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的社会监督功能超越了其它一切方式：一切不
公正、不合理的现象统统逃不过听证代表的眼睛，经不起
专家学者的盘问。当消费者自觉拿起《价格法》和《消费
者权益保护法》捍卫自己的权益时，任何一种形式的不正
常价格都经不起听证会的“严刑拷问”。


　　听证会：来自公众的声音


　　1998年12月29-30日， 国家计委根据《价格法》的规
定，就社会普遍关注的电信资费问题举行听证会，与会代
表来自信息产业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吉通、中网、
世纪互联以及人大代表、民主党派、团中央、妇联等各部
门和各阶层，讨论的话题包括该不该收电话初装费、手机
入网费，手机单向收费后该涨什么费，如何保护寻呼行业，
为什么不按秒计费，以及ISP负担是否太重、 上网费是否
太高等。每一个话题都引发了激烈的辩论，人们突然发现，
“听证会”让人们听到了公众和客观的声音。

　　“听证会”之所以神奇，因为它在发挥社会监督功能
上超越了其它一切方式：一篇揭露、批评性报道，当事者
可以置之不理、“你说你的，我干我的”；内参很有杀伤
力，但也很容易“摆平”；举报就更是人微言轻了……而
在听证会上，一切不公正、不合理的现象统统逃不过公众
的眼睛，经不起专家的盘问。记者在听证会后采访了有关
人士，从他们介绍的情况中记者切身感受到了“听证会”
对社会公正问题所具有的强大感染力和冲击力。

　　电信说市话亏本，互联网也亏本。原因是电话“热装
冷用”，要装电话的人多，网络容量就要扩大，就不断埋
光纤，不断买交换机，成本就大，但大家打电话很少，平
均一部电话一个月收上来的费用不足分摊成本，能不亏吗？
互联网投资也是“大手笔”，用户数却少得可怜，亏本也
是情理之中。问题是，如果不是因为互联网费用太高，既
抑制了人们的上网热情，也使电话无用武之地，何至于因
贪小利而失大局？何况，这里边有没有盲目投资、决策失
误、经营不善带来的无效成本问题？这些成本该不该转移
到用户头上？

　　科学院院士为什么用不起互联网？据说，数十位院士
向领导反映情况，认为网络费用太贵，影响了教育和科研
对互联网的合理利用，不利于我国人才培养和知识经济的
发展。这个问题早就有人指出，但如果不是因为院士反映，
人们也不会猛然想到，根子出在一个错误的假设上：电信
在发展大哥大时有个理论，手机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高科
技、高消费，通过昂贵的机器费、入网费、使用费，把收
来的钱用于扩大再生产，满足更多的社会需求。电信在早
期发展互联网商业应用时可能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实际上
不是那么一回事，有钱人不一定上得了网，还要有知识；
知识分子需要上网，但没有那么多钱。互联网首先应该理
解成知识经济的基础设施，而不是一个赚钱机器，一定要
让知识分子用得起，否则他们的智力就被不能被互联网这
个“倍增器”释放出最大效益。因此，互联网应该是高科
技、高效益，但微利行业，要面向大众提供普遍服务，优
先考虑知识分子的需求。

　　应不应该发展IP电话？电信认为应该缓行，原因是发
展IP电话会减少国家收入、不能收回在传统电话网上的投
资。听证会代表指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制度
优越于资本主义，因为我们的制度保证了可以采用一切新
技术、新发明为人民服务，现在却想把IP电话锁仓库里，
迁就于明显已经日薄西山的旧技术，这只能走向恶性循环。
只有充分肯定技术进步带来的高质量、好处和低价格应该
让国家受益、消费者受益，才能鼓励企业不断创新、勇于
采用新技术，从今天开始不能再给由于决策失误、技术落
后、管理不善带来高成本的企业嫁祸于消费者留下任何政
策上的空子。

　　2M专线每月应收多少钱？目前电信收费是43万元。很
多人都知道美国只收2千美元。 代表问43万有何根据，电
信列举一大堆成本，比如买了多少服务器、多少交换机、
铺了多少万公里光纤等等。一位ISP代表指出：ISP向电信
租用2M专线就象交过桥费，既没使用电信的服务器、交换
机，也没从电信的万里光纤得到任何好处，把这些成本也
摊到ISP头上是毫无根据的。 根据互联网发展形成的国际
惯例，这位代表提出一个成本计算模型：一个ISP（China
NET也是ISP）的成本分成建网成本和互联成本，建网成本
包括租用的机房、购买的机器、布线等，这个成本不能算
到消费者头上，因为消费者购买的只是通行权，至于他要
去访问什么站点、 做什么事情与ISP投资的服务器、机房
是什么档次并无关系；只能把长期增量成本如联网成本、
员工工资等作为定价依据。ChinaNET的成本也应该这样核
算，只能把国际出口成本分摊到ISP头上，ChinaNET 的全
国骨干、机房、机器等建网成本不能算到ISP 租用的专线
上。根据这个模型和电信公布的国际出口带宽、专线用户
数，估算2M专线每月费用与美国相近，经过探讨和交流，
电信也采用了这个模型，算出的成本是21万，即使水分太
多，也比43万少了一半多。根据“老百姓用得起、 ISP不
能死（死了就没人提供服务了）、中国电信要发展”的资
费调整精神，这次专线费用下调应该让ISP喘口气了。

　　听证会的优点：从上面代表们穷追不舍的质询例子不
难得出结论，通过计委搞的这次听证会，有关中国电信许
多不让说、不敢说、说了没用的问题基本得到澄清。中网
公司总经理万平国在总结听证会的优点时归纳了三点：（
1）民主性。原来是政府替企业制定政策， 老百姓和企业
发生矛盾后往往把矛头指向政府，认为政府不公，不可理
喻，甚至怀疑体制上有问题。这种无辜替企业背黑锅的现
象政府是不愿意继续下去的。反之，通过听证会这种方式，
让企业和老百姓去谈判，自己当裁判，政府形象要高大得
多。（2）科学性。定价总是有理论、有根据、 有误差的，
就应该允许辩论、讨价还价，最后大家都心理平衡了，比
任何数学模型、权威学者闭门造车都要科学。 （3）自我
完善性。听证会的代表说什么话、代表谁的利益、个人素
质、道德情操如何，随时接受舆论的监督，一个行业或机
构让谁当代表也会影响到本集团的形象，因此总的来说参
加听证会的代表绝大部分是积极的、高素质的，听证会的
结果也将是建设性的。受到成功的鼓舞，人们也会更加信
赖听证会制度，并积极剔除不合理、不成熟的因素，使其
日臻完善。

　　结论：借用IT的一个术语，即可点出“听证会”所代
表的精髓：开放性。如果电信垄断这样难啃的骨头都被《
价格法》和“听证会”以不可思议的效率消解，IT业的种
种疑难杂症是否也可以让公众“听证、听证”呢？




　　行政程序中的“听证制度”


　　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立法办公室陈少云

　　行政机关在作出一项行政决定前，应当给予其行政相
对人参与并发表意见的机会，或者行政机关的决定对相对
人有不利影响时，必须听取相对人的意见，不能片面认定
事实，剥夺对方辩护的权利。这种听取相对人的意见的程
序，在法律术语上称为“听证”。这一制度的设立主要目
的是，为了赋予受行政决定影响的一方为自己行为辩护的
权利。国外学者认为，听证制度是行政程序法的核心，因
为听证制度在行政程序方面上能够体现对公民基本权利的
集中保障。

　　最早在法律上确立听证制度的是美国1946年的联邦程
序法。这个法律的制定改变了传统行政法上的以行政效率
优先的行政法原则，而代之以保障公民基本权利和对行政
权的行使加以控制的行政法原则。现在，很多国家在制定
行政程序法的同时都规定了听证制度。

　　我国于1996年颁布实施的《行政处罚法》第一次以法
律的形式对听证程序作出规定，这是我国行政法制建设的
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听证制度虽然是行政程序中的一项重要制度，但是由
于其既花钱又费时，因此并非是每个行政行为在作出时都
经过听证程序。各国行政程序法在规定了听证制度的同时
，都相应地规定了排除条款。比如，在紧急情况下，需要
立即作出决定的行政行为，以及执行军事、外交职务和机
关管理、财产管理方面的行政行为可以不经听证程序。




　　政府：费要降法要立



　　国家计委物价司运输邮电处：根据国家三定方案，电
信方面的价格由信息产业部来定。这次的听证会开完后，
由于问题较多，对互联网资费方面的问题研究不多，讨论
不够，所以，又开了一个小型座谈会，专门就互联网收费
问题听取大家的意见。

　　最终用户和ISP对电信收费都有很大的意见。 最终用
户反映互联网用不起，希望价格能够降下来。怎么降？ISP
本来就在赔本经营，让ISP降价不太可能。那么，只能是
电信降价，只有电信降价了，减轻ISP的负担，ISP才能对
最终用户降价。

　　以听证会的形式反映意见，是比较公正的。互联网资
费要降下来，降多少合适？ 当然，既不能听ISP一家之言，
也不能光听电信的。ISP当然希望降得越低越好， 但电信
也有一个运营成本的问题。

　　我们会同信息产业部给国务院写了一个报告，目前还
没有批下来。降价是肯定的，并且降价幅度还不低。但也
不会太低，太低后，电信就没有积极性了， 因此，ISP也
不希望太低，太低了， ISP从电信就拿不到线路了，同样
不利于中国互联网的发展。 ISP也了解电信的运营成本，
这次报给国务院的价格是综合ISP 和电信的意见后形成的。
目的是为了让大家都用得起互联网。

　　有的ISP提出，互联网是一项公用事业， 应该象公共
汽车、水电一样便宜，让大家都用，提高大家的生活质量。
我们认为不能这么比，如果互联网象公共汽车和水电一样
便宜，互联网是不会有大的发展的。公交系统每年亏多少？
电信亏得起吗？电信不能亏，一亏就完了。

　　当然，就象有人说的那样，国家给了电信专营的权利，
它也应该尽一份义务。利润率不能太高。

　　信息产业部清算司资费处：有关政策正在制订中，互
联网的资费肯定要调，但调多少还不知道。

　　信息产业部政法司法规处处长李国斌：电信立法是保
证电信公平竞争的前提和基础，根据要求，本届人大要完
成电信立法。目前，机构调整已经完成，政企已经分开，
电信立法的各种主要障碍已经得到解决，起草《电信法》
的各种条件已经具备，《电信法》可以说是呼之欲出。准
确地说，在二、三年之内力争通过人大讨论和通过。




　　亏损亏损再亏损降价降价再降价


　　采访对象：中经网公司副总经理孙大奇

　　问：两年前有人算过， 中国ISP通信费用成本占整个
公司运营成本的80%左右，而美国是5.26%。经过两次调价，
你认为ISP的通信成本比例还有这么高吗？

　　答：我们的比例在50%以上。

　　问：中经网去年盈利了、亏损了，还是持平？

　　答：ISP业务肯定是亏损的， 但我们还有别的业务，
我们的金融和经济信息服务收入就大于ISP业务。ICP是我
们以后的发展重点。

　　问：如果电信大幅下调专线费用，ISP能盈利吗？

　　答：专线费用下调会减轻ISP负担， 但目的是让更多
人用得起互联网，让利消费者，因此上网费也必然要下调。
从理论上讲，只要上网费高于ISP的成本，ISP就能赢利，
如果用户规模上去，ISP就能发展—我们担心的是， 如果
中国电信的上网费比ISP的成本还低，ISP还是死路一条。

　　问：数十位院士联名上书中央反映“用不起互联网”
的问题，改变了大家原来认为“互联网是高科技、高消费、
高利润行业”的观念， 一致同意ISP应该是微利行业的看
法。你认为ISP还能吸引投资人？

　　答：听证会这种方式能够充分协调中国电信、中间服
务商、企业和最终用户的利益，保证中国电信要发展、ISP
要生存、用户得实惠，关系理顺了，ISP还是有存在的必要
和发展空间。换句话说，现在还有哪个行业可以暴利呢？

　　采访对象：瑞得在线负责人

　　问：你们收入如何？

　　答：ISP这块当然是入不敷出了， 但有集团的投入，
我们一直没放弃。我们开辟的其它收入来源如网络光盘、
《网友》杂志等，还是有利润的。此外，针对今年“政府
上网”工程， 我们开发了一套WebOA系统，也将成为我们
的利润“增长点”。

　　问：电信成本占你们总成本比例是多少？

　　答：太高了！我们130多人，月营业额5万多，可我们
一根512K专线每月流量费就是16万！ 还有200条拨号中继
线，如果按600元/条/月算，就是12万！ （注：如果是电
信代理，实际只有135元/条/月，600元是标准报价。）不
仅ISP，中国的互联网用户负担也是惊人： 美国一个中产
阶级家庭月收入三、四千美元，市话包月才9.6美元，AOL
上网费包月才20美元，占收入1%；我们的“中产阶级”家
庭月收入三、四千元，典型用户每月电话费、上网费却近
300-400元，占收入10%。

　　问：如果专线费用下调，你认为多少是合理的，多少
能接受？

　　答：512K专线我认为1.6万元/月就够高的了。（记者
：降到原来的1/10恐怕是不可能的。）至少8万以下。

　　采访对象：教育科研网有悦高工

　　问：从支持教育科研事业的角度看，电信是否优惠教
育科研单位的通信费？

　　答：应该是的。而且从政府和电信部门很多官员的讲
话、在许多场合做出的承诺来看，是有优惠政策的。实际
操作中各地的优惠情况会有差异，取决于当地政府对教育
科研网的重视以及与电信部门的沟通情况。

　　问：教育科研网有哪些通信支出？

　　答：主要是国际出口费用和国内地区网络中心互联的
长途专线费。我手头没有具体费用数字，但你可以根据专
线中心（http://www.zxzx.cn.net）的报价以及教育网地
区网络中心互联情况估算，然后减去一些优惠。

　　问：教育科研网为什么要走自己的长途专线，利用
ChinaNET互联不是更省钱吗？

　　答：从互联网诞生的历史、目前美国发展下一代互联
网（NGI）的策略来看， 都是国家资助大学和科研机构首
先建网、研究、应用，技术成熟了再推向商用应用，互联
网早期在中国的发展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未来我们也希望
保持独立性，而且在技术领先上要超前，这才是“科教兴
国”大政方针的体现。

　　问：是否由于可观的通信成本给教师和学生使用互联
网造成了很大压力？

　　答：当然。你也知道我国教育科研经费本来就紧张，
上网费又要瓜分一部分，相反，美国、俄罗斯等国家资助
学校、科研机构上网，科研经费又比我们充裕，反差太大
了。


    朱汉夫、吴应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