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课堂，13岁的李东方已经在医院和家里呆了两个
多月了。

　　此刻，他的同学们刚刚经过紧张的期末考试，如释重
负般地投入寒假的怀抱，而李和父母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两个月前，因为无法完成期中考试“少考1分，罚款10元”
的“指标”，李东方与另外两名同学离校出走，途中不幸
遭遇车祸，右肱骨、桡骨、尺骨同时骨折，右手臂断成三
截。迄今，仍由长长的钢针固定，不能自由活动。 今年9
月，还将进行第二次手术。

　　两个月治疗，共花费万余元，这使李本就不宽裕的家
境雪上加霜——妈妈没有工作，姐姐在省城贵阳市读书，
全家主要经济来源就靠当乡村小学教师的爸爸菲薄的工资。

　　小东方之伤到底该由谁负责？损失该由谁承担？他的
父母坚持认为学校及教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两个月来，
双方多次交涉，仍没有结果……

    少1分罚10元

　　李东方家住贵州省清镇市（贵阳市郊区）红枫镇扁山
村，由于村里土地被省电力建设第二工程公司征用，按有
关协议，他与村里其他孩子一道入读电建二公司子弟中学，
现为初二（2）班学生。

　　1998年10月期中考试前，英语老师王彩玲要求全班38
个学生写“保证”，各自定一个“分数目标”，如考试成
绩达不到，每差1分就罚款10元钱。 李东方也在当月28日
写下了“保证书”：王老师，我保证这次半期（期中）考
试一定好好复习，把不懂的语法弄懂，好好记单词，争取
半期（期中）考试英语考在65分以上。如果考不到，差一
分罚拾元。

　　11月16日，王彩玲公布了期中考试英语成绩，李只考
了50．5分，离“目标”差14．5分，按“理”应交罚款14
5元。 为此，他心里惴惴不安：如果真要交罚款，自己拿
不出来，又不敢向家里要，真不知如何是好。

　　11月17日上晚自习， 他和另外3名同学没有完成作业，
王老师又让他们到教室外的窗台上去写保证，并问：“李
东方，你半期考试的保证怎么办？”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王要他“好好想一想”。

　　下课后，王拿出李的“保证书”，叫他注明罚款什么
时候交清。李写道：“该罚的一定和这个学期期末的一起
罚清。”王认为不行，要其重写，李又将上面的话写了一
遍，王还是不认可。

　　11月19日上午的英语课上，王得知李东方的“保证书”
还未带来时，便说：“不交罚款就不许上课，出去！”李
被撵出了教室。

　　11月20日早上，李来到学校，数学老师王学富也问起
罚款的事，并说：“把你爸爸妈妈喊来，和王彩玲老师说
清楚，要不然耽误了功课怎么办？”

　　从王学富老师办公室出来，李东方恰好遇上同班同学
桂猛和甘兴江。这次期中考试，他们二人英语分别考了36
分和40分，与自订目标相差24分及20分。据他们讲，几天
来，王彩玲同样一直在催他们交罚款，桂猛因此已经有好
几天没有上课了。

　　桂说：“反正呆在这里没有好日子过，不如我们去清
镇（市区）找个录像室住一晚上，3元钱一个人， 还有毯
子盖，明天我们就去贵阳。”

　　于是，3人结伴去了清镇， 后转车到了数十公里外的
贵阳市区。 很快，3人出门时带的18．5元角钱便用完了，
只得挤在贵阳八中附近的一个电话亭栖身。

　　11月21日上午，李东方与甘兴江、桂猛走散。当他饥
肠辘辘地找到贵阳客车站时，手中只捏着一枚一角钱的硬
币。

　　在车辆和人群中辗转了好几圈，他终于下定决心扒车
回家乘别人不注意，钻到中巴车底，手脚并用抱住了传动
轴。

　　汽车发动了，就在这时，李东方仅余的那一角硬币从
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捡，瞬间，
传动轴把他的右臂卷了一圈。

　　听到惊叫声，开中巴的丁师傅立即下车察看，很快将
他扶上车，送往贵州省人民医院诊断包扎，并于当日晚上
转到清镇市人民医院住院治疗。临走，丁还特别留下2800
元医疗费。

　　李东方的爸爸李立权同意中巴驾驶员丁师傅的说法丁
认为，李东方是扒车受的伤，驾驶员没有责任，2800元的
付出是“出于一种良心”，其余费用应让学校负责。

　　李立权强调，孩子是学校逼出去的，校方应该赔偿由
此造成的医疗费、护理费、 营养费及其他损失共计10300
元这还不包括完全康复所需的费用。

　　对于王彩玲至今没有前来看望过孩子，李和爱人均非
常愤怒。

    不只为了“谁负责”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校长徐家荣表示，校方非常重视
此事，一定会妥善处理。李东方已购买学生意外伤害保险，
最高赔付额可达3000元，学校正积极与保险公司交涉理赔。
当然，孩子的家长坚持要学校和教师出钱，如理由充分，
学校也愿意负责。

　　徐还说，学校一再组织教师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教
育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一再强调
不允许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王彩玲用罚款吓唬学生，给
他们压力，施教方法不当，校方已对她作了批评，但对李
东方的出走，学校没有直接责任。

　　学校副校长周石泉补充说，得知李受伤后，学校马上
安排了教务主任及他的班主任前去看望，王彩玲当时也要
去看，学校出于避免面对面矛盾激化的考虑，不让她去。
学校在此事中究竟要承担什么责任，包括对王彩玲的处理，
只有等孩子最后治好了才能协商解决。

　　那么，王彩玲老师本人是什么态度呢？她态度明确：
考试前叫学生写保证，只是为了吓唬他们，不是真的要罚
款。她认为，自己并未叫李离开学校，对他意外受伤没有
直接责任。

　　李东方受伤一事引起了贵阳市、清镇市教育行政管理
部门的高度重视，就在清镇市教育局接到该事件反映不久，
局纪检部门又收到了一封学生的化名举报信，反映电建二
公司子弟学校老师变相体罚学生导致其本人流失出校的情
况。

　　1月11日， 清镇市教育局副局长钟邦华、市政府教育
督导室副主任王祖明等一行5人深入该校进行了调查。

　　他们说：“该校出现这种情况，非常令人痛心，学校
还是重视的。调查显示，罚款情况是存在的，尽管属于教
师个人行为，不是组织行为，但学校仍应负一定责任。我
们要求学校作好事件的善后处理，待情况弄清后，对责任
教师作出相应处理，并引以为戒，杜绝今后类似事件再次
发生。同时还将向全市中小学发出通报，要求大家对体罚
与变相体罚学生的问题高度重视。”

　　记者注意到，徐家荣校长办公室墙上挂着一面“中国
电力企业联合会教育先进单位”的锦旗。据了解，该校向
来以教师敬业、管理严格著称，一直保持着比较高的升学
率。

　　贵阳市教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评价说：“管理
严格无可非议，教育有目标无可非议，关键是，‘严格’
与‘目标’如何实现。李东方受伤一事，绝不仅仅是一个
谁该负责的问题。”

　　据悉，电建二公司专门设置的负责调解民事纠纷的“
调解办”已介入此事。李立权表示，一旦调解结果不如所
愿，他将通过法律程序解决。  谢念 念秋 魏荣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