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时报》记者时寒冰：1999年科索沃战争后一本《全球化阴影下的中国之路》在国内外引起了关注。近年来国际局势的发展似乎证实了书中有关经济全球化以及当代国际问题的见解。而今，伊拉克战云密布，美英联军大兵压境，大战一触即发，国际局势再趋紧张。美国为何不顾国际社会反对执意“倒萨”？“倒萨”对世界政治和经济会带来哪些影响？带着这些问题，记者专门走访了《全球化阴影下的中国之路》一书的主要作者，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副所长的房宁教授。

　　“水落而油出”：“倒萨”经济背景

　　记者：我们希望能了解您对当前伊拉克危机以及国际格局变动的最新见解。第一个问题：目前伊拉克危机的起因与背景究竟是什么？

　　房宁：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一下子回答有困难。我想，还是首先从当代世界经济发展的视角分析一下这即将到来的伊拉克战争的经济背景。

　　其实，大家对于美国为什么要打伊拉克的原因，恐怕没有太大的分歧。无论是有关问题的专家还是普通民众绝大多数都是认为美国要攻打伊拉克、推翻萨达姆政权的重要目的之一是觊觎伊拉克丰富的石油资源。2月15日爆发了全球性反战示威，从冰岛到澳大利亚全球600多个城市近1000万人抗议美国攻打伊拉克。人们高呼反对这场“肮脏的石油战争”。最近美国一位高官说，美国攻打伊拉克不是为了攫取伊拉克的石油，而是要让伊拉克人民生活得更美好。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真是有点喜剧色彩。我看到很多媒体在报道这个消息时都是显现出了讽刺效果。

　　记者：石油对于美国真的那么重要吗？

　　房宁：不少人曾经认为，石油是穷途末路的“旧经济”时代的象征物，对于当代世界经济已经无足轻重了。这种观点甚至在四、五年前还十分流行，但随着近两年“新经济”泡沫的破灭，很多人已经改变了看法。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好，这个问题可以引导我们从当代经济发展的进程观察国际政治格局中相应的变化。

　　最近一期美国《新闻周刊》(2月17日)刊登一篇文章《为什么石油冲击仍事关重大？》，文章指出：2003年全球经济走势如何，看来石油是关键之一。如果是两年前这样的观点恐怕要受到不少人的嘲笑。在前几年所谓“新经济”被喊得最响的时候，众多的经济评论都喋喋不休地说着一种神话：人类已经进入了新经济时代，现代经济的技术基础已经发生实质性的变化，电脑、信息及网络技术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以往经济活动的基本规律，甚至消除了经济周期。在新的技术基础之上，新的生产方式已经将人类带入了永久性持续增长的黄金年代，即新经济的时代。与此相应地，人类经济活动传统基础，如以石油为代表的能源产业、基础加工业等等已经过时，日益变得无足轻重。

　　我两年前发表过两篇文章，《石油考验新经济》、《新经济的冬天即将来临》。我的基本看法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新经济概念反映人们对经济永久性持续增长的期待和乐观的情绪要大于事实。我并不否认以IT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为当代经济注入了新的因素。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观察到的事实并不能证明新经济像它的许多鼓吹者所期待和描述的那样——改变了经济发展的规律，改变了经济行为方式，消除了经济周期等等。构成所谓“新经济”基础的IT技术尚没有给整个经济活动带来诸如电力出现所引发的革命性变革。我们只能说“新经济”是当代经济的一部分，而不是整个经济的新基础，整体经济的性质、形态和运动规律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我再强调一下，这种变革即使发生，也要在将来而非现在。

　　记者：我记得您发表过的文章，当时还引发过争论。

　　房宁：是的，但争论很快就平息了，因为，紧接着美国及全球性的经济衰退和新经济泡沫的破灭，使人们对所谓“新经济”不切实际的热情也随之减弱了，现在大家已经冷静多了。多数经济学家都认为这次衰退是周期性的，而且人们还注意到在引发2001以来美国及全球性经济低迷的诸种因素中，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上涨对衰退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其实，我还想提醒大家注意，在美国几乎贯穿90年代，历时近10年的经济增长中也切不可忽略1991年海湾战争后油价长期低迷的因素。

　　记者：您的意思是自然资源等传统经济因素依然在现代全球经济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我们并没有进入新经济时代。

　　房宁：是的。至少简单地说可以说是这样的。我赞同日本经济学家堺屋太一的看法。他认为：战后人类所经历的这次有史以来最大的经济发展的生产力基础是石油，是这种廉价的、高效的、易携带的能源广泛使用带来了工业化时代空前的发展和繁荣。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仍处于石油时代，20世纪乃至当前的人类文明就其物质基础而言仍然属于石油文明。在整个经济史上我们还没有看到比石油更具有广泛意义和重要性的东西。

　　当然，推动当代世界经济发展的并不仅仅是石油等能源因素这一个方面。实际上如果我们仅从现象上看也很容易得出石油等传统因素作用下降的印象。比如，人们指出：现在与20世纪70年代比，在工业生产中欧洲的石油消耗减少了40%，美国、日本减少了50%，对石油利用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单看这些数据都是没错。但这种看法有一个严重的误区，就是缺乏全球视野。我们总说经济全球化，可有时到了具体分析一个事物的时候就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视角。欧、美、日的石油等资源消耗相对降低了，绝对量可没低，美国至今消耗了全球超过三分之一的开采出的石油。不要忘了，欧、美、日，特别是美国自80年代以来其实物经济一直在下降，也就是它生产的工业产业、它生产的大多数物质产品在绝对下降。这就是所谓的美国的“夕阳工业”、日本经济的“空心化”。这些国家所需要的消耗资源、能源的大量消费品是在全球性的资本、生产、贸易大循环中得来的。看看西方国家的超级市场里有多少商品是“Made in China”就可以想见这个问题了。

　　记者：您是说，经济全球化是当代西方经济赖以繁荣和发展的重要原因？

　　房宁：是的。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表面上对基础能源和资源的依赖少了，但实际上资源在全局和总量对当代世界经济的作用并没有降低。现在与70年代比，世界石油消费在总量增加了40%，亚洲更是翻了一倍多。中国作为新兴的“世界工厂”，对石油需求的增长就更是自不待言。

　　石油作为战略资源，对世界初级产品的价格起着重要制约作用。而使世界初级产品市场和普通消费品保持低价格，对于依赖全球经济，特别是依赖发展中国家的廉价消费品的美国等西方国家来说，其意义显而易见。

　　以美国经济为例，美国宏观经济指标中有三个大大的赤字，一是国际贸易逆差，2002年已达到4352亿美元，再创新高；二是内外债务，美国80年代后一直是世界上最大债务国；三是布什政府的财政赤字。此外，美国的储蓄率也很低，去年储蓄增长率也一度出现赤字。试想这些赤字若是发生在其他国家，比如我们中国，恐怕经济早就应声而倒了。而美国居然能岿然不动，居然不出现严重通货膨胀，原因何在？这只能从全球化的角度解释，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是包括石油在内的大量廉价资源和商品的进入，美国的汽油比可口可乐还便宜，美国用“垃圾价格”从中国和东南亚进口从头到脚、从客厅到厨房的服装、鞋帽和各种日用品。

　　二是美元作为核心货币的强势地位为美国经济带来的收益。美元是最主要的世界货币，60%的美元现钞是在美国以外流动或储存的，国际石油交易基本上是以美元结算的。美国的巨大的“铸币税”收益是显而易见的。由于美国在经济、政治、军事上强势形象使大量货币资本进入美国的资本市场，推高了美国的股市和债市，进而给国内经济带来“财富效应”，美国经济及美国人自是受益非浅。

　　记者：那么，为什么美国不沿着您所阐释的如此有利的逻辑与轨道发展下去，却要到伊拉克大动干戈呢？

　　房宁：泡沫破了！也许是巧合，自布什上台以来美国经济出现了逆转。两个“泡沫”，即“新经济”的泡沫和金融泡沫相继破灭。没有赢利模式“网络新经济”在2001年终于出了问题，没有实物经济支撑的金融扩张终于萎缩了。自1999年科索沃战争后美国股市所达到的历史最高点一路跌下来，现在已跌去了30%左右。

　　总之，新世纪的第一次经济衰退说明了上个世纪末人们对世界经济发展的一些看法是有偏差的，过于乐观了。人们夸大了新技术的作用，而实际上即使是人类的当代经济活动还远没有脱离资源的束缚，石油依然是最重要战略资源，对于经济活动依然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水落而油出”，所谓“水落”我是指新经济泡沫破灭了。扬汤不能止沸，釜底就更不能抽薪了！新经济泡沫破了，影响经济发展的实质性的因素就显露了出来，即传统的资源等因素就不能再出问题了，美国必须扼住世界经济的要害。在全球化时代，控制住世界经济，才有美国的好日子。

　　扼住世界经济的咽喉推行独霸战略

　　记者：请您具体谈谈美国发动“倒萨”战争的战略意图和可能产生的后果。

　　房宁：据我的观察，目前这场伊拉克危机中包含着美国的三个相互联系着的战略目标。这就是：第一，布什政府这次一定要彻底解决伊拉克问题；第二，美国要单独解决伊拉克问题；第三，美国要长期占据伊拉克。

　　记者：您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房宁：所谓“彻底解决”就是“倒萨”，即推翻伊拉克现政权。这是美国的首要目的，十分坚定，而且美国要不惜代价以战争完成这一目标。从目前情况看，除非萨达姆政权自我瓦解，否则战争无法避免。

　　第二点，美国在这次行动中与1991年的海湾战争和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的行为方式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这一点值得注意。在91年和99年，美国更多的是要通过联合国和联合尽可能多的盟国一起干。这样做，一方面使美国的行动更具合法性，使之师出有名。另一方面，联合更多的盟国，减轻美国的负担。如海湾战争中美国出枪出人，而让沙特阿拉伯和日本出钱，替美国买单。这次就不同了，美国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地表现出单干的架势，后来的英国的劝说下，走了走联合国的形式，以使其战争具有合法的色彩，搞得更好看一点。但现在的事态很明显，不管联合国及安理会的态度、决议如何，美国都是解决伊拉克问题，推翻萨达姆政权的。尽管美国的重要盟国，法国、德国等坚决反对在没有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对伊动武，德国总理施罗德甚至说：如果没有联合国授权，美国动武就违反成立联合国的基本原则，即不能侵略一个主权国家。美国现在也是置若罔闻的。

　　美国为什么如此一意孤行？这就要看它的第三个意图了，这就是独占伊拉克。也就是说，美国要在推翻萨达姆政权后，控制伊拉克的石油资源，独享在伊拉克所获得的利益。我想目前与美国有所谓的“特殊关系”的英国紧追美国政策，和法、德等被美国高官蔑称为“老欧洲”国家的反对态度上，不难看出目前事态的这种趋势。

　　记者：假定美国很快地“搞定”了伊拉克，美国会怎样“独占”伊拉克？

　　房宁：初期会是军事占领、军管，然后是扶植代理人政权。这个进程的速度要视情况而定。但不管是直接的军管还是代理人政权，美国肯定都是伊拉克石油资源的最大受益者。具体的攫取伊拉克石油资源的方式也许有三种：战争赔款，美国控制的国际机构托管，美国扶植的代理人政权的特许经营。具体采取哪种形式，要视当时伊拉克的形势而定，但美国由此可以从石油储量占世界第二位的伊拉克获得源源不断的廉价石油是确定无疑的。

　　记者：如果美国真的做到的话，将会对未来世界经济、政治产生哪些影响？我注意到有一些国内学者在谈到当前国际经济政治局势时有一种看法，他们不否认美国的所作所为是霸权主义行径，但他们认为现在没有人能阻止美国，甚至也无须阻止，因为在由美国维持的现行世界经济秩序对中国也许还是有好处的。

　　房宁：从短期的、狭义的国家利益看，也许是这样。但这样看太短视了。况且一旦美国搞定伊拉克后，情况就会发生重大的改变。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要高度重视目前这场伊拉克危机的原因。

　　首先从美国“倒萨”的经济后果看，我想这是最重要的，美国占有伊拉克丰富而廉价的石油资源后，对世界来说其影响将是重大而深远的。

　　石油在世界市场上的价格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它历来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但尽管如此，世界石油市场基本上还是统一的。正因如此，美国作为最大石油消费国一直致力于保持石油市场价格的低廉与稳定，在一定程度上对其他工业化国家，以及像中国这样的快速工业化的发展中国家是有利于的。这就是我国部分学者在一定程度上认同美国经济霸权及现存国际经济秩序的原因。然而，一旦美国采取类似老殖民主义的手段独占伊拉克石油资源之后，这样的格局恐怕就要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了！

　　我认为，一旦美国占有伊拉克丰富的石油资源后，至少从理论上讲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即世界石油市场的分裂，即双重价格机制的出现。在目前的世界石油市场上，美国经济与其他国家经济因石油价格涨落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如果美国以战争赔款等形式从伊拉克获得源源不断的廉价石油以后，这样的局面就改变了，美国可以是世界石油市场的变动中“独善其身”！进而言之，如果说在目前的格局下，石油还不能成为美国控制世界以及它国经济的武器的话，那么伊拉克的石油可以使美国获得控制世界和它国经济咽喉的致命武器。也就是说，美国一旦具有独立而特殊的石油来源后，世界石油市场价格机制就会发生分裂，进而美国就可以以政治目的操控石油价格，形成“政治价格”，即以石油价格为武器，打击别国经济、要挟别国，以控制整个世界经济，从中渔利。比如说，美国推动世界石油市场价格下跌，就足以使严重依赖石油外汇的俄罗斯经济受损；假如美国要遏制中国、制裁中国，推动石油价格上涨，也足以对中国出口加工型的经济受到致命的伤害。不应忘记，在“冷战”时期，美国就曾以操控石油价格为武器对付过苏联。海湾战争后，世界石油价格一度跌到10美元1桶，美国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这种“政治价格”机制还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断，我的意思是我们中国人要密切观察即将到来的伊拉克战争将会对我国产生的一系列重大影响。1999年的时候，我们提出“北约东扩、西进，会师中国”的时候，当我提出美国最终要进驻中亚，把比邻中国西北边疆的国家拉入其麾下的时候，被不少学界朋友、同仁视为想象力过于丰富。但曾几何时，这些“狂想”不已变成了现实了吗？！

　　记者：美国“倒萨”对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的影响如何？

　　房宁：这方面的影响肯定是多种多样的，也是深远的。但我想最主要的和最现实的，是美国为其进一步推行独霸战略开创了一个至少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是极坏的逻辑，即以消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理由解除一个国家的武装，侵犯一个主权国家。这就是美国的“独霸逻辑”。

　　记者：为什么这样说？

　　房宁：美国要消除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原因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会给美国的安全造成威胁，美国现在还以此为理由威胁朝鲜。

　　那么我想特别提醒大家注意：美国官方的安全理论是追求绝对的安全。什么是绝对的安全？布什政府的高官们还没有具体说明，恐怕现在也不便具体说明。但绝对安全的意思是不难搞清的，从逻辑上讲，一个国家要拥有绝对安全，那就是只有自己的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别国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用来威胁或威慑他人的，只要这个世界上美国以外的国家也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不用说这些国家并非都是美国的盟国，美国的安全就只是相对意义上的。除非美国像当年中国的秦始皇那样尽缴天下兵器，否则就不能说是绝对安全。所以，美国真的要追求“绝对安全”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国家成为下一个伊拉克。

　　记者：您能够像在《全球化阴影下的中国之路》里预测科索沃战争后美国的战略意图那样，预测一下“倒萨”之后的形势吗？

　　房宁：我们以前说过，美国人善拳击，拳击的高境界是组合拳。炸南斯拉夫捎带中国大使馆，对中国进行战略试探是“组合拳”；伊拉克后，我们也还会看到“组合拳”。首先，我想应当是要进一步摆平中东地区的阿拉伯、穆斯林国家。看看地图就会知道，伊拉克正好处于伊朗、沙特阿拉伯和叙利亚三个中东大国的中间。这三个国家中有两个“两两组合”：伊朗、叙利亚是美国眼中的“流氓国家”、“邪恶轴心”，沙特阿拉伯、伊朗又是重要的产油国。搞定伊拉克，中东地区的政治格局将产生根本性的变化，这将是美国直接控制该地区的开始。

　　接下来，应该是朝鲜。按美国的标准，朝鲜完全是另一个伊拉克，甚至更为可恶。布什政府的高官现在威胁朝鲜，警告其不要怀疑美国同时打两场战争的能力。当然，我想，对付朝鲜恐怕就没有对付伊拉克那样简单了。美国要暴打伊拉克一顿，而伊拉克简直就是没有还手之力，原因不在于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是因为恰好相反的原因。我想现在朝鲜是最明白这一点的。

　　记者：假定按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对中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中美关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房宁：中国是美国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中国与美国的根本利益是对立的。遏止中国的发展，最终西化、分化中国，是美国政府的既定国策。在目前的世界格局和政治、经济秩序下，中美矛盾最终是无法调和的。这是客观事实，也为近年来中美关系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态，以及包括当前伊拉克危机所反映的整个世界形势的发展趋势所证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逐渐看清了这个趋势。这也是我一贯的、明确的观点。我近年来多次做过长篇的演讲《为什么说中美是竞争对手》，那里面很详细地说明过我的看法，这里就不多谈了。

　　“小康之家要养几条大狼狗”

　　记者：那么按照您对中美关系，世界形势的看法，您认为我们国家应当如何应对？

　　房宁：这本不是我应当并且能够回答的问题。这事关我们党和政府的大政方针，我没有资格置评。当然，作为一个中国的读过书的人，我们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也都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情怀。毕竟是全球化的条件下，我们的生活与世界的局势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许多人认为保持和美国的经济交往和友好关系，对于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是至关重要的。我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同意，也我们所希望的。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保持和平共处的中美关系。又有许多人指出，要保持中美经济关系的互利互惠。美国生产的高科技产品、高端产品，对我们的现代化很有帮助。另一方面，中国给美国提供了大量的廉价的初级产品，保障了美国在低通胀的情况下的经济增长和其富裕的生活水平，这对美国经济来讲是非常重要的。这就是说，中美互利互惠的经济贸易关系是中美和平共处的重要的经济基础。

　　在经济上继续长期保持与美国的交往是有益于中美关系的，这是有目共睹的基本事实。但我们也应当看到，这是远远不够的。原因是美国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大国，美国的制度文化本质是物质主义的、消费主义的，越多越好(More and More)是美国商业文化的本质。从经济和文化上的角度看，美国就像中国古代神化中的饕餮，它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这样就从根本上导致了美国的文明模式不具有普世性，美国文明从根本上是排斥其他文明的。所以，深谙美国制度与文化的亨廷顿教授早就预言了所谓“文明的冲突”。更要命的是，当今的美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不仅实力超群，而且具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千万不要以为美国人只算经济帐，不懂政治帐。大国总要有战略眼光，总是“讲政治”的。况且，对于当代美国来说，政治霸权正在日益成为其经济繁荣的前提与基础。尼克松是美国现代最具有战略眼光的人，他早就说过：大国在涉及生死攸关的重大利益是时候，是不会考虑贸易关系的。他举例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彼此有贸易关系的国家杀死了对方几百万人。相比较而言，算经济帐是数小钱，“讲政治”是算大帐、算总帐。

　　记者：您所说的国际战略中的“讲政治”，在当前及未来中美关系中怎样体现呢？

　　房宁：我想也许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变得很简单了。以美国现在的思维逻辑和行为方式，中国要想和这样一个国家和平共处，当务之急是加速发展自己的国防现代化。只有有了抵抗侵略、抵制“伊拉克方式”的切实手段，我们才有独立自主生存下去的保障。否则的话，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人要来安排我们的命运。80年代，美国一纸“广场协议”，迫使日圆升值，日本无可奈何。从此日本历史性地结束了经济高速发展期，到90年代更陷入了历时10年的停滞，至今前景渺茫。这可是前车之鉴呀！

　　从历史上看，没有军事保护的经济发展必定是脆弱的。我们有了军事对抗的实力，别人就只能跟你进行经济、政治对话，我们与美国之间才能以“文明人”的方式相处。否则，你就缺乏文明对话、文明交往的资格，别人就会拿你当“野蛮人”对待。对待“野蛮人”自然就要用野蛮的方式。这些年我们看的还少吗？！我记得陈毅元帅说过，要饭的还要有个打狗棍。当年我们伟大的先辈们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情况下，搞出“两弹一星”，为我们中国人赢得了尊严。现在党的“十六大”提出全面建设小康。在全球化条件下，建设小康是要有国际资源和市场条件的，是要有国际安全保障的。我记得当年陈毅元帅说过，要饭的还要有条打狗棍呢。现在我们已是小康之家了，那还不得养几条大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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