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5年收入了5000多万元，5年财务没有公开，在
区人大代表的带领下群众逐级反映问题，终于迫使有关方
面进行村财务审计。审计结果：5000万元没了，还亏损几
百万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12月初记者在长沙市郊区马
王堆乡火炬村找到了长沙市芙蓉区人大代表蔡国兴。这是
位精干的中年人，四十开外。他向记者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村干部想拿一次旅游收买村民组长

　　火炬村紧靠湖南长沙市城区，原来属长沙市郊区马王
堆乡，1997年长沙市区划调整时划到了长沙市芙蓉区马王
堆街道办事处。全村有22个村民小组，4800多名村民，以
种菜和从事饮食、经商等业为主。90年代以来，火炬村依
靠天时地利，被列入城区规划，有限的土地一时变得金贵
起来，不少财大气粗的单位来此购地置业，原是郊区的火
炬村也有了都市的繁华。记者进村看到，一栋栋小楼显示
着村民的富裕。村民们在感叹党的好政策和这几年自己的
发家奋斗历程之余却也时时想起：火炬村这几年卖土地收
了不少钱，钱收了，村干部却又没给村里和村民干几件说
得上的事。钱到底花到了哪里去了？

　　去年 3月份过年后召开了这年第一次村民组长会议，
村支书杨桂云和村委会主任陈新田提出村里到黄花地区征
地办农场和村干部一起到北京旅游等事项。当时，大家的
意见不统一。4月9日大家到了北京，包括22个村民组长和
村干部，一共30个人。第5天， 在北京开了党员组长会议，
敲定买地的事。这时积累的问题开始爆发，还是先从征地
的事说起。有人说：“每个村民组长，代表两三百村民的
利益，把村民组长带到北京来商量买地，搞几千块钱旅游
就收买了村民组长，对不起村民。何况，按照村民组织法，
买地的事要召开村民大会，才能算。”此时很多意见陆续
提出，如乡里对鞋厂进行了审计， 亏损了100多万元，村
民要求公开， 你们做到了没有。“你去告我。” 杨桂云
当时这样说，“我在火炬村担任村支部书记，三起三落！”
言外之意，不怕。这不是正好在北京吗？当时大家真有心
把杨桂云拖到北京的法院去。

　　“这种手段很卑鄙。”回来后，大家认为，干脆把事
情捅出去算了。就是在此时蔡国兴已被村乡两级干部认定
是个带头的。大家写了材料，5月，上访到乡里。 乡党委
书记黄明杰说：“你们不要上告了，不管你们告到哪里，
都要转到我们这里处理。”8月， 又上访到了区里。事情
一直拖到1997年底。12月19日村民小组长会上，大家一致
要求查账，村委会主任陈新田打电话请示乡党委书记黄明
杰，他坚决不同意查账。12月25日，全体村民组长把村部
两个财会室封了12天，乡里同意了清账才启封。今年1月5
日，大家找到乡政府要求公布清账结果。乡干部的意见：
这个账不要公布，公布了，国家要征税。蔡国兴等人认为
这是“敷衍村民”， 所以决定继续上告，5月19日，以挂
号信形式向上级部门发出了包括有22个组长在内的1652个
村民签名的告状信。

　　区纪委副书记朱玮和李远书在派人进行初步调查后感
到有点为难，“目前把问题搞清楚，有些问题不好落实，
火炬村原来是从郊区划来的，有些问题还没搞清楚。”“
火炬村的问题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所发生的问题基本都
是在原郊区管辖的时候所发生的，问题错综复杂，不是可
以在短时间内解决的。”他们坦率承认，火炬村“管理上
比较混乱”，“贷款违规”。

　　后来在村民不断上访的情况下区纪委再次过问了此事。
今年6月12日， 区纪委、监察局向火炬村发出通知：根据
上级有关精神，为搞好村务公开，解决好火炬村存在的问
题，区纪委、监察局拟对你村账目进行全面清理，需抽调
你村村民蔡国兴、甘秀球、杨怀富、杨化兰、 谭绍林5位
同志参加。

　　 杨桂云等村干部到底干了哪些事

　　经过两个多月的工作，到了1998年8月17日， 清账小
组拿出了份《总结报告》，厚达36页， 公布了自1993年6
月至今年5月31日村总收入5285多万元， 总支出为5345多
万元。在这份清账小组、村干部和区纪委都认同的报告里，
人们发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事实：火炬村从1993年以来，
被征收土地328亩，获得征地收入4680多万元， 加上企业
上缴和其他收入，5年来，村集体总收入有5285万元。 这
笔钱除了部分用于为全村村民办公益事业和发给村民部分
补偿外，还有3470多万元被村乡少数负责人侵吞、挪用、
挥霍、乱付多给、假证报销。

　　记者看到的是一堆乱账，无从查起。据现村代支书蔡
建国介绍，村里实际已欠债数百万元。那么，数千万元巨
款到底花到哪里去了呢？《总结报告》披露：经清查，火
炬村5年内用于兴办村办企业、建村委会大楼、 铺设村内
道路、用电线路改造、变压器增容及付村干部工资等，花
了1800多万元，另外的3470多万元却花得不明不白。

　　《总结报告》总结有10个方面的问题，记者将所列的
问题归纳为3大类：

　　一、乱决策，乱担保，乱开销。村民反映，村干部“
严重违反了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直接关系到全村4800多人
利益的大事，不交群众讨论，不征求大家的意见，就是村
里两三个人擅自作出决定。近几年来， 火炬村先后花110
多万元办起的鞋厂，花了24万元办的仿瓷厂，都成了村里
的亏损大户；花了45万元创办化妆品厂，未见分文就宣告
破产。而令人深思的是，村干部却纷纷以村名义为外单位
和个人担保贷款，现在贷款加利息已达700多万元。 由于
被担保的企业已经倒闭，而还贷责任现在落到了火炬村。
外地一个叫解泽惠的妇女承包了村办糖果厂，不但欠村里
3年的房租达8．5万元， 村委会反而还在信用社为她借贷
款15万元， 致使她欠村里各种款项达25万多元。5年来，
村干部请客送礼及吃喝玩乐挥霍公款190万多元。今年1月
至3月，村里就花掉招待费13．74万元，平均每月4万多元。

　　二、乱付多给，白条成堆。 据清账小组统计，5年来，
火炬村乱付多给1100多万元，这些钱主要体现在购买办公
用具及农田水利、村部建设等方面。 火炬村300多万元用
于农田水利建设， 有100多万元在乱付多给中流失了；村
部大楼建设标的只有128万元， 建成后账面上的开支达到
了230多万元。据清账人员谭绍林介绍，5年来，火炬村凭
白条报销的金额不少于2000万元，不少属于乱付多给。记
者看到一张单据， 一个村民只借款1万元，杨桂云却批了
借给他5万元，让人不可理解。 至于用假发票报账的事就
更多了。

　　三、财务混乱无序，呆账乱账甚多。火炬村的财务混
乱到了什么程度，清账小组对会计工作有个评价：严重违
反会计原则。不论白纸条、送货单、提货单、记账联、日
期不明的票据等等，只要管财经的批上了同意付款几个字，
均一律记账，不反映，不拒绝，甚至是假票冒领也记账付
款。漏记、乱记、错记账户，使一些人从中得利。村主任
陈新田等2人到厦门市考察，7天花费11852元，其中有5069
元无发票报了账。1996年砂石公司对外发包，标的46万元，
先后有两个承包人交了抵押金要进场承包，村委会却阻止
他们承包。后来法院判决，两个人不承包，村委会赔付损
失5万元。 结果，村委会在对砂石场投入了10多万元后，
在不收一分钱抵押金的情况下，将砂石场包给村委会小车
司机，并借给他13万元。至今，这位司机还欠村委会10多
万元。

　　造成火炬村财务混乱状况的原因，据清账小组的人说
是管财经的负责人杨桂云“有意制造混乱”。经清账小组
调查，在征地过程中，有100多万元被个人侵吞。 长沙市
芙蓉区纪委的一位同志说：“火炬村内部往来991万多元，
外部往来528万多元，查不清楚，这是更大的黑洞。” 清
账小组的成员对记者说：“如果信不过我们，可以请省级
以上的审计部门的人来审计。”他们还针对以前乡里的查
账问：“为什么乡里审计了，说没问题，我们查账，就发
现了问题？”

　  不跳舞不唱歌钱就花得合理么

　　记者找到了火炬村原来的几个村干部。针对《总结报
告》反映的问题，村支书杨桂云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在
工作上有些失误，一个是开支，有些方面过大一点。我这
句话讲出来，不好讲，有些事情不请客，办不成。白纸条，
有，并没有蛮大的漏洞。二是决策方面，有失误的方面，
与大气候影响有关。查的账务，数据基本属实。”村委会
主任陈新田在旁边补充道：“干事都是集体研究的。”村
副支部书记喻华香则拿出另外一本账，向记者叙述村委会
巨额资金的“合理开支去向”。杨桂云一再强调：“我这
个人，一不跳舞，二不唱歌，没有私分一分钱的问题。”

　　“他说没拿一分钱，空调的事怎么解释？”蔡国兴说。
据长沙市芙蓉区纪委给记者提供的材料，“杨桂云受贿空
调一台，价值7000元；喻华香受贿空调一台，价值3420元。
都是村电工班送的。杨和喻受审查后，分别向电工班退回
了4000元和1800元现金。

　　根据调查的情况， 区、乡两级领导于今年5月25日决
定：免去杨桂云村支部书记的职务、喻华香副书记的职务；
暂停陈新田村主任的职务，暂停代俊明、柳建凡村副主任
的职务，调离岗位。以上人员均继续接受审查，听候处理。
乡纪委书记李荣松说：这些人“过去的问题要承担，查到
什么，承担什么，犯到哪里，办到哪里。”而对火炬村的
全体村民来说，要有个公正的结论，不能只是对这些前任
村干部一免了之。要搞清楚，那些钱到哪里去了？

　　“火炬村的地快卖完了，1994年村民代表大会曾决定，
将土地征购费中的300万元存入银行， 留作全村老年人的
退休金。而今这笔款都花光了，老人怎么办？”蔡国兴说，
清查出了这样多的问题，仅仅免掉了原村支书、村主任的
职务，为什么少数乡干部硬要剥夺村民自治的权力？几千
万元的问题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就是要搞个清白！

石家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