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海湾前线记者:斗室里躲化武不小心就被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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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2月28日20:02 国际先驱导报 | ||
领题:我们守候战争我们守护和平 总提要: 在导弹随时可能落下的巴格达、在被漫天沙尘笼罩之下的科威特、在被鹅毛大雪覆盖的土耳其与伊拉克接壤地区……到处留有本报记者的身影。不管此去路途多么遥远,不管潜 科威特,沙尘暴里挣扎3小时 本报科威特特派记者闫珺岩本报驻科威特记者洪漫安江 近日科威特老百姓们开始在科威特与沙特接壤的沙漠地区寻找避难场所。2月25日这天,记者驱车前往科沙边境探个究竟,不料遇上了一场罕见的沙尘暴。 采访先过风沙关 这几天,科威特的天空一直泛黄,没有风也不下雨,25日一大早出门,就发现已经刮起了大风,但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出发了。汽车驶出城市,远离了房屋和树木的庇护,我们这才意识到,眼前咆哮乱舞的,是一场不小的沙尘暴。 此时的能见度已经很差,50米外不能视物。尽管开着大灯,但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既要提防前后车辆,又要顾及路况。目的地在沙漠的深处,七拐八拐本就复杂不已,再加上如此低的能见度,路况不熟,四周黄茫茫一片,没有指示路牌等参照物,只能凭感觉循着风向,摸索着一步一停。就连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都挺不住了,收起一贯的悠闲模样,从沙漠中蹿到公路上,迫使本已缓慢行驶的汽车把车速降到最低。 迷路已不可避免,计划40分钟的路程,居然开了将近3个小时还未见目的地。狂风卷起沙尘,打在车窗上,鼻子里吸入浓烈的沙土味道。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一位沙特王子就是因为在沙漠中迷了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惨死沙海,记者浑身上下不免一阵战栗。 终于见到一点绿,是几行低矮的树木在风沙肆虐中挣扎着。这就是科威特所谓的农场,矮树圈起的空地上,几个白帐篷。战火一旦燃起并波及科威特,大批难民包括当地人也包括像我们这样的外籍人,就会在这样的帐篷里临时避难。但看到眼前这种情形,记者不由感到心寒。科威特“下沙”的季节主要是集中这两个月,一旦战争和种种可怕的假设成为现实,恐怕人们的大敌不仅是生化武器,还有这可憎的沙尘。 无窗斗室里躲化武 科威特内政部民防委员会近日向全体市民、侨民发放了紧急预防措施宣传手册,条款中除了储备一些必要的水、粮食、照明设施和防毒面具等要求之外,还有一项是“怎样准备家庭密闭室”,指示说,应在一个门窗较少的房间里,用胶带将所有通风孔堵住,存储罐头等干燥食品、密封的饮用水,还有可吸收毒气的木炭、毛巾和毯子等。 记者权衡再三,慎重选定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卫生间,在出现紧急情况时,几个记者就将蜷缩在这个几平米见方的屋子里,还要用一些湿毛巾堵住门底,但保险系数到底有多大,谁心中都没有底。 作为记者,除了求生自保,还要时刻顾及发稿问题。科威特的电信网路本来就很脆弱,平日里就经常出问题,而一旦开战,通讯故障将直接导致稿件发不出去,再加上如果断电,手机、电脑、海事卫星的电池只能支撑一段时间,解决电源是当务之急。记者最近一直在向有发电机设施的中资公司“积极靠拢”,希望到时能“蹭”到电。好在这里的中资公司与记者关系向来不错,作出的承诺让分社人员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但未来的各种变数就不得而知了。 偷拍被便衣警察盯梢 由于海湾局势升温,科威特一时间成为新闻报道的热点地区,但实际上在这里进行深度采访和获取重要的新闻线索,有相当的难度。科威特新闻部、内政部在一系列重要的官方通报上郑重申明,凡采访、拍照、摄像,务必遵守相关规定,大事小事递申请,旷日持久得不到答复。25日内政部组织一个简单的北部军事禁区采访,各国媒体提前三天开始蜂拥报名,本报记者仅获得一个名额,却还有被裁员的危险,面对这样僧多粥少的窘境,每一个机会都显得弥足珍贵。 但职业的本能也让我们不惜“以身犯险”。记者曾多次申请到美军基地采访和参观军事演习,等了许久都没有答复。后听说,美国驻科威特使馆甚至委托驻华使馆盘查记者的底细。记者的身份经过再三证实后,采访才得以成行。 几天前记者在公路上拍摄美英军车运送军用物资,被科威特内政部的便衣警察盯梢并紧追不舍,最终被拦截盘查,虽然没有捅什么大娄子,却也被挂了名留了底。次日新闻部的公告栏上赫然写道:由于有某媒体记者违规操作,严令各位今后要照章办事,否则各种后果概不负责。 伊拉克北大门,驱车奔波10000里 本报安卡拉特派记者郑金发 由于战争远离土耳其的现代化地区,为了能采访到第一手的前线报道,捕捉有关美、土军队的军事动向,本报赶赴土耳其的特派记者两度驱车从安卡拉出发,深入土耳其南部和与伊拉克接壤地区,行程已达5000公里。在漫漫飞雪中、在颠簸的道路上、在紧张的局势下,记者经历了十几个艰苦而又让人兴奋的日日夜夜。战争让我们对于奔波劳苦的采访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勇:高速逆行只为抢到好画面 记得第一次到达距离土伊边界只有15公里的锡洛皮城镇时,我们遇上了由土耳其妇女论坛组织的反战示威。当时,来自土耳其19个省的约300名妇女乘坐9辆轿车经过锡洛皮,不少妇女探出车窗高举着“不要战争”的标语牌,呼喊着“妇女不要战争”等口号。 看到这一场景,摄影记者刘宇建议:“赶上去抢镜头”。由于沿路右边追赶上去实在太窄,即使追赶上也因靠得太近而不好拍摄,为此我们只好驾车穿到马路对面,冒着与迎面车辆迎头相撞的危险,保持逆行,与“反战”车队平行飞速前进,这样就有一定的空间可让刘宇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记者夏勇敏拍摄。这一次冒险换回的是几张效果不错的新闻照片。回想起来,这种场面以前只有在美国大片里才看到过,所幸的是在我们逆行的时候对面没有驶来任何车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像这样的飞车抢镜头还不止一次。 捧:必要时必须学会套磁 古尔邦节期间,我们决定返回安卡拉,途经土耳其东南部最大城市迪亚巴克尔时,我们想方设法拍摄些土耳其第二大空军基地——因吉尔利克空军基地的照片。刘宇在拍摄绵羊与F-16战斗机模型的照片时被站岗的土耳其士兵盯上,马上被叫到基地门前接受讯问,士兵要求刘宇交出照相机。 我和夏勇敏远远看见好像出了“问题”,赶快跑过去跟士兵解释。士兵看到我能说土耳其语就稍微客气一点,但让我拿出身份证。我给他看了临时记者证,他还要拿出其他证件。他看了看我的长期驾驶证,可能觉得我曾在土耳其长期呆过,抓住这个机会,我马上上前跟他套套近乎:“年轻人,长得真帅。你在可能发生的伊拉克战争期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说着说着,这位士兵忘记了要刘宇交出照相机。一看火候差不多了,我带着刘宇和夏勇敏赶紧离开,以免再生事端。 抗:明白什么才叫冰冷刺骨 第二次出征,一开始天公就不作美。上午一出首都安卡拉城,一片茫茫雪海,真是一派奇景。连日来,土耳其大部分地区下起今年来最大的雪,导致全国不少地区交通堵塞,8500多个村庄的道路封闭。 我们在前往土耳其南部阿达纳省的驱车途中,一路谨慎行驶。路上,我们亲眼目睹有的汽车因路滑相撞,还有的汽车因路滑自己翻车。我们在加油站加油时,因路滑我们的小车突然来了一个360度大转弯,幸好周围没有什么东西,否则我们的汽车不知道会撞成什么样子,真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尽管这次没有出事,但恶劣的天气好像要故意为难我们似的,总是给我们出新的难题。22日,在结束采访土耳其地中海港口伊斯肯德伦后,我们继续驱车前往该国东南部最大城市迪亚巴克尔。途中,大雪纷飞,途经一条盘山公路时,由于路面结冰,我们开的小车开始打滑,与许多汽车一样停下来不敢行驶。紧靠着车右边的“万丈深渊”,为了防止汽车沿坡下滑,必须用石头将后胎挡住。 在冰天雪地中,我们翘首期盼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了一辆铲雪车。但压在车下的冰雪,似乎舍不得我们走,发动汽车后轮胎只是一个劲地原地打转,无法前进。我们只好下来推车。后轮胎溅起来的冰雪打到我的裤子上,很快渗透到皮肤,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才叫冰冷刺骨。 犟:1%希望,100%努力 24日上午10时20分,约200名外国和当地记者组成的记者团分乘6辆大轿车,开始向15公里以外的伊拉克北部边界挺进,这可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一次采访任务,因为我们将首次通过土伊边界,进入伊拉克境内,采访伊拉克反对派将于25日举行的高层会议。 就在我们幸冲冲地奔向海关哈布尔时,大巴突然掉头,返回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我们感到莫名其妙。 回到出发地点后,锡洛皮城镇第一负责人俞纳尔宣布,这次伊拉克反对派会议因故推迟,所以我们记者团不能前往采访。俞纳尔的这一宣布引起记者一片哗然,特别是外国记者,因为有的是专程从远方赶来的。 想想为了这次采访能够成行前后所付出的诸多努力眼看就要无功而返,我们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那还是几天前,我和摄影记者刘宇在土耳其南部港口伊斯肯德伦采访时,听到了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我们可能有机会到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聚居区去采访,这还是上次海湾战争以来新华社记者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为了办理赴伊拉克北部采访的记者证,顶着鹅毛大雪,我们驱车500多公里前往东南部最大城市迪亚巴克尔。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抵达后,我们马上托人找到土耳其新闻总局在当地的负责人埃京。但埃京明确告诉我:“截止时间是18日,对不起,我已无法帮助你们办理赴伊拉克北部采访的记者证。要么你同总局联系。” 总局一位办事女士也说,他们已将记者名单报给土耳其总参谋部,因此已无法帮助我们办理记者证,但她还是给了我新闻司司长唐赞尔的手机号码。可因对方关机,我拨了一天都无法打通,真叫人着急。 我们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到边境再说。22日,经过270公里的颠簸,我们到达熟悉的小镇锡洛皮,并马上与土耳其新闻总部的阿赫迈特处长取得联系,要求他补办赴伊拉克北部采访的手续,但对方却劝告我们放弃希望。 只要有1%的希望,就应该作出100%的努力。当意外地从阿赫迈特那里得到了唐赞尔家的电话时,我意识到机会来了。谢天谢地,电话打通了,我单刀直入,告诉她我们在锡洛皮等候赴伊拉克北部采访,希望她能帮帮忙。因为是老朋友,她很愉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她通过电话对我说,24日上午她将同总参谋部有关负责人联系,尽力保证你们能成行。 可就在当天晚上,锡洛皮城镇第一负责人俞纳尔召开记者会议时宣布,记者团将于24日上午8时30分前往伊拉克北部采访,接下来他开始宣读记者团名单,如名单上没有的记者将不能前去采访。眼看就要失去这千载难逢的进入伊拉克北部的机会,我马上打手机给唐赞尔司长说明了情况,并希望她马上同正在台上的俞纳尔通话,她欣然答应。我立即往台上走,将手机交给了俞纳尔。随后,唐赞尔司长在手机中跟我说,她明天将亲自去总局将我们的情况通过传真介绍给俞纳尔,希望他能协助解决此事。 转天傍晚,俞纳尔给我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他拉着我的手说:“经过大家共同的努力,终于同意你们去伊拉克北部采访”。听到这消息后,我几乎兴奋地要跳起来。我对俞纳尔说:“我们中国记者不会忘记您。” 24日下午,俞纳尔宣布,这次伊北部反对派会议将再次推迟到28日举行,记者团名单不变,仍然有效,并将于27日从锡洛皮出发,再次前往伊拉克。 巴格达,150个难眠之夜 本报驻巴格达记者王波 清晨2点,我走出萨达姆国际机场。等到达位于曼苏尔富人区的驻地后,同我的前任——新华社驻巴格达分社社长顾正龙交谈了两个小时后才上床睡觉。 不知是时差的原因,还是刚到一个新环境不习惯,虽然是又困又疲倦,但我辗转反侧,很难入睡。天刚刚亮,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几个小时后,伊拉克宣布无条件同意联合国核查人员返回巴格达。迷迷糊糊的我立即开始了报道。从那一天起,我的神经就紧绷起来,一直到今天。 我来伊拉克工作已有5个月了,5个月在人生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但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会使我终生难忘。 核查让我学会“辟谷” 平时,我有一个习惯,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就是一有约会,总是提前到,生怕迟到让别人等。当然不客气地说,我也不能容忍对方迟到,因为我受不了“等人”的滋味:四处张望、还不时看表。可是,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硬是将我的这个“毛病”扳了过来。 核查人员每天早晨8点半从位于巴格达东郊的运河饭店出发,从那一刻起,各国记者们就开始一天的穷追不舍,直到他们完成核查任务打道回府。记得去年12月的一天早晨(核查刚恢复不久),核查人员车队在绵绵细雨中出发了。我和分社小梁夫妇紧跟其后。两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巴格达郊区的一片田野。田野的中央是一大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农用飞机场。核查人员很快进入了机场内,记者们却被拦在了外面,旷日持久的等待开始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是不见核查人员的身影。12月份正值伊拉克的冬季,雨天是非常冷的。当时我们是又饿、又渴。虽然带了水,但是又不敢多喝,因为害怕喝多了,没地方如厕(周围是一览无余的田地)。而其他外国记者其实都是伊拉克当地雇员,他们当时正在斋戒,白天本来就不吃不喝。 雨越下越大,谁都没带雨伞,但没有人在车里避雨,因为生怕错过核查人员从房间内出来在野外活动的镜头,所有人都在铁丝网外淋着。就这样,等了大约四个小时后,核查人员终于完成了任务,开着印有UN字样的吉普车离开了。在门外足足等了数个小时的记者们这才蜂拥而入,开始对机场进行采访。 经过几次这样的训练,等人对于我来说已不再是难事,而且能做到长时间不吃、不喝、不急、不恼,我真得感谢核查人员! 一不小心就被拘 在伊拉克采访可要小心,一不留神就可能犯忌,轻者被拘留,重者进监狱。两伊战争结束以后不久,一名英国记者就因为在拍摄过程中“不小心”照到了一个军事设施的外墙,被萨达姆处以绞刑。 伊拉克政府对记者采访和拍照有着严格的规定,但这些规定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即所有的敏感设施不能采访和拍摄。敏感设施可以包罗万象:流经巴格达的底格里斯河不能拍;河上的11座大桥也不能拍;政府机关大楼不能拍;油田不能拍;巴格达的标志性建筑不能拍;萨达姆官邸围墙就更不能拍了,到底能拍的是什么呢?当然就剩不下什么了。总之,要想拍照或采访必须先征得伊拉克新闻部的同意,它还要给你派一个伊拉克陪同,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形影不离。 最近有传闻说,因为美国动武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很多伊拉克老百姓都到护照局申请出国签证准备外逃。为了证实这个说法,我临时决定到护照局看个究竟。谁知这一去差点没回来。 那天一早,我和雇员贾迈尔开车来到了护照局。停下车后,还没等贾迈尔下车,心急火燎的我已经进入了这个被围墙包围着的两层旧楼。在入口处,两名伊拉克安全警察和我对视片刻,但他们并没有阻拦的动作,我以为这个地方可以进,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伊拉克男女老少排着长龙等着发放护照,乱哄哄的。正当我搜寻目标准备采访之时,门口那两位警察走过来,问我:“你是哪国人,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不知道这是禁止外国人入内的吗?”我如实回答后,他们还是把我和贾迈尔带到了一个离护照局不远的地方进行“审问”。 开始,我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想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能对我怎么样?可40多岁的贾迈尔被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偷偷对我说:“你不知道伊拉克安全警察非常残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正说着,我们被带到一个高级军官面前,他听了那两名警察的汇报后,恶狠狠地说:“把他们带到那间屋子等着!” 我们俩在这间只有一个看守和一溜儿沙发的空屋子里,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我提出要上厕所,看守说,厕所很远,先忍着吧。又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了,看守才找了一个人陪着我去了厕所,其实厕所就在附近。 眼看着下午下班的时间到了,新看守换了旧看守,我心里也有些发毛了。我想我不能在这“坐以待毙”,我壮了壮胆子,趁看守出去的功夫,找到那个高级军官,鼓足底气对他说:“我不是间谍,是记者。” “看你就像间谍!”他回答说。 “你要说我是间谍,那我也是为伊拉克工作的间谍。”我开玩笑地说。 他看了看我,突然无奈地笑了:“看你是中国人的份上,这次就放了你。但记住下不为例!” 有了这次教训,我再也不敢贸然行事了,不管是多急的事,我都先问“能采访吗?”。而且每当有新到伊拉克的中国记者,我都会提醒他们一定不能“为所欲为”。 但总有不信这个邪的,凤凰卫视记者卢宇光来了没多久,不听劝告“猛”拍,结果被拘了一次。不过他也有意外收获——发现在被拘的楼房里居然停着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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