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国引进美国战争影片《拯救大兵瑞恩》以后，
国内一些媒体就中国电影要不要搞分级制进行了讨论，广
电总局电影局明确表示中国电影不实行分级制。但是，电
影局主管制片的副局长王庚年也谈到：电影审查本身并不
是一个不可说的话题。长期以来，中国电影片面地强调教
化功能，而轻视娱乐功能。一些导演在拍片时，也追求在
思想上无过，艺术上却不求创新。在实行电影审查时，对
那些有鲜明艺术倾向，有独特风格和个性的导演或影片似
乎也要严厉得多。像张艺谋的影片《活着》，在戛纳获得
了金棕榈大奖，却无缘同国内观众见面；路学长的《钢铁
是这样炼成的》能与观众见面，片名改了，情节也变动很
大。

    对电影审查其中滋味最有体会的当数电影导演、制片
人和有关官员了。

    张艺谋（电影导演）：我觉得现在的审查制度不合理，
关键是不能讲真话。对我来说，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使自
己拍摄的影片尽量能通过审查。一个国家如果要让电影振
兴起来必须要有一个良性的创作氛围，给艺术家个性表现
的空间。我们要清楚中国观众的感受力、鉴赏力，贸然断
言什么爱看，什么不爱看都是主观臆断的。

    谢飞（电影导演）：电影审查当然是必要的，但现在
的这些审查条例不够科学。如现在审查片子连艺术家的艺
术创造都具体管上了，就很成问题。而且现在的电影审查
规定很含混，很笼统，不具体，并越来越超出了极限范围：
如剧本审、样片审、拍完片审。台、港的电影审查就规定
得比较细，犯没犯规，拿着一照就行了。所以说要制定一
个实用的、健全的、可操作的电影法是至关重要的。电影
审查要和市场化结合起来，不要什么都管，什么都管得那
么具体。体制改革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要把国营的、计划经
济的死框框打开，给影视制作一个活跃的空间，也可搞分
级制。

    黄健中（电影导演）：我本人的感受是电影审查的个
人因素远大于法规的因素。电影审查条例搞得很笼统、很
宽泛，难以有一个共识的准则。而多年形成的但求政治上
无过、不求艺术上创新的思想，使得电影审查难有一个客
观的标准。

    沈悦（影视剧导演）：我认为现在的审查尺度很难按
艺术的创作规律来衡量，而且两方沟通起来也很困难，首
先是不给你说话的权利。我们现在的审查制度是从前苏联
沿袭下来，因而有许多弊病，它不像美国，以海斯法典形
成的电影审查法，一部电影强加给创作者的社会责任太大。
当然，如果在艺术上懂行也行，可经常是外行说出的意见，
让你又难以辩白。

    张元（电影导演）：电影审查是国家行为，个人是无
能为力的，但我觉得审查的氛围应宽一些。我赞成分级制，
应允许各种类型的影片都存在。

    姜文（电影导演、演员）：还是应该宽松一些。现在
好多电视节目都比电影宽松，而电影恰恰应该是比电视更
为“解放思想”。现在看电影的人并不多，没多大影响力，
所以让更多的电影出来和大家见面没什么不好。

    尹力（影视剧导演）：每个国家都有电影审查的标准，
如美国是分级制。这事说了很多年总是希望电影法能够出
台，使行为规范和法律化，让观众和创作者都共同负起责
任来。

    夏钢（电影导演）：以法审查影片是十分重要的。一
部影片只要无害、政治上不违反“四项基本原则”，艺术
上就不要横加干涉，应该在政治上把关、艺术上放宽。在
此基础上要允许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打破一些思想的禁
区，艺术是无止境的。

    冯小刚（电影导演）：我认为现在的审查制度不错，
影片《不见不散》只提了一条修改意见就顺利通过了，但
是出台一部电影法还要有必要的。

    张和平（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长、电影制片人）：电影
审查的问题，除了电影局的因素外，还有一些外在的大众
中的因素。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比电影局的审查还要“严格”，
甚至动辄就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经常有人有事没事就往
上捅、告状，让底下的一些创作人员无所适从。当然，做
为领导，脑子一定要清楚正反两方面的辩证关系。

    讲这一段话，张和平乃事出有因，北京紫禁城影业公
司1998年出品的影片《不见不散》，其中有一段台词戏言
要在喜马拉雅山南侧炸开一个口子，引来印度洋暖流把青
藏高原变成雪域江南。不料这段玩笑话却让一些水利专家
知道后大发脾气，他们写信给电影局，说这段台词不尊重
科学，甚至有可能引发思想混乱云云，并要求修改影片等
等。

    吴克（电影局官员）：电影审查是按审查规定来操作
的。审查时每人到场填写意见，然后归纳起来，形成共识
的就让制片方修改。至于说审查没通过的不太多。如一部
片子有明显的政治问题或艺术上叙事不合理需要修改的，
审委会就会提出修改建议。审委会中社会上的人员是不确
定的，谁缺了就补上另一个，这样也就尽量让各方都把握
一个度。

    王庚年（广电总局电影局副局长）：从1996年开始将
“电影审查暂行规定”修改为“电影审查规定”，里面有
很多细则，如管理规定、制片规定等。至于说到以往在审
片过程中有人为因素的东西，这两年已经没有了。当然，
也还有一些遗留问题，从1996年始至今还尚未有一部影片
因审查未通过。有些影片需要修改或正在修改是有的，如
《越南姑娘》、《舞潮》、《浪漫街头》等片，它们有的
经过修改后已经上映了。电影审查委员会中共有20多个委
员，除了行政管理部门的代表，还有编、导、演及工青妇
、公安、司法等一些部门的代表。审委会审看的片子如未
通过，当事人还可上诉至总局的复审委员会，复审后才会
定论的。现在电影审查要逐渐规范化，这一两年积累一些
经验，在审查条例的基础上最终要拿出一部电影法来。

    可以看出，实行中国式的电影审查，还是实行国际上
通行的分级制，都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其真正要害在于电
影审查究竟是因主管当局或官员的主观意志作转移，还是
用适合于客观实际的法律化的条文来规范。多数人对当前
电影审查制度的看法与要求说到底就是怎样尽量避免人为
意志的随意性，而尽量强化法制的严肃性。中国电影审查
制度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但它现在之所以存在，还是
因为有一点合理性的。依法治国，是我国迈向新世纪的基
本方略，依法治电影，相信也应该会在一个不太久的未来
成为众所期待的现实。

    小资料：电影审查制度

    中国电影现行的审查制度是l997年由广播电影电视部
发布的《电影审查规定》，按照规定，国家实行电影审查
制度，广播电影电视部（现广播电影电视总局）设立电影
审查委员会和电影复审委员会，负责电影片的审查和复审
工作，并对电影可能涉及的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社会
道德、生活方式等各个层面制定了相应的审查标准。在国
外，包括美国、法国等多数国家在内都有电影审查，不同
的是，我国的电影审查是以主管部门的审查为主，美国等
国家和地区是以法律化的分级制为主。郭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