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华阴市某校女教师崔某某，为了调治一个调皮男生，竟在他脸上划了一个“贼”字。此案被新闻媒体曝光 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据厂方、校方和女老师说，一些媒体的报道有失实之处，于是记者飞往陕西--

　　几天来，记者在“划字案”发生地陕西华阴市黄河工程机械厂子弟学校采访了当事人和一些学生家长，以下是他 们的“说法”……女老师：悔不当初

　　“刻字案”的女主角崔敏叶怯生生地走进厂接待室。她戴着眼镜，穿着朴素的蓝色衣裳，文静、瘦弱，一个典型 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提起“划字案”，女教师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说，最叫人感到痛心的是，自己玷污了“黄河厂”子弟学校乃至 整个教师队伍的形象；她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和制裁；她对王某及家人十分愧疚，并一遍遍地表示“对不起”。

　　谈到案件过程，崔敏叶的叙述与个别媒体的报道出入甚大……

　　我19岁时毕业于一所师范学校，在讲台上一直站了11年。两年前我开始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王某极为调皮 ，但我从不嫌弃，甚至还有些偏爱。我们老家有句俗语：淘气的小子出好的；我本人也认为：调皮的孩子将来也许比循规蹈矩 的学生更有出息。

　　王某非常聪明，同时又挺懒惰，学习成绩抓一抓就有提高。为了提高王某的成绩，我把全班学习最好的学生安排 与王同桌，让他们结成“一帮一、一对红”。王某只要有哪怕一丁点进步，我马上对他表扬。今年统考他进步不小，我发给他 一个“进步奖”，当接过那个大红本子时，他很高兴。

　　王某一直有个小毛病，爱拿别人的东西，像本子、笔、涂改液什么的。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小时候偷针，长大了 偷金。我对王某的这种行为总是很严厉，不断让他写检查什么的，还经常找他的爷爷，目的是与孩子的家人共同教育。同时尽 量不在班上给他张扬，一是为了他的威信，二是相信他会改好。

　　10月6日，一个姓巩的女同学丢了10元钱，怎么查也没有人承认，同学之间互查也没有结果。因为我要到校 长那里开教研会，就吓唬他们：“咱们把现场保护好，我现在去找警察叔叔来破案。”会议结束后，钱找到了，是一个姓刘的 学生在巩某桌子的横梁底下发现的。

　　刘某怎么会知道藏钱的地方？第二天，我把班上3个最调皮的学生刘某、孙某、王某叫到办公室。刘说，是王某 藏的。但王某无论如何也不承认。后来，我吓唬他，说要到公安局化验钱上的指纹。最后，经一再追问，他又说迷迷糊糊好像 “拿”了。

　　我想，王某屡屡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好好教育、管束，这个娃可能就毁了。我恨他不争气，就说：你难道不 知道当小偷非常丢人吗？我就不信改不掉你的毛病。你过来，我在你脸上写个字，让你“光荣光荣”，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于 是，我拿起锥子，把他的头揽过来，在他脸上轻轻地划了个“贼”字，当时，只划出了道道，没有出血。这时，我还气不过， 又用书法钢笔在道道上描了一遍。我只是想唤回他的自尊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那把锥子是我用来钉本子、钉报纸 用的。我平均喜欢集报。

　　在王某脸上划了字之后，我就让学生去找王某的爷爷，他家离学校只有百十来米。在这期间，我把他拉到一面镜 子面前，让他照一照，然后就有事出去了一会儿。

　　他爷爷来了以后，打了这个娃一顿，还气得呼呼直喘。我劝道：别气成这样，让他写份检查吧。王某站着，他爷 爷在离他有一步远的地方，足有半个小时。我根本没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现在，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脑子一直在想这件事 ，是孩子皮肤太嫩，还是墨水感染，加重了伤情，我一直没弄明白。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想推脱责任，我确实闯下了大祸。别说在脸上划字，即使在孩子脸上写字，也是 对孩子身心的摧残，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当时我被气昏了头，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事情发生后一个星期，王家找到学校，当天晚上我就和校长去了王某的爷爷家。当时也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 王家也没做出像现在这种剧烈的反应，否则我就不会参加厂里组织的赴山东旅游团。一些报纸报道，我是用锥子在脸上“刺” 字；有的说，我用发卡蘸上红墨水往他脸上涂沫，以把颜色渗到肉里；有的说，我在刺字之前还把王打了一顿……这都不是事 实。受害者：这太狠毒了

　　记者于10月21日晚上第一次见到受害人王某。随着划伤结痂脱落，他脸上的“贼”已经模糊，但在左脸靠耳 朵的地方仍能辨认出留下的贼字“戈”字旁，面积比5分硬币稍大。厂内一位老工人说，他17日见这个孩子时，脸上的“贼 ”字清晰可辨。

　　记者发现，在他的右脸，也有道道疤痕。王某说，这是与别人打架留下的纪念。王某确实是个顽皮的孩子。在与 记者交谈的近一个小时中，他一刻也没有安生过。

　　关于脸上被划字的经过，王某曾有过另外的说法———崔老师在他脸上划字时，他疼得使劲乱踢乱蹬，这时又有 一个老师过来抱着他的腿。开始许多人都认为这种说法更“符合常理”，因为脸上挨“划”时，孩子不可能不反抗。有关方面 感到事态重大，进行了调查，否定了这个说法。后来，王某承认，他说了谎！

　　关于划字的过程，王某及其家人告诉记者：10月6日，上体育课时，王某没有参加，他在教室里将一女生巩某 的10元钱从铅笔盒转移到她桌子的踏板底下，想逗她一下，如果她忘记了，就把钱花掉。巩某发现钱没了，找了好半天。这 时，王某暗示道：“你找你的踏板底下，我找我的踏板底下。”

　　钱找到后的第二天，班主任老师知道了，把12岁的王某叫到办公室。她先是用垫暖瓶的木盘抽他的嘴、脸和手 等，又用一根木棍狠狠地戳他的屁股。这时王某不断求饶，但崔敏叶还是拿来锥子，残忍地在他脸上划了一个“贼”字，并用 发卡往伤口上涂墨水。王某疼得又蹦又跳，这时，感到他的腿“好像”被抱住或是被夹住了。王某叫着：我疼啊，疼啊。崔训 斥道：疼什么？崔还威胁说：这事对谁也不能说！当时，现场还有两个学生。王家说，他们是“陪桩”的，类似于过去杀人陪 绑一样。

　　在给王某脸上划了字之后，崔敏叶派学生把他爷爷找来了。他一听说孙子又拿了别人的东西，上去就抽了他三四 个耳光。这时几个教师都不理睬，“毫无人性”地坐山观虎斗，而“凶手”崔敏叶则躲了出去。直到他一脚把孩子踹倒，在他 身上乱踢时，才有3个教师过来拉他。

　　这还不算，在脸上被划字以后，崔又逼着王某写“检查”，连写了3遍，都没过关，因为里面提到老师在他脸上 刻了个“贼”字。到写第4遍时，王某猜到了崔的意图，省略了这个细节，检查才算合格了。“检查”中写道：我拿别人的东 西不对，以后要好好学习。

　　王某的父亲有些残疾，母亲是农村人，在厂里基建工地干活。他们都只读了3年小学，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孩子 身上。怕自己教育不好孩子，他们将王某寄住在爷爷家。王某脸上被划字后，回家后总是捂着脸，吃饭时把脸转向墙边。10 月8号，王某的父亲发现儿子脸上的伤，他谎称是与同学打架弄的。王父脾气很暴，他把王某的衣服一拎，一下子将孩子摔在 床边，头碰在床板上，然后又用脚踢了近半个小时。9日，王某的姑姑看到孩子脸上有伤，像被猫抓的一般，没有想到是被教 师划了字。

　　直到10月13日，一个学生家长告诉了王家，经辨认，王某脸上果然有字，于是，他们找学校和厂方交涉。厂 工会副主席和校长来过，说是要严肃处理，但他们避重就轻，想在学校给个处分，直到新闻界曝光后，才又重视起来。

　　王某的母亲是从报纸上知道孩子脸上被“刺”字的。家人不敢告诉她，因为她脾气很冲，怕她作出什么过激行为 。她告诉记者，因为孩子调皮，过去经常打他，而且打得非常狠，从今以后，要好好待他，再也不打他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母气呼呼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作为一个教师，学生犯了错误应该教育，但怎么能在他脸 上刻字呢？咱们国家连死刑犯都不能在脸上动刀、动锥的。老师的行为是犯法，是毁容，是侮辱，是摧残儿童身心！

　　王家说，他们全家都在黄河工程机械厂就业，尊重厂里的处理意见。

　　对王某的伤情，华阴市公安部门的法医鉴定是轻微伤。开始，王家对此有疑议，于21日到西安市要求重新鉴定 。据王家介绍，鉴定部门不接受个人委托。他们到某美容机构检查，说是划伤已深及真皮层，如不经过美容，可能会留下疤痕 。

　　校方：这是一个偶然事件

　　黄河工程机械厂子弟学校校长贾思军及几位老师告诉记者：—该校有千余名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厂内职工子弟， 学生父母之间大都是同事关系，教职员工也是学生家长的同事。校方一直教育职工不准体罚学生。1996年12月，校领导 发现个别老师让没有完成作业的学生趴在窗台上写，对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国家有关教育的法规以及未成年人保护法律书籍 ，每个教师都发了一本。不想，却出现在学生脸上划字这种荒唐、离奇的事情，以至于轰动了全国。

　　这件事发生在崔敏叶身上尤其不应该。在出这件事之前，她是个方方面面都相当优秀的教师，她本人对王某绝对 没有成见，反而别的家长还说班主任偏爱王某。顺便提一句，王某的爷爷退休前是厂长助理，分管全厂后勤，包括学校、治安 等，他是教师们很敬重的一位老领导。

　　王某是个非常调皮的孩子。他与几个捣蛋生老是混在一起，上课时东倒西歪，讲话，恶做剧，还经常骂人打架， 有时欺负女生，拽她们的头发，把她们弄哭。

　　有一次，王某没有写作业，崔敏叶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写。谁想，他竟然把一个老师的两枝钢笔拿走了。几天后， 经反复盘问、吓唬，他才承认，一枝藏进办公室暖气片后的老鼠洞里，另一枝拿回家了。但拿同学的钱，还是第一次。

　　崔敏叶有十多年教龄，对工作一直兢兢业业。她自己家里有很多困难，6岁的孩子重病在身，但从来都是一心一 意扑在工作上，对调皮的孩子也很有耐心。她这个班的学生，有60%以上是家长“走后门”进去的，大家知道她对学生认真 负责，都愿意把学生交给她。她有个特点，一上讲台会忘记自我，像个孩子一样，其语言、表情全部儿童化了。她很上进，师 专毕业后又自学了大学本科课程。

　　她在学生脸上划字，确实是个偶然事件，大家都很惊讶。而当时的情节，并不像一些报纸报道的那样恶劣，但无 论如何这是不能容忍的行为。至于说刻字前教师把学生用垫暖瓶的垫子抽打了一顿等等细节，都不是事实，记者可以看一下、 走访一下，我们办公室是不是曾经有过这种“垫子”。

　　10月13号王某的爷爷找到学校。当天晚上，校长、厂工会副主席、崔本人就到了王家，崔还带了礼物。当时 孩子脸上的字不是太清楚，大家也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一直向王家赔情，并保证严肃处理这件事情。孩子的爷爷还说 ：这孩子太调皮，给你们添麻烦之类的话。因为组织去青岛旅游是厂里早已安排的，在取得了王某爷爷同意的情况下，我们出 发了。不想，在山东泰安，接到厂里的电话，说是案子被报纸捅出去了，问题闹大了，于是我们中途紧急返回了学校。

　　记者在黄河工程机械厂采访时，被几位老年妇女拦住了，她们七嘴八舌地责问起来。有的说：一些女孩子和老实 学生，经常被调皮孩子打，有的连路都不敢走，放了学如家长不来接，只有打“摩的”(出租摩托)回家；有位老人告诉记者 ：他的孙子经常被人家偷走“基本功”(作业练习本)，有时几个星期做不了作业。她们承认崔在孩子脸上划字不对，但请求 记者报道时考虑她的动机和她过去的表现，笔下留情。

　　据称，近几天，到崔家慰问的人络绎不绝，人们怕她出意外，寻短见。崔给记者出示了一份文字材料，她在反思 和痛悔，因为舆论压力太大了！

　　有关人士认为，校园暴力不是个别现象，不仅老师体罚、虐待学生现象在各地经常出现，学生之间的暴力行为也 不时发生，这对于青少年教育将产生负面影响。校园一直被人们称为“净土”和“圣地”，那里理应是秩序最好的地方。(袁 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