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尔伊斯兰堡巴基斯坦阿富汗制图汤亮袁莉1月21日伊斯兰堡-喀布尔今天可能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从早晨5时多开始打包、到现在晚上11时刚刚洗了一个水不那么热的澡，终于可以歇口气；从散发着美国中产阶级小镇风情的伊斯兰堡、到赤裸着创痍与欲望的喀布尔，北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关于房子和车子的话题似乎已是上一个世纪或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行：坐联合国专机从早晨7时开始，等待了3个多小时，我们与美国国务院、各国媒体和非政府组织的各色人等总共三四十人坐上了联合国的一架专机。飞机比想象的大，前后都留出了很大的空地，没有安装坐椅，坐下后腿可以非常舒服地伸展，肯定是为那些又肥又大的西方人准备的。

　　在绵延的雪山上空飞行了不到1个小时，飞机便平稳地降落在“著名”的喀布尔机场。机场相当大，除了跑道上密密麻麻的裂纹和草地上扫雷的人群，并没有太多的东西会引起战争的遐想。候机厅在20年前原苏联入侵时期在当时的发展中国家中肯定也算是一流的：平整的大理石地面和北京这两年才开始流行起来的铝扣板吊顶。但厅内几乎没有一盏电灯，该有灯的地方都丑陋地垂着一截截电线。

　　住：没有独立卫生间最直接地让人感觉到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的莫过于阿富汗人。移民官身旁站着一位穿着不知哪朝哪代军装的大胡子。他戴着一副茶色眼镜，瞎了的左眼耷拉着，内眼角露出一截颜色很深的伤疤，丑陋而恐怖。等待出关时，突然冒出一名警卫，逮住我们雇的翻译就使劲刮耳光，然后恶狠狠地把他推出机场。据说是因为翻译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机场，但这个机场显然可以随便出入。住在喀布尔是个大问题。阿富汗全国只有26家饭店。各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和新闻媒体大量涌入立即使喀布尔的各大饭店人满为患，且价格飞涨。我们没敢去最著名的洲际饭店，而是先去了新闻记者比较集中的穆斯塔法饭店。在各种新闻稿中穆斯塔法的名字一再出现，但真到实处一看，简直大跌眼镜。

　　除了墙壁和每个窗户上的铁栅栏被刷得雪白外，这家所谓的饭店其实就是最原始的招待所，但可能是世界上类似招待所中最贵的。两个房间相通的“套房”要价150美元，一间五六平米大、只有床和桌子的房间要价30美元，而且这些房间都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层楼只有一间卫生间，且男女混用。最后，我们来到同事已经入住的喀布尔饭店。楼梯很宽，走廊就更宽了，足有五、六米，屋顶也很高，至少有3米。但一住进来我就后悔了，因为这家饭店以前一直禁止妇女入内，我们新华社的几个人是仅有的外国人，而我是唯一的女性。在喀布尔饭店进进出出的都是披着灰褐色披肩、头戴灰褐色帽子的大胡子。

　　从举止看，他们中的大多数似乎都当过兵，而且有几个人确实经常背着长长的冲锋枪走来走去。由于阿富汗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文盲，有文化的人和没有文化的人看人的方式本来就很不一样，而阿富汗人看人的方式就更直接了，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死盯”，而且绝对是直勾勾地死盯。

　　食：馕、牛油炒饭香蕉汁住下后正好是午饭时间。喀布尔的饭馆不少，但只供应阿富汗饭菜，而且品种单一，菜单非常短，主菜、主食和饮料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页。阿富汗人的主食是馕，其实就是一种烧饼，吃起来很筋道，所有饭馆均免费提供，类似很多西餐馆免费提供面包。我们的第一顿午餐就几乎点遍了菜单上所有的饭菜。开胃菜有羊肉汤和沙拉。羊肉汤盛在玻璃杯里，羊肉很少、汤很浓。所谓的沙拉是橙子块、黄瓜片、西红柿片、洋葱条，稀疏地摆满一盘，没有任何调料。当地人都是撒盐吃，我试了一下，别的味道还能接受，但橙子撒了盐后味道就变得很怪。

　　主菜主要有烤羊肉串、牛肉串和烤鸡。肉都是串在很粗的铁条上烤的，吃时拿一小片馕把肉从铁棍上撕下来。主食是馕和牛油炒饭。总体来说，阿富汗的饮食味道较重，偏油腻。这顿饭我最喜欢的是香蕉汁，用鲜香蕉搅拌而成，上面撒上一点碎花生，异常香甜。但我很怀疑这是否阿富汗的传统饮料，因为阿富汗地处内陆，气候并不温暖，不应该盛产香蕉。阿富汗人：骑“凤凰”车喀布尔是一个嘈杂繁忙的城市，与我来之前想象的充满了战争悲哀的荒城毫不搭界。街上跑的多为日本产的二手车，也有很多人骑自行车，多是中国的“凤凰”牌，据说是从巴基斯坦转道而来的。多年的战争使阿富汗人脾气急噪，且缺乏规则意识，使人很容易想到“无政府主义”这个词。

　　所有的人开车都横冲直撞，都不停地按喇叭。喀布尔的很多街道都在战争中被炸得坑坑洼洼，但这丝毫不影响车辆行驶的速度。司机开车的架势颇象玩电子游戏，方向盘激烈地左右摆动。只是车上坐的都是肉身，一旦发生意外不能像电子游戏那样在GAMEOVER(“游戏出局”)之后STARTAGAIN(“重新开始”)。

　　喀布尔城：残疾人与乞丐喀布尔保存较好的街区除了比较破败以外并没有太多战争留下的痕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市场更不会让你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生活似乎“热火朝天”，只是人们褴褛的衣衫、不时走过的被地雷炸断腿的残疾人和一下车便蜂拥而至的小乞丐不停地提醒你：这个国家现在其实一无所有，只有灾难和痛苦。下午我们到毁坏最严重的南城和西城转了一圈。

　　道路两旁的房屋全部被炸毁，只剩下一座座山墙，一眼望去除了悲凉还是悲凉。原来的国防部是80年前建造的一座西式王宫，屋檐上精美的雕刻工艺依稀可见。现在这座宏伟的建筑只有一堆堆瓦砾对着被炸弹撕得支离破碎的屋顶。夜晚：静得袭人到了快睡觉时我才头一次感到恐惧。我们住的三间房虽然在同一层，但相距较远。过来过去，那些大胡子们都直楞楞地盯着看。再加上同来的袁炳忠不停地开玩笑说：“外面的人都在盯着你看。”最后我再也没有勇气一个人回到那间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能主动要求与两位男同事在一间房里过夜。好在喀布尔饭店的房间都放3张床，没有人需要打地铺。

　　喀布尔的夜晚与白天简直像两个世界，安静得有些袭人。虽然宵禁从晚上10时才开始，但由于治安不好，天一黑街上就基本上看不到人影。偶尔会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或者有人发疯似得高声呼喊，间或也可以听到一两声枪声。只有夜晚的喀布尔才真正象一个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城市。

　　袁莉注：本文发自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作者袁莉是新华社迄今为止派往阿富汗的第一位女记者。她不久前刚刚结束了驻泰国首都曼谷的两年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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