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伊斯兰堡11月26日专电 战战停停，谈谈打打。经过两个星期的反复后，昆都士战事终于有了结果：塔利班再次折戟沉沙，北方联盟则进一步扩大地盘，几乎占领了整个阿富汗北部。作为一直关注和报道阿富汗战事的记者，我和同事都大舒了一口气。

　　所谓松一口气，并非是记者对战局有什么倾向性。只是事件终于暂时告一段落，记者可以略为舒缓一下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战场风云变幻，随着昆都士战事越来越紧，记者们的精神也越来越紧张，惟恐漏了什么消息。另外，连日来困扰记者的苦恼也终于一扫而空了。苦恼来源于众多消息的真假难辩：虚虚实实，互相矛盾，真是“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来假亦真”，往往让你如坠五里之雾，浑浑然不知东南西北。

　　如果这些消息都仅仅是传闻，那还稍好办一点。可这些消息许多都出自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媒体：如美联、路透、法新、CNN、BBC等。为这次战事报道，他们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据说，仅CNN一家，一个星期的战地采访费用就高达百万美元。如此大手笔的投入，加上敬业的记者队伍、权威的金字招牌以及确实让人羡慕的灵通消息来源，其报道内容的准确性似乎让人不由得不信。

　　但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在两个星期的包围战中。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情况：一会儿是北方联盟声称取得进展，塔利班已岌岌可危，一会儿却又是塔利班说击退北盟进攻，昆都士现在固若金汤；一会儿又是昆都士守军全部投降，北方联盟正向昆都士开进，但一会儿又换成了双方和谈失败，塔利班守军誓死不降……消息一条接一条，事情也是越来越离奇，有可能上一条刚予以肯定，过不到一分钟，下一条又全盘加以否认。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莫衷一是。有时感叹，是不是北方联盟和塔利班都商量好了：不“定时发稿”、互相炒作。

　　例如，25日晚北方联盟进军昆都士。美联社的消息：北方联盟指挥官说，当地时间下午5点，北方联盟就已占领了昆都士。但CNN又说，北方联盟刚占领了昆都士东半城，西半城的战斗还在继续。而在这些消息之前，就有许多报道说，昆都士都已在北方联盟手里了，真不知这些消息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于是试着总结出一个基本“理论”：如果是北方联盟讲话：则是没有不取得胜利的，没有不攻城略地的，没有不俘虏众多塔利班士兵的；而塔利班方面，则是没有不击退进攻的，没有不坚守昆都士的，还有，就是北方联盟的胜利没有不是“谎言”的。当然，如果媒体说话，则是没有消息不是“最新”的。

　　国内有些新闻网站和媒体倒也挺老实，你有一条消息，就发一条消息，全盘接受，兼容并包。于是就有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上面很多条新闻都在讲昆都士已经北北方联盟接管，最新一条新闻则是北方联盟还在向昆都士进攻，这种效果，比“月光宝盒”似乎还略胜三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新闻记者。战争嘛，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兵不厌诈，方才是用兵之道。在枪林弹雨里闯荡了那么多年的塔利班和北方联盟自然都深谙其中道理。互相矛盾的消息，有时不过就是双方宣传战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媒体，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传声筒而已。

　　北方联盟的王牌是有众多的记者在他们那里采访，于是他们隔三岔五地向记者们透露一点“内部情报”、“最新战况”，至于“情报”和“战况”是真是假，只有天知道，反正此将军与彼将军的消息有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有时，这些拿惯了枪的指挥官们也会突然拿起话筒，举行个“记者招待会”。在前线看惯了大炮、坦克、爆炸却对战局进展情况一筹莫展的记者自然是趋之若骛，希望从这颇为“正式”的记者会上发现点更新更真实点的消息。但往往最具爆炸性的，却是这位发言人将前面所有战地指挥官的讲话都推翻了。

　　舆论往往可以左右士气、影响战局，塔利班方面自然也不敢怠慢。虽然对于它现在的最高首脑的动向，人们都一无所知。但每当北方联盟取得什么进展，它总要站出来否定一下，并且重申将血战到底。由于塔利班境内已基本没有外国记者，所有它的消息现在主要通过“半岛”电视台和阿富汗伊斯兰通讯社两家传递出来。

　　“半岛”电视台总部在卡塔尔，是一个阿拉伯语电视台。在刚开战时，它很是火了一把，播放了包括本·拉丹录象和美国空袭的许多独家新闻，引得西方媒体竞相转播。这里还有一个插曲，CNN以高价向“半岛电视台”购买了画面，然后以后者的名义通知其他媒体，称如再使用其中的画面，必须等6个小时之后。但此举随即遭到其他美国电视台的断然拒绝，指责CNN这是搞图片垄断，“违反职业道德”。作为抗议，美国主要电视新闻媒体当即转播了“半岛”电视台的画面。但“半岛”的大出风头，也遭到了美国方面的忌恨。美国方面曾要求卡塔尔方面加以训诫，但后者以新闻自由予以拒绝。当北方联盟攻占喀布尔前，美国战机曾对那里的“半岛”办事处进行了轰炸，所幸的是“半岛”人员已先行一步溜之大吉。但随着塔利班的节节退败，西方媒体纷纷进入阿富汗，“半岛”的电视的独家性已受到挑战，它现在转发塔利班方面的消息已比以前少了许多。

　　现在，异军突起的则是阿富汗伊斯兰通讯社，简称阿伊社。说是阿富汗，其实编辑部就设在巴基斯坦的边境城市白沙瓦，发稿用巴基斯坦国语乌尔都语，一天也没有几条。据说，该通讯社只有几个人，还属于“手工作坊”式，稿件都是用笔直接写在纸上，发稿也是靠传真，根本没有什么电脑、互联网。但由于该通讯社在塔利班里有人，而且塔利班也喜欢通过该通讯社来传递消息，因此虽然只有几个人，但世界各大通讯社和主要报纸都是它的订户。用我同事的话说，这几个人“现在是赚疯了”。

　　但阿伊社的报道，如同北方联盟指挥官的话一样，都不是特别可靠。往往消息里面，上一段和下一段就有抵触，因此看他们的稿件时得格外小心。这一点，从西方一些大通讯社转述的稿件中就可见一斑：原来一大篇的文章，只敢发其中认为最没有问题的一小段，而且一定要注名出处，有时还加一句：此消息现在还无法得到证实。虽然如此，阿伊社的新闻，至少现在，还是窥视塔利班的一个重要窗口。

　　除了上面一些遗憾，在整个昆都士战事的报道中，战地记者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看有关的电视画面，塔利班的士兵开着坦克，驶往北方联盟阵地投降，旁边一字摆开的除了北方联盟士兵外，还有许多是新闻记者，很多人手里还举着摄像机，冲前跑后，在战场如入无人之境。士兵们往往面无表情，但记者们却都是一脸的兴奋。同行的这种敬业精神无法不让人感到敬佩，也让我等在旁边窥视战争的人感到汗颜。但他们还可说是幸运的，就在攻打昆都士的这两个星期中，已有7名记者永远地留在了阿富汗，如果再加上伊朗通讯社报道的现在还无法得到证实的三位，就在短短的11天时间内，长眠于阿富汗的记者总数已达10位了。十条年轻的生命啊，令人长叹……。

　　愿他们安息！(记者 刘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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