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东城区某院落曾是蒋介石在北京的行宫，如今已
成一家宾馆。姜文及《鬼子来了》部分剧组人员正在这里
做后期的剪接。近期姜文在一个安静的房间接受了记者的
采访，姜文搬过两个沙发，面对面摆好。

    “正式开始了？”姜文说。

    “正式开始了。”我说。

    苗：你是那种特执著的人，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要不
惜一切代价做到底。

    姜：翻成中文就叫：一条道儿走到黑？（笑）

    苗：除了对社会问题有怀疑的态度，对自己的生活也
有吗？

    姜：都有。我觉得这个没有坏处。

    苗：情感方面有怀疑吗？你相信爱情吗？

    姜：我觉得这个意思应该这样表达：怀疑它并不意味
着我永远是跟别人作对的。我得经过我的头脑来重新判断
它，判断的结果也许是跟传统的观点一致的，也许否定了
传统的观点。我觉得爱情本身是一个激情、幻觉，有点儿
像我们共同进入要扮演的角色一样。人，与生俱来的就有
去扮演什么的天性。爱情中，比较舒服的就是共同进入情
景中的角色。但这个毕竟是不能长久的。它是一种瞬间的
激情，如果我们非要把它变成永恒，就要克服很多困难和
矛盾。于是，大家就要失望，所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爱情本身是瞬间的，非要把瞬间变成永恒，就不可避免出
现问题和灾难。

    苗：可我们总是很难接受相爱的人分手，总觉得不愉
快，有些遗憾。

    姜：怅然若失吧。遗憾是正常的。

    苗：你说这是由于爱情本身有问题吗？

    姜：就像彩虹一样，它没了，你多少有点儿遗憾，但
它肯定得没，如果这彩虹天天挂在这儿也没多大意思。人
有时也需要这种错误和错觉。有时错觉也成为人生活的信
心或动力。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苗：如果把你说的话联想一下，大家会以为你的婚结
得不……至少，不太浪漫吧？

    姜：不是这样。是什么导致的婚姻，是爱情导致的婚
姻，婚姻里面残存了爱情的痕迹，但这已不是严格意义上
的爱情。

    苗：你现在好像更喜欢婚姻的这种状态，而不是激情、
瞬间的东西？

    姜：我还是挺怀念那种激情的。

    苗：你还期待它将来发生在你生活中吗？

    姜：它一旦会损害拥有的东西，我可以掐掉它，对不
对，这是我的理性。如果我的理性不能控制我的感情，那
可能会出别的事，每个人都一样，所以，我说，想明白比
不想明白的好，不想明白的人误以为我们仍在爱情当中，
突然有一天他觉得怎么又变心了，他开始把家庭弄得很乱，
离婚、痛苦、绝望、自杀。那样更不好。

    苗：我能问你刘晓庆吗？

    姜：你要问什么？

    苗：看到你们那样结束，我们感到很遗憾。

    姜：我不能是任何人的榜样，我身上的缺点很多。有
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没有缺点的人优点也不多。

    苗：我觉得有缺点的人特可爱。

    姜：我是想说同时我还有优点。

    苗：有缺点的人可爱。

    姜：是啊，这种人真实。

    苗：情感在男人生活中占不了多大的位置吧？

    姜：我在生活中观察到这样一种情况，一个女人爱上
一个男人，她希望他把一切都丢掉去爱她。但这正是矛盾
所在。大家凭良心说说，这个女人爱上这个男人，往往爱
的是他身外的东西，比如成功、金钱，当她霸占这一切以
后，反过来这个女人又要求他放弃她原本爱的东西，这是
女人的不对。如果你压根儿爱的就不是身外之物，这种要
求倒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