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诉方与被上诉方就案件焦点展开辩论
1999年2月2日上午9时，位于北京东郊民巷的最高人
民法院知识产权厅内，一场关于软件侵权案的官司在此开
庭。这是一宗不同寻常的官司，法庭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上诉方广州雅芳公司是一家从事化妆品生产和销售公
司；被上诉方PACIFICUNIDATA（简称PU）公司和京延公司
是两家软件企业。软件商状告用户，用户又反诉软件商，
这一起索赔额高达3000万美元的官司，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1995年4月，广州雅芳公司不远万里花费1．5
万美元从美国Jenkon公司购买了一套名为Unidata的软件。
6月，雅芳公司开始使用该软件。正当该软件在雅芳公司
大显神通时，1996年6月，香港PU公司向中国版权局投诉
雅芳公司使用并复制了Unidata软件的行为已构成侵权。
1997年5月，国家版权局认定雅芳公司侵权，并罚款49万
元人民币。
1997年8月，PU公司与其在内地的经销商———京延
公司作为原告向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状告雅芳。据原告P
U公司称，雅芳从美国购买并使用的Unidata软件，其著作
权属于PU公司。PU公司于1995年2月在中国软件中心登记
了Unidata软件，因而雅芳使用该软件属侵权行为，并
对PU公司和京延公司造成了“无法挽回，但是可以计算的”
经济损失。
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雅芳公司赔偿原告经
济损失1200万美元。雅芳公司不服，提出上诉，官司打到
最高人民法院。
PU、京延大喊：侵权，赔！
PU公司的董事长岳明曾是Unidata软件的开发者之一。
1989年软件开发成功，岳明与他人在美国设立UNIDATAIN
C（以下简称UI公司），将软件投入市场销售。此后不久，
岳明从美国移居到香港，办起PU公司，并且于1992年与U
I公司签定协议，双方明确，PU公司保留Unidata软件在中
国（包括香港、台湾地区）的独家经销权和相关知识产权
外，将该软件的其他权利卖给UI公司的继受人。
为在祖国大陆推广使用该软件，1994年10月，PU公司
与京延公司签定《独家代理商协议》，授予京延公司在中
国大陆地区独家代理、经营、销售Unidata软件的权利。
正当PU公司与京延公司在国内市场推广该软件时，他
们发现，广州雅芳公司未经允许使用并备份复制了Unida
ta软件。1996年6月，两公司向国家版权局投诉，1997年
5月26日国家版权局认定雅芳侵权，作出了罚款49万元人
民币的决定。
事情到此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不料，事隔不久，PU公
司和京延公司又起风波，向雅芳索赔3000万美元。1996年
1月京延与国内某客户签定了该软件的独家使用许可协议，
有效期10年，为此获得5000万美元报偿。但是在得知雅芳
公司已经在使用Unidata软件后，那家客户解除了与京延
公司的协议，使PU、京延痛失财神。1997年7月PU和京延
公司愤而将雅芳推上被告席，要求赔偿经济损失3000万美
元。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判定由雅芳公司赔偿原告经济损
失1200万美元。
雅芳：冤枉！
广州雅芳公司大吃一惊：明明是从美国合法买来的东
西，怎么又成了侵权使用和复制？一套1．5万美元的软件
居然被判罚1200万美元的赔偿，实在冤枉！情急之下，雅
芳只得将那惹事生非的软件停止使用，并原原本本地将它
如何通过美国经销商Jenkon公司购买软件，又如何从UI公
司得到使用许可的经过向版权局作了说明。8月，雅芳公
司将该软件返还了Jenkon公司。但为时已晚，PU和京延的
官司已打到了家门口。
1997年10月，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判定：雅芳停止使
用Unidata软件，向PU和京延公司支付赔偿金1200万美元，
部分负担诉讼费75万元人民币。1200万美元的赔偿金额从
数目上看，距京延公司所说5000万美元的损失相差不小，
但是，这也意味着PU、京延首战告捷。起码广东省高院认
定雅芳侵权成立。
图1被上诉方PU公司代表在法庭上
雅芳公司认为他们自1995年6月就开始使用Unidata软
件，而京延公司1996年1月才与他人签订价值5000万美元
的独家使用Unidata软件的协议，而且在签定这项协议之
后短短半年，京延、PU公司就开始了与雅芳的纠纷。那家
与京延签约的公司为什么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下一个为期1
0年的软件独家使用权？雅芳公司的诉讼代理人董永森律
师对此颇感疑惑。而这场诉讼里面还有一场：
官司背后有官司
雅芳是许多女士熟悉的化妆品公司，其母公司在美国。
孩子惹了麻烦，当妈的也逃脱不了干系。PU公司在国内起
诉雅芳的同时，也在美国华盛顿州联邦法院起诉了美国雅
芳公司和软件销售商Jenkon公司。Jenkon公司又在同一诉
讼中起诉原始著作权拥有者———UI公司。UI公司又依据
其与PU公司约定的仲裁条款，在美国提起仲裁申请。不久，
PU公司又在美国科罗拉多州联邦法院对UI公司提起起诉。
PU和京延公司认为，Jenkon公司已经解散，因此在国
内起诉广州雅芳侵权过程中，撤消了对Jenkon公司的起诉。
在这一问题上，雅芳公司一直坚决认为：不把Jenkon公司
和UI公司作为当事人，就没法判定是否侵权。
焦点之一是否构成侵权
法律界人士对此案的法律适用问题颇感棘手，国外的
相关法令与我国的法令及国际法还不能完全接轨，这给司
法机关断案带来较大的难度。也使此问题成为本案的首要
焦点。
雅芳是不是被告？
雅芳高喊冤枉是因为，在案件中雅芳是作为消费者出
现的。它也应作为受害方。据《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第
32条规定：软件持有者不知道或没有合理的依据知道该软
件是侵权物品时，侵权责任应由该软件的提供者来承担。
它从经销商Jenkon处购买正版软件Unidata，该软件有合
法的发票；有UI公司的商标标识、版本号和许可号；而且
在软件程序的“启动界面”上还有UI公司的版权声明。如
果雅芳公司所买软件是不合法的，UI公司和Jenkon公司为
何还会派员工上门安装调试，并帮助培训呢？至于UI与P
U、京延之间的瓜葛，作为最终用户的雅芳怎么会惹上麻
烦呢？
然而，PU公司却认为，早在1995年1月12日，UI公司
总裁DavidBrunel曾致函PU公司董事长岳明，UI公司的代
理商之一Jenkon公司，有一客户（即广州雅芳公司）想安
装Unidata软件。UI告知客户：他必须向PU公司购买，客
户可从Jenkon公司获得技术支持。UI与PU协商，是否可以
从PU购买一个使用许可后，将软件卖给广州雅芳公司。但
商议还未达成一致，软件已从Jenkon公司卖出，Jenkon公
司也并未与PU公司签订许可使用协议。由此，PU公司认定，
雅芳是明知故犯。
适用何种法律？
由于雅芳在美国境内购买软件，根据美国版权法，非
排他性的软件许可买卖不要求出据书面合同形式。并且依
据其法律，软件视同“普通商品”，属于合同法调整对象。
统一商典法（UCC）规定，合同不必须以书面形式订立，
卖家自动对出卖物的权利的完整性承担担保责任。
PU、京延公司也并非无理取闹，他们指出：依据我国
1991年10月1日起实施的《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第18、
19条规定：软件权利的使用许可应当根据我国有关法规以
签定、执行书面合同的方式进行；软件权利的转让也应以
书面合同的方式进行。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更是无可辩驳
的事实。而雅芳从始至终也拿不出相关的软件购买书面合
同。
保护哪个版本？
PU公司认为，早在1994年9月，该公司就已从UI公司
取得在中国（含香港地区、台湾地区）独家经销该软件的
2和3系列的版本的权利以及相关的知识产权，而雅芳从美
国购买并使用的是Unidata3.1.5B的版本，显然侵犯了
PU公司的独家经销权。
雅芳申辩：PU公司取得著作权的软件版本是2.3.2
，与它买的3.1.5B并非同一版本，二者在内容、功能、
发表时间、著作权人上都不相同。
复制是不是侵权？
在软件的使用过程中，雅芳公司承认对其进行了备份
复制，但这是软件这种特殊商品在使用过程中的正常作法，
不应构成侵权。雅芳为保存资料而做的定期备份复制，与
“著作权法”、“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中的“侵权复制”
是有本质区别的。
雅芳使用的软件有自测、限制许可使用功能。用户不
符合授权许可，或没有授权代码时，软件自动停止运行。
雅芳公司曾改变过运行该软件的电脑硬件结构，每次变动
都重新获得了Unidata公司的授权。上诉方律师的一番论
证，使听众席上不少人频频点头。
焦点之二巨额赔款该不该
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判定雅芳赔偿PU和京延公司120
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其依据是Unidata软件的技术含量、
广州雅芳公司复制及未经合法授权使用的时间和程度、利
用该软件经营商品规模和利益，因侵权行为导致京延公司
与某公司所签协议被终止履行所带来的经济损失等来确定
的。在确定具体金额时，考虑到广州雅芳公司在国家版权
局查处期间已经停止使用该软件；法院裁定后，PU公司和
京延公司仍能重新推广、经销此软件；以及京延公司与另
一公司的独家使用协议在履行初始阶段即被终止，没有使
双方经济损失扩大，因此判定雅芳公司赔偿原告1200万美
元，而不是3000万美元。
雅芳公司则认为：京延公司作为中外合资的企业不能
销售非自产产品，也不允许自行进口非自用境外产品，U
nidata软件是境外且非自用产品，因而那个让京延公司损
失了5000万美元的协议是无效协议；就算协议有效，也不
应由雅芳一家赔。雅芳在想，难道卖软件的Jenkon公司和
UI公司反倒落得干净了吗？
后记
正当双方还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地辩论时，记者找到了
中国软件登记中心主任李维，并就消费者应如何正确使用
软件问题采访了李主任。
李维认为，在我国保护知识产权的法律体系建立起来
加入我国参加版权保护国际公约组织之后，我国的软件企
业再也不能任意拷贝或者使用他人的软件。若没有通过合
法的许可授权而拷贝、使用他人的软件，将是一种侵权行
为，并会引发法律诉讼。
李主任还指出，在知识产权诉讼问题上，一方面要弄
清对方是否有权提起诉讼；另一方面，要检查自己行为是
否真正构成侵权，是否应依法承担何种责任。
最后，李维说，我国软件企业要充分利用现有的法律，
建立企业知识产权管理制度，在市场竞争中争取主动。同
时，用户也应当自觉依法办事，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合
法使用他人的软件。
王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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