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德国记者江建国

　　在2月17日召开的欧盟特别首脑会议闭幕记者招待会上，法国总统希拉克针对三个欧盟成员候选国在欧洲八国支持美国立场的声明上签字的事实，声色俱厉地要中东欧国家“闭嘴”。他还说，否决一个国家的入盟申请只要一票就够了，暗示法国有可能因中东欧国家对美态度而否决它们的入盟申请。显而易见，作为欧洲大国，法国对于事先对八国声明毫不知情

感到愤怒。

　　希拉克的言论引起中东欧国家的愤怒。波兰外长沃齐米日·齐莫舍维奇说，欧洲大家庭中不能存在父亲、母亲和儿女的等级。波兰的一家报纸评论说，法国在同美国的冲突中可以有自己的目标，但不能以牺牲波兰为代价。波兰要自主地决定它的政策。立陶宛的一家报纸说，东欧国家申请入盟不是为了给法国和德国当一个没有发言权的仆从国。保加利亚的一家报纸很直率地以《这不行，希拉克先生》作为大标题。

　　这场发生在欧洲国家之间的风波说明了两个事实：第一，中东欧国家在安全政策上不信任欧盟的共同安全政策，而是更愿意置于美国的保护之下；第二，它们将在欧盟内向历史形成的法德联合占据领导地位的局面提出挑战，要求以平等的一员发挥影响。

　　就第一个问题来说，端倪早就显露，近来只是更加明显而已。不久前，波兰在军备现代化中，在法国、瑞典和美国之间，最终决定以38亿美元的价格购买了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48架F—16战斗机，这是自从华约组织于1991年解散以来，中东欧国家最大、最昂贵的一笔军火采购。作为一揽子协议的组成部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承诺向波兰的军火工业投资80亿美元。波兰国防部长称这一选择是“对波兰安全也是履行其盟友义务”的一个“理想的解决办法”。美国驻波兰大使曾指出，这不仅是“几十架飞机”，而是关系到一个“基本的政治上的、战略性和军事的决定”。换言之，以波兰为代表的东欧国家在安全问题上，宁愿从军备上、从而也在政治上与美国而不是欧洲挂上钩。在这次对伊拉克政策上，在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匈牙利对美国表示支持后，另外10个中东欧国家又迅速表态支持上述欧洲八国声明。也就是说，几乎全部中东欧国家都站在美国一边。捷克走得最远，它是第一个以议会决议的方式表示将参加美国对伊军事行动的北约成员国。

　　美国之所以倾向于把北约改造成一个“志愿者同盟”，显然是因为具备了中东欧国家主动向美国靠拢这个基础。据报道，美国正在考虑减少其驻西欧的7万军队。这一方面是出于使美国海外驻军更加机动灵活地完成在全球范围内快速反应的需要，另一方面显然也是因为东欧国家更愿意配合美国行动，不像德法那样找美国的麻烦。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2月初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曾经表示，美国对其他国家的保护将取决于它们是否支持美国的政策目标和战略利益。

　　就第二个问题来说，中东欧国家在20世纪曾饱受夹在德国和原苏联之间之苦，先后遭受德国法西斯蹂躏和原苏联在二战后对它们的控制。这种历史的记忆使得这些中小国家对其冷战后在欧洲的地位十分敏感。例如，波兰就是一个历史记忆对现实政治影响最为直接的国家。这些国家在欧盟东扩谈判中普遍认为大国对它们的利益考虑不够，像波兰甚至出现反对入盟的政治势力。而这种不满主要是针对欧盟目前实际上的领袖希拉克的。法国去年的议会选举结束了“左右共治”局面，希拉克在外交上掣肘少了，很想在欧洲建设上有一番作为。今年德法纪念爱丽舍宫条约40周年活动表明，法国重新掌握了德法关系的方向盘。但是法国在欧洲历来较多重视对德和对英关系，很少关注中小国家。法国没有料到欧盟内部甚至包括即将入盟的东欧国家同它唱反调，所以格外恼怒。但正如德国一家报纸所说，这是希拉克为他的“傲慢”得到的一张收条。

　　中东欧国家与德法在对伊政策问题上唱反调的事实表明，欧盟内向德法轴心挑战的倾向在抬头。斯洛伐克的《真理报》说，欧盟将来“少一点法国和德国”不是坏事，正好相反。波捷两国外长前两天在布拉格会晤后，针对希拉克的“训词”说，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匈牙利四国即使成为欧盟的完全成员之后也要继续合作，它们在首脑会议上的票数和德法加起来完全相等。捷外长卡万还说，东欧人将在欧盟内以团结的姿态出现。

　　在欧盟东扩过程中，过去人们经常注意的是资金的分配以及决策程序如何修改，而今天对伊拉克政策的分歧突出地表现了这样一点：东欧国家入盟对整个欧洲实际上提出了政治挑战。在欧洲最先敏锐地注意到这种变化的是英国首相布莱尔，所以他发起八国声明。拉姆斯菲尔德的“老欧洲”的言论虽然刺耳，但是他确实说出了一个事实，即一个从冷战时期留下来的欧洲格局正在“老”化和变动之中。一个对外和对内关系都正在调整、面貌不同、力量对比也有明显变化的欧洲正在形成之中。

　　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还没有打响，但围绕对它的争论却带动了美欧关系多层次的深刻变化。应该说，这些变化的因素从冷战结束以来就在蓄积、发展之中。美欧之间对伊拉克政策的分歧像一个杠杆，一下子把所有的矛盾都撬起来了。在关注美国对伊拉克开战动向的同时，人们应该对欧洲、对美欧关系变化的动向予以同样的注意。

　　(本报柏林电)

　　《人民日报》(2003年03月04日第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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