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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也有“居委会”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2月22日 10:22 中国青年报

    中国城镇有“居民委员会”,没想到英国也有类似的
组织,叫做“社区中心”。工作人员多数是“发挥余热”
的老大爷老大娘——我说两者相似,指的就是这个。不同
之处当然不少。比如说中国大一点的居民大院都有居委会,
有的还不止一个,这是官定的。而英国没有居民大院,一
个街区是否成立社区中心,官方也不规定,通常由热心人
士发起,居民自行决定。中国城镇居委会要协助政府做工
作,比如宣传计划生育,散发避孕药具,帮助刑满释放人
员重新返回社会,而英国社区中心没有配合政府工作的义
务。

    管警察管不了的事

    一年前,我来到英国的威尔士首府加的夫市,在河边
区64号安顿下来。河边区是贫民区,夜间经常有妓女出没,
通常是站在街头等客:嘴里叼一支香烟,兜里装一筒可口
可乐,手里提一把伞,不管下雪下雨都穿黑皮短裤,大腿
裸露,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是“鸡”。我的房间临街,有个
妓女经常站在窗子下。夜深人静,经常听到汽车轰隆轰隆
开过来,“吱”地一声停下来,随后是讨价还价,三言两
语就成交,接着车门“嘭”地一声关上,又是“吱”地一
声,马达轰鸣,买方拉着卖方扬长而去。我撵她,她欺侮
我是初来乍到,又是外国人,嬉皮笑脸赖着不走。实在不
堪其扰,便去找警察。警察说,卖淫违法,但是,只要妓
女没有主动拉客,或者主动拉客但是没被“抓现行”,警
察就束手无策——先生您的房间神圣不可侵犯,但是人家
在外头街上,是公共场所,站在那里没偷没抢,谁管的着?
除非人家吵您的时候打电话报警,让我们“抓现行”。如
此说来,难道我得忍气吞声,夜夜给吵醒喽?警察说,不,
先生您去找社区中心,他们自有办法。

    于是我来到河边区社区中心,一位名叫史密斯的老先
生认真听取我的投诉,郑重其事地做了记录。当天晚上,
“史大爷”来了,对那个妓女说,“小姐,您在此处的存
在干扰了本社区居民夜间休息,我代表河边区社区中心请
您离开”。那妓女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到大约100米之
外的街头等客——也好,我总算能睡整宿觉了。

    像这种警察管不了或者无法管的事情,社区中心往往
能管,而且很有成效,这叫“居民权力”。英国各电视台
曾经报道过这样一件事:在英格兰北部某城市,有个强奸
幼女犯刑满释放回家,住处社区中心认为,尽管此人为自
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但是左邻右舍认为他是单身汉,有
可能继续对本社区儿童构成威胁,因此强烈要求他搬家,
由政府安置。政府果然“顺应民意”,经心理医生检查确
认此人仍有暴力倾向后,便命令警察给他强制搬家,搬到
由政府提供,警察集中管理的免费住房。这里要补充几句
话:英国刑事罪犯刑满释放后重复犯罪率极高,几乎高达
百发之百,难怪左邻右舍信不过他们,尤其是犯过性侵犯
罪的人。英国城镇社区中心绝对不搞什么“帮教”,这也
是它们与中国居委会的一个区别。

    都是尽义务

    前面提到的那个“史大爷”,久而久之我和他便成了
朋友。“史大爷”70多岁,64岁退休前是一家杂货店经理,
退休后参加社区中心工作,现任主席。“史大妈”早已去
世,6个子女也都结婚成家,平日根本不理睬老头,逢圣
诞节才寄来一张贺年卡,表示个“意思”。参加社区中心
的工作,是为了晚年有事可做,排解寂寞。经常在河边区
社区中心参加活动的有20多位老人,情况与“史大爷”大
同小异。河边区社区中心有一间原先是仓库的活动室,是
已故主席捐献的。活动经费一靠委员们自个儿掏腰包,二
是向本社区居民募捐。英国大小城镇都有叫做“carboot
”的跳蚤市场,“carboot”是“汽车后备箱”的意思,
每到周末,家家户户把家里用不着的东西装在汽车后备箱
里拉到这里卖掉,不少家庭把所得收入捐献给慈善组织或
社区中心。

    虽然是义务劳动,河边区社区中心委员们干得挺热心。
我回国前不久,隔壁62号被盗,小偷从后院进来,撬开后
窗,爬入房间,偷走了电脑、电视机、首饰等一批贵重物
品。次日,各家各户收到社区中心的一封信,向大家通报
案情,提醒大家提高警惕。社区中心还在几个主要街口贴
了“告示”:本社区居民已开始昼夜巡逻,不法之徒切莫
以身试法。这些老人是不是真的上街巡逻了,我没看见,
不敢肯定,也许这告示是“空城计”。但是,无论如何,
人家的热心是不容怀疑的。

    帮助邻里解决困难,是社区中心老人们给自己规定的
一项重要任务。我所在的威尔士大学新闻学院有个来自沙
特阿拉伯的博士研究生,陪读的夫人生了孩子。人生地不
熟,夫人年轻,才17岁,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英国的规矩
是带孩子的保姆必须经过专业培训,凭证上岗,而这样的
保姆一时找不到,两口子愁得掉泪。听说住处有个社区中
心,便到那里求助。几位老太太自告奋勇帮忙,每天轮流
到他们家里带孩子,直到一星期后找到合格的保姆(英国
还有一规矩:已经是祖母的老太太可以短期帮别人带孩子,
条件是不得收费)。

    另一项任务是根据本社区需要组织集体活动。河边区
社区中心每年暑假期间都要给孩子们组织一次“回归大自
然”主题游园会。我回国前几天赶上了1998年游园会,恭
逢其盛,不能不去看看。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社区公园平
日冷冷清清,这一天不知从那里冒出来这么多大人小孩。
不少小孩涂着大花脸满园子疯跑,大概是模仿南美热带雨
林中的印地安人罢。大一点孩子在大人指导下和泥,做陶
器;学龄前的娃娃们玩水,堆沙子。社区中心不知道从哪
里搞来一些绵羊,还有鸡鸭鹅,办起了“加的夫农场”,
让孩子们触摸这些小动物,给它们喂食喂草。“史大爷”
满头大汗,浑身黄泥,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老太太们
摆摊卖本社区群众捐献的东西,为社区中心开展活动筹集
资金。

    老人自己的组织

    英国人的习惯是关起门来自家过日子,邻里之间相互
往来不多,所以社区中心公益活动不多。英国孩子到16岁
就“独立”了,个人的事情家长无权干涉,硬要干涉,他
可以向法院起诉。老人与成年子女关系极为冷淡,儿女逢
圣诞节给父母打个电话或寄去一张贺年片那就算是孝顺了。
儿子与老子一道下饭馆各付各的钱;儿女回父母家要付饭
费住宿费,老太太还要叨叨这比住旅馆便宜多了这一类事
情中国人听来像是天方夜谭,在英国却丝毫不稀奇。种种
因素加起来,使得社区中心更准确地说是老年人自发为自
己开设的活动中心。河边区的退休老人经常不约而同地到
社区中心交流种草养花的经验,交换图书。英国老人普遍
不服老,自己能动手的事情决不求人;自己动手打的家具,
往往先拿到社区中心让老伙计们欣赏一番。

    在高级知识分子相对集中的地方,社区中心的老人们
更重视文化活动。英格兰北部斯坦福郡有个基尔大学,基
尔大学所在地基尔村也有个社区中心,它的多数成员是基
尔大学退休教师,其中教授就有七八位。我在这所大学讲
学期间,应邀同老人们见面,向他们介绍中国改革开放的
成就以及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老人们同大学对外联络处
保持联系,经常请前来讲学的外国学者同他们座谈。我是
第二个同他们座谈的中国学者,第一位是来自中国科学院
的一位研究员,电子工程学专家。退休教授布朗先生50年
代有一位同班同学也是中国科学院研究员,目前也已退休。
布朗先生深情地说,人到这个岁数,总是怀念青年时代的
朋友,希望第三位同他们座谈的中国学者是这位老同学。
如果老同学不能来英国的话,他打算同老伴一道去中国看
他。

    从基尔乘汽车往东行驶一个半小时,我来到了达尔文
的故乡施鲁斯伯里,一个古色古香美丽非凡的小城。在瞻
仰达尔文故居之后,我来到一个也是以退休高级知识分子
为主体的社区中心。这里的老人们组织了一个“东方文化
研究论坛”,也是经常请外国学者座谈。我在那里的时候,
老人们正在学中国画,他们握着绝大多数英国人从未见过
的毛笔,显得很吃力,却是一笔一划地临摹老师的画,那
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形象,的确令人感动。老师是来自台
湾的英籍华人张女士,她说,这里的老人们对中国国粹很
感兴趣,下一步她打算教老人们打麻将,由于要请老师,
这个社区中心花销较大,于是老人们开了一家股份制咖啡
店。真没有想到,英国的“居委会”也搞“三产”创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