来实现这一目标了，原本作为最后选择的战争手段已经上升为唯一选择，以解除伊拉克违禁武器之名，行推翻萨达姆政权之实。

　　第三、除萨达姆及其家人和心腹之外，他主动下台显然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对美国而言，它达到了改变伊拉克现政权的基本政治目的，又避免了开战引起的种种眼前和长远弊端；对国际社会特别是几个大国而言，可以免受奉行“绥靖政策”或纵容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的指责，并避免同美国发生摩擦；对阿拉伯国家而言，促使萨达姆流亡可以摆脱被美国胁迫参战或被美国视为异己的两难境地，对外可以避免得罪伊拉克或美国任何一方，确保外交利益，对内可以缓解阿拉伯民族主义或宗教激进主义压力，确保政局稳定；对苦难深重的伊拉克而言，可以避免战争造成的灾难性后果，换取国际经济制裁的解除，使国家和民族早日得到“康复”和中兴。萨达姆可以“垂帘听政”？

　　其实，与被用武力推翻的后果相比较，萨达姆主动下台显然对他本人及其追随者也是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局。因为萨达姆及其主要追随者至少可以保全生命，因为一旦开战，他们将成为美国要“精确”消灭的首要目标。如果美国不干预萨达姆下台后的伊拉克政治生活，萨达姆家族仍然有望继续统治伊拉克或主导伊拉克的内政外交，甚至萨达姆本人可以“垂帘听政”。但是，实际情况又怎样呢？

　　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主动下台意味着权力、荣耀丧失殆尽。对致力于统一阿拉伯世界并充当现代“萨拉丁”的萨达姆，主动下台还意味着全部理想的毁灭和精神支柱的彻底崩溃。从青年时代参与刺杀国家元首，到秘密策划政变夺取政权，从蛰居幕后十年到台前呼风唤雨，从挥师东击伊朗到南下吞并科威特，萨达姆做梦都想统一分崩离析的阿拉伯世界，以复兴阿巴斯时代以巴格达为中心的中世纪阿拉伯辉煌。如果萨达姆还沉湎在这个天方夜谭式的幻想中，他恐怕不会主动流亡，或者像他最近所说的“宁死不降”。萨达姆一生颇爱弄险，固执而侥幸，从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战而降，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和处世哲学。开战前一刻走下权坛？

　　即便美国开战并攻入巴格达，大势已去的萨达姆仍然可以从容安排后事，或者化装潜逃出境，隐居国外。既然塔利班政权领导人奥马尔和“基地”组织头目本·拉丹可以“人间蒸发”，谁能说在伊拉克经营了几十年的萨达姆就一定无处藏身呢？

　　如果萨达姆大难不死，他仍然有机会通过阿拉伯和伊斯兰教国家的斡旋体面地离开伊拉克客居他乡。虽然美国曾放风要把萨达姆送上法庭，但笔者认为，萨达姆或死或逃均能让美国可意，惟有活捉才反让它感到烫手。美国的根本目标是推翻萨达姆，如果把他送上法庭将给美国带来一系列消极后果，势必加深阿拉伯和穆斯林民众的反美和仇美情结，催生更多针对美国和西方目标的恐怖袭击。

　　当然，阿拉伯人经常说，“一切可能都是存在的”。海湾战争爆发前夕，萨达姆为了和好伊朗求得东线安全，相继作出一系列让步，把八年战争的胜利果实拱手相让。如今，在拿不出任何筹码换取美国休兵罢战的绝境中，萨达姆也有可能会在战争爆发前的最后一刻听从家人和亲信的劝说，以尊严和安全获得国际保证为前提，顺着阿拉伯国家铺设的台阶主动走下权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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