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比尔·盖茨畏惧一个人的话（也许比尔·盖茨
只会畏惧一个人），那这个人肯定是加里·里贝克——
一个在高科技法律战场上胸怀大志，力除不平的律师。多
年以来，里贝克一直用法律武器挑战微软“以大欺小”的
做法，帮助那些被微软欺凌的小公司讨回公道。当然，有
一些客户害怕微软报复而不敢透露姓名，这时，里贝克就
会单枪匹马走上法庭，直面软件业中的巨无霸。


　　比尔·盖茨确实应该富有，但他不应该比总统更有权威

　　不仅是我们的午餐，连我们本身，微软都想吃掉

　　我想我可以称得上是富人的罗宾汉


　　今年，里贝克荣登《Upside》1998年影响全球信息产
业律师排名榜第3位，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而名列第一的
是他的老板，WilsonSonsiniGoodrich＆Rosati律师事务所
的LarryW．Sonsini。

　　作为网景公司的法律顾问，里贝克面对比尔·盖茨，
威风凛凛，每一份诉状都痛击微软的要害。在反托拉斯的
调查中，微软被逼无奈，步步退却。微软的律师Warden甚至
质问网景公司为什么要雇用里贝克作为法律顾问。

　　里贝克成了全世界“小公司”心目中的英雄。

　　初入事务所

　　WilsonWonsiniGoodrich＆Rosati律师事务所由John
Wilson于1991年创立，几年后LarrySonsini加入进来。随着
硅谷高技术产业的发展，事务所也得到同步发展，现在已
是本行业最具实力的事务所之一。正是在事务所的办公室
里，Apple和NeXT公司的领导进行了一系列的会晤，敲定了
NeXT软件同Mac机结合的细节。

　　两层楼高的事务所总部里，有330名律师在工作。一间
办公室中常有两名律师是新来的。事务所不像律师楼，倒
像一个高科技企业孵化器。为了容纳更多的律师——平均
每周新进两名——，在大街的对面，正在修建一栋更大的
楼，将于明年夏天启用。近年来，事务所几乎成了造钱的工
厂。1996年的收入是1．4亿美元，比上一年增加了30％。每
天来事务所的客户络绎不绝。律师的收费虽然高达每小时
395美金，但每个人都生意红火。事务所负责财务的官员说：
“在硅谷，商业疯了，所以其它业务也跟着疯了。”

　　当里贝克于1991年底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6名律师
处理技术交易。而现在则有24名。里贝克第一次同Wilson
和Sonsini见面是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当时律师们正在
收拾高尔夫球杆准备去海滩休假三天，一名律师说：“我
们都在想，哇！里贝克来这儿干什么？”他在法庭辩论的
杰出表现早已在圈内流传。在1982年美国参议院关于小企
业的辩论中，一个观察员评论他是“所见到的最凶最狠的
律师”。里贝克听到这话，顽皮地笑了一笑，“我给了他
们一个难受。”他说，“那是一个律师应该做的。”

　　到了星期一，WilsonSonsini的律师们都知道里贝克
来加盟了。同事们开始都小心翼翼地同他打交道。他以前
在别处干，有时会把助手训得流眼泪。他是一个不完美世
界中的完美主义者。在同法官打交道之前，他会阅读数年
来该法官所做出的决定，以便在法庭上能用这位法官自己
说过的话来支持自己的案子。他的研究使他的同事感到强
烈的压力，“你会听他谈一件发生在印尼的事，他要把这
件事同微软联系起来。”他的一位同事说。

　　自从里贝克来了以后，这位大名鼎鼎的律师一直是
WilsonSonsini事务所的明星，在法庭辩论中显示了卓越的
才干。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他成功地为Borland公司所做的
辩护。Lotus公司起诉Borland公司侵犯了它的版权。里贝
克制作了两张放大的照片，一张是Borland公司的Paradox
电子报表，另一张是Lotus公司的Lotus123。在法庭辩论快
结束的时候，他将放大的照片钉在一块硬板上，再将这块
板举在肩头，由于激动而满脸通红。“那一瞬间，他就像
是从山上走下来的摩西，真是一个奇异的场面”，Peteu
Detken事后一直感慨万分。PeteuDetken当时同里贝克一起
工作，后来，他加入了Intel，负责法律事务。

　　南方口音的家伙

　　敏锐的头脑、坚强的信念、坚不可摧的使命感（有人
称它为虚荣心）再加上无法保持沉默就构成了里贝克。里
贝克的作为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他有巨大的震撼力，
而不是因为他的理想主义。

　　这种激情从何时开始喷发？我们只能从他的背景去寻
找一点线索。

　　他于1949年出生于肯塔基。在同微软交火之前，里贝
克最反叛的举动发生在三十年以前。当时他还是一个高中
生。他和朋友们发现图书管理员对图书实施审查，充满着
维护宪法第一修正案的理想，他们就向图书管理员的房子
投掷了鸡蛋。

　　1971年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耶鲁大学毕业，为了保险起
见，他决定再拿一个法律学位。

　　里贝克并不特别偏爱法律。他说：“我只是不知道要
干什么，我不想被挑战，我只想去法学院拿一个文凭。有
人对我说，好吧，你去加州的斯坦福吧。作为一个南方佬，
那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里贝克于70年代初来到加州北部，那时蓬勃发展的PC
工业还没有将芬芳的梨园和樱桃林变成鳞次栉比的办公区。
“加州不像一个真实的世界”，他说。“太阳这样亮，天
空这样蓝，不像是一个有人生活的真实世界。”但也许正
是这种超凡脱俗的素质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里贝克事实
上是喜欢法学院的。他永不满足的头脑深入到了错综复杂
的案例内部，WilliamBaxter教授的反托拉斯课程又给他以
新的激励。WilliamBaxter教授后来在里根政府负责司法部
的反托拉斯工作。里贝克还编辑过《斯坦福法律评论》。

　　现在，二十年以后，他发现他所从事的工作完全符
合他的职业生涯。其中当然并不都是真善美。去年就有谣
传说微软雇佣了一个侦探跟踪里贝克，想搞清楚是谁向他
提供了企业的内部情报。他对这样的间谍行为不屑一顾。
他说他没有被跟踪的感觉。

　　跟微软死磕到底

　　里贝克知道他是在同一些世界上最大、最坏的公司
在较量。他讲了一个有关微软的故事，但拒绝透露其它细
节。一家硅谷的公司遇到了困难并准备转向，这时微软乘
虚而入。它向正在苦苦挣扎的这家公司的主程序员开出了
100万特别红利的价码。这位程序员因为准备结婚，不能
马上去报到。微软又加大了筹码，不管什么时候来报到，
只要立刻离开正在从事的工作，就再加50万。该程序员接
受了。微软随后又找到了该公司的第二个主程序员，开出
了150万的价码。当这家公司咬了咬牙，也开出了这一价码
时，微软立即涨到了300万。

　　每天都有大量的邮件涌到里贝克的信箱中：

　　“微软给我10万元以开发MicrosoftBackOffice。”

　　“微软开出的条件我实在无法拒绝——免费拨号程
序、浏览器、开发包、免费发布等等，我知道Netscape要
好一些，但……”。

　　“如果从网址上撤消对Netscape链接的交换，并最大
限度地宣传IE3．0及ActiveX技术，微软将会使我们的网址
在两页全彩色广告中成为最显著的四个网址之一，这些广
告的累计发行量有1100万份。我们一直被认为是使用
Netscape最好的网址，为了Netscape我们还作了优化，提
供下载信息。但对我们来说，要拒绝登上微软促销快车这
样一个机会，实在是太难了。”

　　里贝克从这些邮件中抬起头来，“你说，这是掠夺
吗？”

　　也许是，但他必须使联邦政府相信才行。这是一件艰
苦的工作，不单需要付出体力的代价，还要付出感情和心
理的代价。当你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注意你所讲的一切，他
们所注意的只是一个虚假的自由概念时，你还要讲多少次
呢？“有时候早晨醒来，我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我还有
其它的法律业务要处理，如果硅谷自己都不想打一场正义
的战斗，我为什么非要打呢？”

　　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仍然在进行着西西弗斯一
样的工作。（西西弗斯是一个凶残的国王，死后被罚把石
头从山脚下推到山顶，每次石头快推到山顶的时候，都会
滚下山去。）每当夜晚他闭上双眼的时候，命运的启明星
总是照耀在他的头顶。里贝克点燃的法律之火会一直燃烧
到下一个世纪，而溅到他身上的污泥浊水是他所选择的道
路的一部分。

　　“有时，那些攻击很刺激，”他承认。“你知道，当
你成了一个律师，有好多时候你不得不为你并不相信的东
西去辩护。我不怀疑有时早晨起来，你会扪心自问，你是
否在为社会做贡献。但我，没有在不能入睡的长夜里，躺
在床上，瞪着双眼，思考我的一切是否正确。”

　　1994年，美国司法部接手联邦贸易委员会对微软进行
的反托拉斯调查，这个调查针对微软的DOS市场策略。在
最后形成的法令中，微软同意不利用它对操作系统的控制
来对付竞争对手。但这个结果对里贝克来说根本不够，他
代表部分匿名的客户提出了一份申述书，敦促美国地区法
院法官StanleySporkin否决这一法令，给微软更严厉的制
裁。后来，法院驳回了Sporkin的裁决，阻挠了里贝克的
策略。

　　1994年，微软宣布拟用20亿美元购买电子支票制造
商Intuit。里贝克和几位律师向司法部提交了一份白皮书，
指出这一合并将会带来的长远影响。司法部因而认定微软
和Intuit合并将会削弱竞争、提高软件价格、窒息财务软
件革新。结果，预计的收购流产，微软没有能够进入财务
软件领域。

　　里贝克继续瞄准微软数十亿美元的业务。夏天，他向
美国司法部致信，指控微软违犯了1994年法令。他还代表
数家客户指控微软对网景公司实施不正当竞争，因为如果
计算机制造商不在机器中预装微软浏览器IE3．0的话，对
每套Win95，微软就强迫他们多付3美金。

　　联邦和州的调查员支持这些指控。2月份，德克萨斯
州律师办公室向微软发出民事调查通知，这实际上就是州
“传讯”的另一种说法。根据Dataquest的资料，如果微软
将IE4．0作为Win95的一个组成部分，1997年生产的微机
中，76％都会装上这一系统，这一免费安装的作法将在市
场上有效封杀标价为59美元的Netscape浏览器。微软提出
的以4．25亿美元收购WebTV的提案也引起美司法部反托拉
斯分局的警觉，该局延长了其标准的30天调查期，以便对
四月份宣布的这一交易收集更多的资料。像里贝克这样的
微软批评家担心，微软意图吞并的是整个Internet，而不
是比尔·盖茨在1995年的讲话中所讲述的，只是对Inter
net进行包容和扩展。“不仅是我们的午餐，连我们本身，
微软都想吃掉。”

　　“这一策略有严重的社会后果”，里贝克说：“这是
一项新的技术，新的一轮机会。而微软想把它纳入操作系
统，从而维护其垄断。”

　　软件巨头还不是里贝克唯一的眼中钉。他的工作计划
中，总有15到20个案子。1996年底，他代表Lexis－Nesis，
试图阻止Thomson公司用34亿美元收购West出版公司，但
未能成功。这一交易使美国两家最大的法律出版公司合二
为一。目前，里贝克正在为好几家硅谷重要的软件公司辩
护，IBM起诉这些公司侵犯专利权并要求获得专利使用费，
而里贝克等认为根本不存在侵权。

　　但主要还是他对微软的一系列无情攻击使他声名远
播。在硅谷，微软的势力无处不在。对里贝克，有人喜欢
有人怨恨。对有些人，他是英雄，是一个在“各人自扫门
前雪”的行业中唯一具有远见卓识的人。在另外一些人的
眼中，他是一个误入歧途、夸张自负的小人，热心追逐个
人声望。但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如果有一个人在帮助确
立21世纪的反托拉斯法，他就是加里·里贝克。

　　里贝克说：“我想我可以称得上是富人的罗宾汉。
凭比尔·盖茨的商业敏锐和努力，他确实应该富有，但他
不应该比总统更有权威。国会可以制约克林顿，但没有力
量制约比尔·盖茨。如果他想用他的观点潜移默化Inter
net，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只要政府出面干预，盖茨会
有所节制。但联邦贸易委员会唯一能做的就是看他是不是
会自己摔下台阶，跌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