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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综述：美国新总统的对华政策展望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1月20日13:19 新华网

　　新华网1月20日电再过几天，当选总统乔治-W-布什即将举行就职典礼，成为美国第43位总统。现在国外有些媒体对共和党新政府的对华政策猜测纷纷，有的说，小布什将对中国采取强硬政策，有的甚至说，美中可能进入新的冷战。笔者以为这些估计似乎过于悲观了。笔者认为，新一届共和党政府的对华政策与其前任民主党政府的政策不会有实质性的改变，这是因为一届政府的政策并不取决于个别人，它最终必须服从国家的根本利益，必须反映国家中大多数人的看法。

　　美国人现在怎样看中国

　　2000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余永波访美时，美国国防长科恩对他说：“美国民主、共和两党已经在改善对华关系方面取得了共识。”从中美建交二十年多来，这是第一次一位在任的美国高官作这样的表态。科恩是克林顿政府中职务最高的共和党人。他说这样的话是意味深长的。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华政策一直处在辩论中。北京政治风波之后一段时间，美国政界和学术界一种占压倒多数的意见是：中国处在“疆土分裂、政治动荡和民主革命的边缘，”许多人以为在苏联解体之后，下一个就该轮到中国了。但出乎他们的意料，中国不但没有有垮，而且社会保持稳定，改革不断深入，国门越开越大，经济持续增长。于是数年后在美国又出现一种论调，认为中国是一个正在上升的经济和军事大国，中国的最终目的是要在亚洲称霸，把美国利益赶出亚洲，因此中美两国的冲突是必然的。那本臭名昭著的《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就是这种观点的集中反映。但这种意见遭到多数美国中国学家和有识之士的批评。

　　现在美国人怎样看待中国人呢？美国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社会，对任何问题都有多种多样的看法。大致说来，他们的看法可以归纳为三种。一种认为，中国的崛起是不可避免的，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必然导致市场经济、政治改革、市民社会、多元化、法治，中国最终必然走上西方式的民主道路。我们暂且把它称作对中国的“乐观派”的看法。这不是多数人的意见。另一种看法与上述《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的观点相仿，认为中国在下个世纪将象冷战时期的苏联那样成为美国的主要威胁。我们暂且把它称作“悲观派”的看法。这也是少数人的意见。多数人的看法，主流派的意见是：中国的崛起是无可争辩的，但中国未来的政策取向还有许多不确定性，复杂性，中国未来的战略意图还不太明确，既不说中美之间一定会发生冲突，也不能说中国对美国利益一定不构成威胁。因此美国的对华政策应该是与中国全面接触，加速使中国融入国际社会，用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政治体系的规则来约束中国，规范中国的行动，使中国成为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从而避免两国的冲突。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反映了这种对中国的主流派的认识，我们可以把它概括为接触加防范(或接触加制约)的政策。小布什的对华政策也必然要代表这种认识，这就是美国新政府对华政策不会有实质性改变的原因所在。

　　战略伙伴还是战略竞争者

　　1997年秋江泽民主席访美期间，中美两国领导人决定“共同致力于建立建设性战略伙伴关系”。小布什在1999年11月在尼克松图书馆的一次对外政策演讲中：“中国的崛起势在必行。我们在这方面的利益是清楚的：我们欢迎一个自由的繁荣的中国。我们并不预期与中国发生冲突，我们也不想威胁中国。”“中国是竞争者，而不是战略伙伴。我们同中国打交道不抱恶意，也不抱幻想。”在2000年共和党的竞选领中又说：“中国是美国的战略对手，而不是战略伙伴。”这大概是小布什在对华政策上最引起人们关注的一个说法。毕竟战略伙伴和竞争者或对手是不一样的。

　　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

　　其实，当初1997年中美两国首脑提出“战略伙伴”这个命题时，本来就不是说，现在的中美关系已经是战略伙伴关系，而是表明双方推动中美关系朝着这一方向前进的意向。可是在美国，人们一谈起这个问题，就把它简化成“战略伙伴”，仿佛说现在的中美关系就是战略伙伴，这就造成了误解。当今的国际关系错综复杂，伙伴关系也不排除竞争，竞争关系也不排除合作。美国与欧盟和日本都是军事盟国，双方的贸易战还打个没完。中美关系是复杂的关系，在一些领域两国之间合作较多，造成双赢的关系，而在另一些领域两国之间矛盾比较突出，合作相对较少，较为困难。在有一些领域则合作和矛盾并存。不管是“战略伙伴关系”还是“战略竞争者”的提法都不能改变中美关系的这种性质。另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是，在竞选中，双方总是要强调与对方政策上的区别，这是宣传上的需要。小布什总要表示他的政策与克林顿有什么区别。竞争中说的话有些在执政之后会去实行，有些也未必实行。更何况是象“战略竞争”这样比较笼的话。实际上，新总统尚未就任，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变化。被小布什任命为国务卿的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维尔在接受任命时已经表示，美国既不把俄国和中国看作“潜在的敌人”，也不把它们当作“战略伙伴”，他将继续与两国合作。这一表态就已经与小布什竞选时的说法有微妙的差别了。所以我们大可不必过于看重这一说法。但既然在竞选时已经作了表态，可以想见，在小布什任内“战略伙伴关系”这个提法大概是不大会用的了。

　　前景广阔的经贸关系

　　小布什来自共和党中的“国际主义”派别(即不是孤立主义者，不是贸易保持主义者)，他的支持集团是美国商界，尤其是大跨国公司。他们是对华永久性正常贸易待遇(PNTR)的热情支持者，是极力主张发展对华经贸关系的。在国会辩论对华PNTR时，小布什超越党派界限，呼吁国会中的共和党议员投票支持。结果从院的表决结果是，共和党议员的支持率大大超过民主党议员。可以预见，在小布什政府任内，只要美国不发生经济衰退，中美两国的经贸关系将会进一步发展，而不会把人权问题、劳工标准问题、环保问题与经贸问题联系起来。自然，经贸关系中也有矛盾和争执，其中之一是两国贸易不平衡问题有多少帮助。但只要美国经济不出现衰退，贸易赤字不会成为中美关系中的突出问题，也不会影响两国经贸关系的发展。

　　冷战结束以来，中美政治关系中麻烦不断，经贸关系也受到一定影响，但总的来说，经贸关系却一直在发展。这是中美关系中对两国利益最直接、受政治因素影响最小的一个方面。这十几年来，经贸关系已经成为中美关系的稳定器，中美关系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基础。可以预见，它仍将为中美关系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推动力。

　　敏感的台湾问题

　　台湾问题是中美关系中最敏感、最重要的核心问题。新政府仍将努力维持台湾海峡地区不统、不独、不战的现状，因为这是最符合美国利益的。克林顿政府在台湾问题上的主要政策主张也将为新政府所继承，它们主要是：一、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二、继续执行《与台湾关系法》及1982年对台湾作出的六点承诺；＊三、继续向台湾出售防御性武器；四、鼓励两岸进行谈判，但美国对谈判的时间、地点、议题等不表示意见；五美国对台湾问题最终如何解决没有定见，但要求台湾问题必须和平解决。解决办法必须为两岸人民所接受；六、继续反对台湾单方面宣布独立，以致把美国拖进去。

　　1995年李登辉访美后，美国政府与台湾当局的关系有所疏远。1999年李登辉发表“两国论”，克林顿政府对此很厌恶，克林顿9月在新西兰会见江主席时说，李登辉给我们双方都制造了许多麻烦。这些表态当然是台湾当局所不愿意听到的。克林顿在上海公开了“三不政策”，这也引起台湾当局和共和党人的不满。他们批评民主党政府在两岸关系问题上的钟摆太偏向了大陆。所有这些都使台湾当局得到一种印象：共和党政府也许比较好打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新政府就会对台湾的政策作大幅度的调整。近来美国许多思想库为新总统提的政策建议都指出，现行的政策框架被证明是有效的，不应轻易变动。新近被小布什任命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康多莉扎.赖斯也说：“美国对于继续奉行有益于各方的这项政策具有重大利害关系。谁都不想改变现状。”

　　2000年早些时候，美国众议院以压倒多数通过了《加强台湾安全法案》，但参议院一直束置高阁。克林顿政府是明确反对这项法案的。新政府会不会促使通过这项法案呢？笔者以为未必。首先，中国政府明确表示了反对这项法案的态度，警告说，如果法案成为法律，那对中美关系的破坏会比李登辉访美更为严重。美国新政府不能不考虑中国政府的立场。其次，新一届国会的构成比较微妙：参议院两党平分秋色(50对50)，众议院共和党仅有几票的多数。共和党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项法案。第三，美国政府现在一再表示，美国售台武器取决于大陆针对台湾的导弹集结。新政府也许更愿意把它作为所谓“达摩克利斯剑”悬在那里，以牵制大陆对台湾的行动。

　　20多年来，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保持战略模糊。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国议员要求把美国对台湾政策明晰化，明确说出，中国大陆和台湾的什么行为是美国所不能容忍的。共和党竞选纲领中说：“我们的政策基础是中国不能对台湾使用武力这一原则。我们否认北京有将它的统治强加于自由的台湾人民的权力……如果中国违反这些原则并袭击台湾，美国将根据《与台湾关系法》作出恰当的反应。美国将帮助台湾进行自卫。”这一说法就是企图将对台政策明晰化的尝试。但这只是《与台湾关系法》的另一说法，而且仍有相当大的模糊性。什么是“恰当的反应”？是政治的，经济的，还是军事的？这里有很大的空间。以后美国新政府还可能提出一些新的说法，但仍将保持一定的模糊性。

　　强调中美日三边关系

　　克林顿总统1998年访问中国九天，途中没有在韩国或日本停留，共和党人广泛批评民主党政府过于重视中国，忽视日本。其实，这样说多少有点冤枉民主党政府。克林顿政府是很重视日本的，正是在他的任内，进一步调整了美日关系，通过了防卫合作新指针，从而加强了美日同盟。

　　对于日本和中国对美国哪个更重要的问题在美国有三种看法。第一种，认为中国更重要。有些民主党战略家，如布热津斯基持这种看法。他在《大棋局》一书中把这种看法表达得很清楚。他认为，美中两国在政治和战略上的相互顺应是美国欧亚战略的东方基石。没有这种顺应，就没有美国在亚洲大陆的战略，也就没有美国的欧亚战略。他的观点受到许多共和党战略家的批评，有人甚至挖苦说，这不是美国人的看法，而是波兰人的看法(布热津斯基是波兰移民的后裔)。他们认为日本是美国半个世纪的盟国，美国现在在日本有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日本对于美国当然比中国更为重要。近几年来，一个新趋势是：越来越多的美国战略家和学者认为，西太平洋的和平和稳定基于美中日三国更良好、更融洽的合作关系，这也是美国亚太政策的基础。他们认为中日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真正正常化，中日之间没有建立象法国和德国那样的关系。在新政府任内，美国与日本的同盟关系会进一步加强，同时，可以想见，美国政府和民间都会更进一步强调中美日三边关系。

　　且看新政府在NMD问题上如何动作

　　在外交政策与对华政策的有关问题上，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最大区别也许是在军控与防扩散问题上，更具体地说，在国家导弹防御系统(NMD)问题上。共和党主导的参议院没有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CTBT)，这是对克林顿政府外交政策的一个打击。共和党认为《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是个时代的错误，这个条约会削弱美国的国防力量。民主党人对NMD比较勉强，共和党人则劲头十足。民主学主张部署比较有限的陆基NMD，而共和党认为这各规模的NMD无法保证美国不受导弹的攻击，主张部署包括陆基、海基也许还有以太空为基地的全面的NMD，将所有50个州覆盖其中，并且扩展到保护欧洲、中东和亚洲盟国。民主党承认1972年与苏联签订的反导条约的有效性，认为NMD与反导条约是平行不悖的，希望与俄罗斯进行谈判修改条约，把NMD纳入反导条约的框架。而小布什则公开说，反导条约已经过时，美国不应受它的约束，如果反导约成为NMD的障碍,美国不惜退出条约.民主党人指责共和党复活了冷战时代里根的星球大战,支持建立“一个未经检验、耗资巨大、考虑钱周的导弹防御系统”，“将把我们拖进一场新的军备竞赛”；共和党攻击民主党“不可救药地陷入了对1972年签署的一项过时协议的承诺当中”，被它束缚住了手脚。关于NMD的辩论涉及一个根本的观念问题；美国的力量要不要接受约束，，美国要不要自我约束。这个问题不像一般问题，如预算多几十亿美元火烧几十亿美元那样比较容易达成妥协。争论将会长期继续下去，就想人工流产问题一样。所以有的美国学者称它为外交政策中的“人工流产“问题。但由于本届美国国会的状况，共和党要把它关于NMD的主张付诸实施也是困难的。中国正非表明了反对NMD的态度，因为它将会打破全球的战略平衡，会刺激新的军被竞赛。新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到底会如何动作，我们将拭目以待。

　　冷战结束之后，中美关系麻烦不断，大的起伏就有三次：北京政治风波后美国对中国施压；李登辉访美引起中美关系全面倒退；美国导弹袭击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使中美关系降到了建交以来的最低点。但中美关系不但没有破裂，而且每次都能恢复过来，并继续有所发展。这本身就证明了中美关系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中美两国间具有广泛而深远的共同利益。对于美国新总统任内的中美关系我们仍是有信心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一个良好的中美关系有利于中美两国，有利于亚太地区的稳定和和平。(完)(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陶文钊研究员、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