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纽约的建筑学家麦克·索金从帝国大厦前经过，看到大楼前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高兴地想：“人们又回来了。”但后来他才搞清楚，实际那天是由于“帝国大厦”接到了可能被炸弹袭击的恐吓，大家正纷纷逃离那座摩天大楼。人们对高层建筑的恐惧感，在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第二天晚上，索金与许多同行在曼哈顿第50街参加了一场关于“未来建筑学”的讨论。那天是周六，市中心几乎空无一人，但大厅里却座无虚席。

　　本来，这次活动的主题是讨论两位著名的后现代派建筑学家的作品。但在开场白之后，女主持人便改变了议题：“人们不可能脱离现今世界发生的事情来讨论建筑艺术。”她的主张和与会者的想法一拍即合，大家都急于知道，“9·11”事件后，人们是否觉得塔式建筑十分可怕？他们对摩天大楼的态度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也正是目前纽约人热烈讨论并期待得到答案的问题：世贸大厦的废墟被清理后，是照原版本重建417米高的双塔式大厦，还是像世贸大厦的承租人西尔弗斯坦建议的那样，建造四座200米高的大厦来填补这个空间？或者建造一个纪念性建筑，比如反恐怖研究中心或世界艺术中心？

　　世贸大厦的废墟至今仍是纽约人祭奠“9·11”事件死难者的“神圣墓碑”。但纽约市长朱利亚尼已宣布，尽管清理两座大厦及周围同时被炸建筑的废墟尚需一年时间，新的世贸大厦很快就会重新矗立在地平线上。不过，美国建筑学家、国际高层建筑和城市发展协会主席克勒门希不相信很快能实现这一计划。因为对美国人来说，这块空地现在是整个民族遭受打击和承受痛苦的一个象征，很少有一块建筑基地能够激起人们如此热烈的讨论。因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很难达成一致意见：“需要充分听取各种不同的声音和要求，才能拿出一个各方都接受的具体方案。”

　　目前，建筑学家们的意见最多。其中一批人不主张再建一座办公大楼，而要建一座纪念性建筑———雕塑的纪念碑、可以漫步的空地或公园。而另一些著名的建筑师则持反对意见，认为“现在才应盖一座真正的摩天大楼”。美国建筑界的传奇人物、95岁的菲利普·约翰逊认为，恐怖分子越是炸，我们就越是要有一个抗争的表示，“他们把什么给毁了，我们就再把什么建起来”。柏林“大屠杀”纪念碑的作者、建筑雕塑家彼得·埃申曼说：“无论如何，不能再建一个低于原世贸大厦的建筑，我们不能屈服。”另一位67岁的著名建筑师理查德·迈耶强调：“我们要建一座比世贸大厦更能够代表纽约特点的标志性建筑。”建筑师理查德·格鲁克曼甚至已有了一个具体的“21世纪型”塔楼的雏形，他的话就像是竞标大楼设计权的广告词：“我设想用电子调控的玻璃镶嵌在大楼外墙，它的色彩可以不断变幻，营造出不同的气氛。”

　　还有4位纽约建筑师和艺术家建议，在这块空地正式确定是盖楼还是建其他什么建筑之前，应该在这里安装一个巨大的灯光设备，每到夜晚，用灯光勾画出世贸大厦的双塔高耸入云的轮廓，让人们怀念在“9·11”事件中丧生的无数冤魂。

　　但是，纽约文化与传媒学家托马斯·莱文另有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他说，其实大多数纽约人将来不愿天天面对一个令人伤心的大墓碑。对他们来说，是建一个纪念性建筑，还是重建双塔式大厦，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些都会让他们在今后逐渐平复的日子里回忆起那些痛苦。因此，有人提出另一种设想，即：建一个所谓“中性”的建筑，比如：建一座与证券交易场所风格迥异的建筑———“古根海姆艺术馆”。原来，建筑师弗兰克·格利计划在曼哈顿东区建造一个巨大的、形状崎岖，像是飘荡的云块的“古根海姆艺术馆”。而今，该博物馆副馆长劳丽·贝克曼认为，可以变通一下，将它建在曼哈顿西区，但“得所有的纽约人都愿意才行”。

　　其实，1966年世贸大厦兴建时，其设计者仅仅是为了在较小的地基之上，争取最大的办公面积。世贸大厦从未发挥过什么重要的审美作用，充其量是展示了资本主义的“自我意识”，也因此被那些想显示自己经济实力的国家所效仿。如，1984年德国在法兰克福建造了德意志银行的摩天大楼；1991年东京建造了双塔式的市政府大楼；后来，在吉隆坡又耸立起一座450米高的双塔式建筑。比起亚洲一些国家雄心勃勃的计划，迄今世界上出现的摩天大厦还都是小巫见大巫。比如：英国人诺尔曼·福斯特为东京设计了一幢高840米的大楼；西班牙建筑师亚威尔·皮奥茨甚至为上海设计了一座1100米高的塔式建筑。

　　可是，现在美国人对高层建筑的恐惧也影响到了其他国家。比如，尽管德国的建筑师们认为，从经济核算和城市用地的角度考虑，建造高层建筑是必要的，而且高楼能够传递一种良好的“都市感”。因而，前不久汉堡建筑师彼得·施威格为美国房地产商唐纳德·特鲁伯在斯图加特设计了一座200米高的方形塔楼。但“9·11”事件后，施威格说，摩天大楼一直是国家实力和成就的象征，而今却成了受伤害的象征。因此，他担心方塔大厦可能会成为人们“不安心理”的牺牲品。

　　在这次研讨会上，对于重建世贸中心的构想，建筑师们意见纷纭，很难统一。前不久，美国的建筑家们又就此在华盛顿召开了一次专题讨论会，虽然多数人坚持认为，人们对高层建筑的信心不应被恐怖事件吓退，摩天大楼仍是当代美国城市的特征。停止建设高层建筑意味着将要改变美国一个多世纪来的城市风格，这一变化令人难以接受。但人们普遍认为，这场争论仍将继续。这两座被摧毁的建筑如今已被赋予很多象征意义，要为其绘制重建的草图，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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