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胡晓明:我与美军签下“生死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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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2月28日20:06 国际先驱导报 | ||
-本报记者将随第五舰队采访对伊战争-新中国记者首次成为美国随军记者 提要:美国国防部最近发布通知,批准新华社驻华盛顿记者胡晓明为随军记者,并将其编入部署在海湾的美国第五舰队,采访可能发生的对伊战争。作为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位被美国邀请随美军进入前线采访的中国记者,胡晓明必须与美方签署“生死状”方能获准成行 当一份“生死契约”书摆在我面前时,作为新华社驻华盛顿的一名记者,我深知它的分量——我可能成为新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被美国邀请随美军进入前线采访的中国记者。但为了完成使命,我必须托付我的生命。 最大“受益者”实际是美国军方 美国国防部最近通知,批准我作为美军随军记者,并将我编入部署在海湾的美国第五舰队,采访可能发生的对伊战争。同时国防部发来了长达7页的“生死契约”。这份“生死契约”的主体部分名称很长——《免除义务、免除责任、(对政府)保持无害以及放弃起诉的协议书》。令人不解的是,在这份正式文件上,协议一词“AGREEMENT”竟然拼写成了“AGREMEENT”,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国防部对战地记者开放前线后,安排随军采访的烦杂事务令其有些自顾不暇? 在协议书的第一条中,美国国防部强调,挑选媒体雇员前往海湾进行战地报道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这多少在原则上为这份协议抹上了一层平等的色彩。 其中,战地采访包括“军事行动之前、之中和之后”的全过程。而记者随军采访的方式被冠以“嵌入”之名,其具体解释为:“与美军部队一同居住、行进、进餐、睡觉并在军中进行所有职业和个人活动。”换言之,“嵌入”的记者不能离开军队半步,因为几乎记者各种可能的活动都被列举了。这是协议的最大前提。因此,可以预见,随军记者将只能在美国军方的监控下活动,一举一动都不自由。 协议书的第三条指出,“媒体组织和媒体雇员知悉并且都认为,嵌入过程将使媒体雇员同样暴露在那些部队的战斗员面临的风险和危险情况下,包括战争极端而不可预测的风险、交战行动、战斗支援行动,以及常见与非常见的军旅危险”。这一条无情的规定,实际上指明了战争是一种“不可抗力”,在战争面前,签约的记者个人生命健康都要面临法律意义上的最高风险,比如说,由于这项条款的存在,记者个人所享受的人身保险以及准备加入的人身保险,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保险公司通常在这种前提下也是完全免除赔付义务的。 协议书本身的最大“受益者”实际上是美国军方,它对媒体组织和媒体雇员完全自愿、自负风险的要求是最详尽的。它界定记者自愿承担的风险是“军事环境中的所有危险,包括但不限于战争极端而不可预测的风险、交战行动和战斗支援行动”。这种“环境”无论给记者人身带来伤亡,还是造成记者的财产损失,记者都放弃对美军追偿的权利。 此外,协议书还规定,由于“嵌入”的安排,记者“在由军用战车、飞机、船只和其他政府交通工具运输人员的过程中”,严重的人员伤亡危险都确实存在。而且,在上述交通工具的“近旁”,也有同样性质的危险…… 在详尽的列举后,美军的义务和责任通过这一纸“契约”压缩到了最小限度。无论是记者自己的行为,还是其他有关人员的行为,无论是“政府的设备”,还是“自然环境”带来的损失,媒体组织和记者一概自负。通过协议第四条的条款,美国政府使参加“嵌入”行动的记者放弃任何法律上的主张、要求、行为、物品留置权、个体权利、代位求偿权,或者谋取任何利息、债款、由他人承担责任以及法院判决和支付律师费用等所有对军方不利的事项。 甚至为了避免个别记者占美国政府的便宜,协议还明确规定:没有伤病却接受了相应战地医护待遇的人,事后还“有义务向政府赔偿”。 在炭疽、天花面前踌躇 自“9·11”以来,炭疽、天花已经成了美国人的心腹大患。由于担心随军记者可能跟着美国“沾光”,美国军方建议我们也接种疫苗。 美国人的实用作风是出了名的,这次也不例外。 这份“生死契约”有两个副本,内容都是关于记者自愿承担接种疫苗带来的一切后果、不追究美国政府责任的法律文件。但乍一看,你会以为是美国人搞错了,为什么两份内容一模一样?其实,仔细一看才发现:一份是注射炭疽疫苗,另一份是注射天花疫苗。除了这两个单词拼写不同外,你再也找不到两份文件中还有什么区别。 在美方拟定的协议书中写道:“我明白,我并不非要接种炭疽病疫苗。我知道,是否接种炭疽病疫苗完全是自愿的事情,是建立在我对相关好处和风险的个人判断的基础之上的。我懂得,接种炭疽病疫苗并非是与军队‘混为一体’的先决条件;如果我不接种炭疽病疫苗,我不会被禁止与军队‘混为一体’。”换言之,只要签署这个协议,就等于承认人家美国人并没有强迫你注射疫苗,完全是你自愿的。 既然怕老记们惨遭“萨达姆报复”,为什么不对本来就对注射疫苗心存疑虑的诸位记者们鼓励鼓励?关键内容在后头:“我同意不会因本人接种炭疽病疫苗而出现的任何情况,包括生病、衰竭和死亡而以任何方式追究美国政府及其政府机构和部门、国防部官员、雇员和承包商的责任。”其实对于疫苗的效用,因人而异,施用在老记们身上会是什么效果,美国政府也把不准,万一人家注射了疫苗出了问题怎么办?精明的美国人当然不会去背这个包袱,所以在协议书中早早地就把这点申明,以备不时之需。 能随美军采访本来是件好事,更何况能获得美军批准本来就颇费了些周折,但每每在协议书中看到这也不保障、那也后果自负之后,多多少少令人感到有些胆寒。更容易让人神经脆弱的是,美军在协议书主体文本中规定“媒体组织和媒体雇员了解并且同意政府可以在任何时间、出于任何原因终止‘嵌入’过程,政府只以其自身判断作出适当决定”。 随军记者能看见什么? 不过只要能采访到第一手的现场报道,即使有再大的危险也认了。 据说五角大楼已经为这次战争取了一个绰号,叫“震撼”。据军事专家估计,此次战争第一天发射的巡航导弹将超过整个海湾战争期间发射的导弹数量。新闻媒体在大战中也将同样追求“震撼”效果。届时总共将有大约500名记者跟随美军进入战争第一线,与作战部队一起行动,摄像机和数码相机可以让战地记者把战争画面以现场报道的形式直接送到国内。 曾在1962年代表《纽约时报》采访越战、并在1964年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哈尔伯斯坦认为,战地记者接近士兵当然有好处,因为他们愿意与记者说心里话,非常有利于记者真实报道战场画面。但俗话说“日久生情”,在一块儿待得时间长了,很可能会模糊记者本应保持的客观立场。 美国《新闻周刊》的洛奇报道过非洲、巴尔干和阿富汗战争,并曾在阿富汗与美军特种部队共同生活了一周。她深有感触地说,五角大楼的新政策也给记者提出了许多问题,他们面临的最大压力是如何在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士兵面前保持记者的独立立场。 不过话说回来,美军当然也不会让记者在战场上“自由驰骋”。 美国国防部当然不会忘记,越南战争期间,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塞弗记录下一名美军士兵用打火机在越南点燃一间茅草屋的镜头,是如何激起了美国国内的反战怒火。所以虽然美军允许记者随军采访,但还不能指望记者们可以随心所欲、不受限制地发送新闻。 “他们当然不希望我们将行进在巴士拉通往巴格达公路上的美军坦克车这一现场画面直播出去,这样伊拉克人就会知道美军坦克的所在。”CNN首席新闻执行官乔丹如是说。 哈尔伯斯坦则认为,与1991年海湾战争时对战争新闻的严格控制相比,目前美军的作法是一种“积极的转变”,但关键问题是:“你能去你希望到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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