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与技术情报

　　美联社记者布雷南·林斯里前几天走访了不少阿富汗人。他想知道他们怎样看待美国为提供抓获本·拉登信息的阿富汗人设置的2500万美元的酬金。

　　11月21日，在喧闹的喀布尔市区集市。布雷南遇到了在银行工作的阿塔乌拉·萨菲尔，他们两人的交流吸引了不少旁观者。身着黑色旧西服，内衬绛红毛衣和土黄色衬衫的萨菲尔说，如果他能有机会获得2500万美元的酬金，他将为阿富汗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受过良好教育的萨菲尔不同，靠卖五颜六色的气球为生的18岁的默罕默德·阿格告诉布雷南，如果他能抓获本·拉登，他将用酬金以2分一个的批发价购买100套气球。

　　喀布尔街头的许多人都梦想着得到这笔钱。在月工资大约4美元的阿富汗，2500万足以让一个人生活50万年。

　　美国是在这两天前提高悬赏金额的。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当天表示，五角大楼希望阿富汗人在塔利班政权瓦解和美国的重金赏赐下，能找到本·拉登的藏身地，这样美军就无需逐个山洞搜索拉登的踪迹。拉姆斯菲尔德说，已经被翻译成当地文字的悬赏传单“将像芝加哥12月的雪花一样”由美国军用飞机在阿富汗上空撒落。广播也同时在不断播报悬赏的消息，还说现金已经由美国飞机运抵阿富汗。

　　其实，从塔利班开始撤退的时候起，美军便开始了类似的信息搜集工作。他们拦截塔利班高级军官或“基地”组织成员，甚至那些“抱不平的部落首领”的信息，希望能从那里得到情报。然而，当更多的阿富汗人带来更多的信息时，情报机构不得不费力地将那些失实的消息剔除。一些机会主义者只是想得到酬金或者表现善意和价值;有些人则可能故意提供假情报，以妨碍搜捕工作。

　　“从这些人口中我们可以得到某种信息。”华盛顿一名情报防务专家丹尼尔·高里对美联社记者说，“从战略的角度，最需要的是‘基地’组织领导层那些人口中的情报，这比从100个塔利班步兵口中的信息有用得多。”“从这里获得的秘密信息或小道消息可以丰富军方和中央情报局搜查到的信息。”高里说，“但它们没有即时的技术情报有用。大多数的军事行动是以技术性情报为基础的。”高里指的“技术性情报”是指卫星拍摄图片、截取无线电和电话信息、间谍飞机和雷达搜集数据。阿富汗战事的发展让美国军队和情报机构在阿富汗的搜索行动有了绝对的自由度。英国广播公司(BBC)说，美军动用军事信号卫星，以及能拍摄清晰地面照片的“巨鸟”监视本·拉登的行踪。信号卫星能监控地面的电话通信信息。虽说本·拉登“9·11”后已经不使用手机，可是美国明显地还希望能截听到恐怖分子的一些电话通讯。塔利班第二号人物——阿提夫的死讯就是通过中途截取通信情报获得的。

　　现在，关于本·拉登去向的一致观点是:他没有离开阿富汗。美联社11月24日的电文引述阿富汗东部城市贾拉拉巴德的北方联盟民兵高级司令阿里的话说，本·拉登在山区里的托拉·博拉基地出没。他说:“(拉登)夜间骑马赶路，白天躲在山洞里。”《爱尔兰时报》、《时代》和《世界报》等媒体的各种消息来源指明的拉登藏身地都与此接近。

　　“在阿富汗山区，几百年前，游牧民族为贮存食品等开凿了很多洞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阿人民开凿了很多巨大的军用洞穴，隐藏食品、弹药，甚至坦克。”内布拉斯加大学地质学家施罗德告诉美联社记者。他是美国惟一曾在阿富汗进行过研究的地质专家，曾于70年代前往阿富汗协助当时的阿政府编绘国家地图。前些日子，他曾根据录像中拉登背后一块罕见的沉积岩判断出拉登在阿东南部两省，因为这类岩石只能在那里找到。

　　本·拉登还注入资金，挖掘和扩充了很多洞穴。有的洞穴群有一个城镇那么大，从清真寺到会议室，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英国防务专家尼尔·帕特里克在接受“自由欧洲电台”采访时说，“这可以让本·拉登躲藏几个月”。美军现在已经在阿富汗国内找到了七处用作军事设施的巨大洞穴。在攻击时将使用能够穿入地下的炸弹。但是，能否摧毁这些坚固的地下要塞尚不得而知。另外中小洞穴更是多得难以计数。阿富汗人认为:“空袭无法破坏洞穴。外国人甚至连入口都找不到。”

　　特种部队和中情局

　　“搜捕本·拉登的工作最终还是要取决于地面特种部队的能力。”拉姆斯菲尔德说。美国广播公司(ABC)还见到了他向媒体展示的照片——和北方联盟士兵在一起骑在马背上的美国特种兵、满载着美军装备的毛驴等等。他说，在阿富汗，美军的补给要求中很多并不是高技术装备，而是像马鞍和动物饲料这样的东西。“显然，崎岖不平的阿富汗山地导致搜索本·拉登的美国特种部队士兵不得不步行。”

　　ABC注意到，特种部队“装备有一系列自动武器、手榴弹发射装置和反坦克武器，同时还兼有光学、激光和红外瞄准器，夜视设备帮助他们‘占有黑夜’，使他们在和恐怖分子战斗中占有优势”。一般认为，他们最重要的装备是无线电通信和卫星定位系统。这些装置可以让他们同中央情报局和中央指挥部保持密切联系，听从他们的命令并要求美国总部发布进攻或者防御的指令。特种兵可以通过肉眼看不见的红外或激光制导锁定目标，帮助飞行员准确无误地命中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目标。

　　拉姆斯菲尔德11月中旬告诉媒体，大约有300名美国特种兵正在阿富汗南部搜索本·拉登和奥马尔，“他们将杀死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塔利班士兵和那些不断转移的‘基地’组织成员。”《纽约时报》报道说，特种部队在地面搜寻造成的平民伤亡要比“从17000英尺的高空投下炸弹少得多”。几乎与此同时，美国国务卿鲍威尔也说，本·拉登的选择正在持续减少，因为美国特种部队正在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一个山洞接一个山洞地搜索。

　　《今日美国》11月21日报道，16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即将加入突击队员在阿富汗展开的搜捕行动，全面追缉本·拉登。拉姆斯菲尔德说，中央情报局也派遣情报员进驻阿富汗，并称情报员和武装部队“合作无间”。有了拉登行踪的确切情报，特种部队才不会扑空。中情局正在招募大量能说英语和阿富汗语，以及能说英语和阿拉伯语的人才，也会不择手段派人打入恐怖组织。

　　一个秘密的中央情报局小组正在发起一场规模越来越大的秘密行动，搜捕本·拉登、他的“基地”组织和塔利班领导成员。据英国《每日电讯》报道，这个名为“特别行动组”的小组成员是第一批进入阿富汗的美国人。他们在盟军成功联合空袭和地面军事行动中起到了先锋作用。小组大约150名成员，其中包括飞行员、操作安装先进的摄像设备和“地狱火”导弹的“掠夺者”无人侦察机的地面操作者。这支队伍不穿制服，每6人为一组开展行动。

　　此前，《华盛顿邮报》曾报道，美国总统布什已下令中央情报局采取“任何必要”的行动——包括暗杀手段，彻底歼灭本·拉登和“基地”组织。为此，中情局获得了额外的10亿美元作为这项秘密任务的经费。这是中情局自1947年成立以来展开的最大规模的行动。该报说，虽然自福特以来的历届美国总统都签署了行政命令，禁止中情局和其他机构参与政治暗杀，但中情局和某些白宫律师同意:这条命令在战争期间不适用。

　　死的拉登还是活的阿登？

　　美国的电脑网络近来出现了以拉登为攻击目标的游戏，让参与游戏者发泄愤怒情绪。据《亚洲华尔街日报》，此种情形不仅发生于美国，全球网络上到处出现了免费游戏软件供下载，游戏都让参与者手打、枪击乃至凌辱、轰炸本·拉登。此类游戏软件的有些设计者也会收到威胁，推出此种网络游戏软件被下载12万多次的纽约制造公司Cyber extruder就收到过三封恐吓电子邮件。除游戏外，网络上也出现反拉登的笑话、卡通及漫画。

　　11月21日，拉姆斯菲尔德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60分钟”节目的采访时表示，情愿抓到死的本·拉登，而不是活的。他说，“我不知道从政治的角度，倾向于抓到死了的他是否合适，但从我自己的角度说，我宁愿这样。”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民主党议员约瑟夫·拜登在一次采访中也说:“我的意思是杀死他(拉登)，打死他。我可不想看见他被活捉……除非他举着白旗说‘我投降’，否则我就一定会开枪打死他。”有人为主张杀死拉登的观点辩护说:“许多人被埋葬在了纽约的废墟之下，把拉登埋葬在某个地方的废墟之下没什么不对的。”

　　其实，人们希望抓到“死”拉登不仅仅是因为憎恨，他们担心活捉拉登将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因为这将涉及如何处理拉登的问题。布什在11月13日签署一项命令，批准设立特别军事法庭审判外国恐怖嫌疑犯，但许多人表示，更愿意看到“死”拉登，而不是一个能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活”拉登。《联合早报》引述参议员艾克·斯凯尔顿的话说，这样的审判可能会持续数年，拉登将利用法庭宣传自己，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靠麦克风战斗到底的“烈士”。

　　具讽刺意义的是，在死亡和接受审判二者之间，拉登的选择与这些人一致。沙特阿拉伯《祖国报》声称，本·拉登也不愿成为敌人的俘虏。当被问及这种报道的含义时，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11月21日告诉美联社记者，“我想这意味着这是一个正在逃亡的人，这是一个被曾经庇护过他的人抛弃的人，这是一个人头被悬赏的人”。

　　不过，也有不同意见认为，对拉登进行公审是一个比在战场上杀死他更好的选择。这首先因为可能无法确定尸体是不是拉登的问题。《新闻周刊》分析，一旦找不到拉登的尸体，他可能就会作为一个“秘密”永远存在下去，就像希特勒当年的情况一样。“(审判拉登)不仅将使我们有机会显示我们是一个法制国家，而且将使我们有机会向法官、向世界，主要是穆斯林和阿拉伯世界说明，为什么这个人是全人类的敌人。”参议员约瑟夫·利伯曼说。

　　11月23日的《纽约每日新闻》刊登了美国法庭电视台“COURT TV”首席执行官施赫雷夫的文章。他认为美国和它的盟军继续搜索本·拉登的目的应该是:活捉本·拉登并审判他，因为他的死将把他塑造成“烈士”，并激发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对美国)的憎恨情绪。

　　文章说，美国的司法体系可以通过展示相关证据、法庭辩论和证据交换，最终确定真相，这样做，更可以深入罪犯内心，“揭示犯罪的动机、情感和价值观”。就像纽伦堡军事法庭让全世界看到了纳粹头目的真实样子。施赫雷夫认为:“当自由遭遇危机，最好的武器不是枪、致命的细菌孢子或是被劫持的飞机，而是真相和事实。”司法审判系统对于展示真相特别有效，电视转播将有效地消除本·拉登所代表的憎恨和邪恶。当人们在看这样的审判时就能体会到这种重要性和意义。“阳光是最好的消毒剂”，前最高法院法官路易斯·布兰德伊斯曾对此作了最好的表述。

　　怎样才算是胜利？

　　最新一期《经济学家》的封面文章的标题是《难以定义的胜利》。封面上是几个人的头像，其中除了本·拉登、萨达姆等人，还有几个黑乎乎无法确定的人头。在阿富汗战场上，如果把塔利班作为惟一对手，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已经取得了决定性胜利。然而，美国军界的最高军官——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迈尔斯11月21日说，即使本·拉登今天被打死或被俘，阿富汗战争也将继续下去。《泰晤士报》报道，迈尔斯上将是在北约总部参加北约国家国防部长会议时作上述表示的，“这场战争不是为了追捕某个人。我们要将‘基地’组织的领导层一网打尽，本·拉登只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也是美国的感恩节。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布什在第一夫人的陪同下，上午10点飞抵肯塔基州美军第101空降师驻地坎贝尔堡，他将同1万名空军士兵和伞兵代表共进火鸡晚宴。在这里，他发表演说，告诫美国军队和全体美国人，反恐战争即将在阿富汗山地进入一个危险的阶段。他说，打击“基地”组织的战斗必将超出这个中亚国家的国界。布什说:“阿富汗只是反恐战争的开始。”他利用这次机会向可能会收容“基地”组织成员的国家提出了严正警告。

　　11月24日，布什在每周例行的电视讲话中进一步强调:“我们发动的这场战争不会轻而易举地在短时间内结束。”他表示，美国不会等待恐怖分子再向美国下手，而是要先下手为强，无论恐怖分子躲在何处，在哪里发难，美国都将向他们发动攻势。

　　这些表态引起了广泛猜测，因为根据《新闻周刊》的材料，“基地”组织成员遍及世界60个国家。《纽约时报》曾经报道，在过去五年里，至少有11000人在阿富汗的恐怖训练营里接受过军事训练，但究竟有多少人分散到了世界各地，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个谜。本·拉登在阿富汗的恐怖训练营地就像九头蛇的一个脑袋——即使摧毁这些营地，甚至杀死本·拉登本人，都无法彻底消灭恐怖主义。《金融时报》的分析指出，现在的最大问题是美国的反恐怖战争的第二阶段在哪儿？这个问题在美国决策层引起了争论。“保守派的沃尔福威茨和国际主义者鲍威尔都认为，伊拉克的问题重新打开，才意味着打击塔利班的军事行动取得了成功。”

　　11月21日的路透社电文说，又一批约2000人的美国部队开始抵达科威特，这批军人将参加沙漠战的军事演习，并将起到对伊拉克的军事威慑作用。这之前，在科威特已经布署了5000名美军，打算前往靠近与伊拉克交界地区的沙漠地带进行名为“沙漠春天”的军事演习。官员们说，美国显示武力对伊拉克是一个信号。

　　在接受日本《读卖新闻》采访时，美国有影响的智囊机构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心原副主任、军事评论家泰勒表示，美国政府很可能在最近就作出对伊拉克采取军事行动决定。泰勒说，继阿富汗之后，伊拉克恐怕是下一个目标。布什之所以一直在中东地区和南亚地区增强军事力量，恐怕是因为起初就考虑到了对中东特别是对伊拉克的军事作战。

　　同一天的《日本时报》还引述了总部设在伦敦的全球能源研究中心主席谢赫艾哈迈德·扎基·亚马尼在美国军事打击伊拉克之前说过的话，“我们听说伊拉克可能遭到攻击”。他很担心这样将使油价非常昂贵。

　　波士顿大学的国际关系学教授克德维拉为美联社分析说:“军事行动迄今还是限于阿富汗境内，尽管我们可以解决阿富汗境内的问题，但我们面临的问题不会得到很显著的改善。”他同意其他反恐怖专家的观点，恐怖组织的网络已经深入到其他许多国家，比如伊拉克、叙利亚、苏丹和索马里。但美国目前还没有对这些地方采取行动的迹象，因为美国不希望刺激反美情绪，更不希望导致反恐联盟破裂。

　　本-拉登：穆斯林极端主义者的新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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