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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郊外无“长夜”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月14日 12:57 中华读书报

        歌词的翻译是一项特殊的难度很大的翻译工作。

        前几天,在电视台文艺频道看到采访上海歌词翻译家
薛范的节目,并欣赏了由薛范先生译配的《莫斯科郊外的
晚上》等前苏联歌曲。的确,正像节目中引用的一位前苏
联歌曲爱好者所说的那样,这些优秀的歌曲影响了中国整
整一代人,而且至今仍在我国广泛流行。

        歌词的翻译是一项特殊的难度很大的翻译工作,因为
译文不仅要准确地传达出原歌词的意境,还要自然流畅、
琅琅上口,与旋律相协调。应该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等前苏联歌曲的广泛流行,除了原歌曲本身的高质量外,
还与译配家出色的工作有很大关系。

        本来,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中文歌词来说,也
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我自己从青年时代起就这样哼着、唱
着,觉得它译得不错;虽然从“对等”的角度看,它也许
和原文有些出入,但作为一种特殊的诗,能译成这样已很
不错了。后来,到苏联去留学,刚好也住在靠莫斯科郊外
的地方,体验了莫斯科郊外夏夜的情景,便感到歌词中还
有点瑕疵。

        由于纬度的关系,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地的“夜”是
很特殊的,与我们中国大部份地区(东北和新疆北部地区
除外)有很大的不同:冬天的夜特别长,一般下午四、五
点钟天就黑了,而第二天九、十点天才全亮;而夏天则相
反,到晚上十点钟天还未全黑,而黎明也来得特别早,两、
三点钟天就亮了。特别是在五、六月间,还会出现天不黑
的“白夜”奇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中篇小说《白夜》中
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上展开的。根据它改编拍摄的同
名电影《白夜》是一部艺术性很高的影片,老早就译配过
来了,很得中国观众的喜爱,是一部真正的“经典影片”。
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很少播出了。

        如此看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中文歌词的个别
地方就有点不妥了:它表现的意境显然是莫斯科郊外的夏
夜,然而中文歌词中却有一句“长夜快过去……”,而现
实的真实情况却又是“短夜”,我的记忆中,原文似乎也
没有“长夜”的意思。那么译配者是从何处捕捉到这“长
夜”的信息呢?我揣测译配者是从他所理解的人物的感情
世界中感受到这一信息的,说得更具体一点,译配者按照
中国文化的方式来体味异国的情调,获得这种信息的。而
且从中国方式来说也是顺理成章的,因为在中国诗词中不
乏包含有“长夜”在内的佳句。

        我自己在翻译中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十多年前,我
曾译过俄国诗人费特的一首名诗《霞光》:

        低声的耳语,胆怯的呼吸,/夜莺的鸣啼,/银白色
的、飘动着的/

        是梦中的小溪。// 夜的火光-夜的幽暗,/无尽的
幽暗,/令人心

        醉的变幻,/是可爱的脸蛋。//烟云里,蔷薇的紫
红,/琥珀的闪

        亮,/又是热吻,又是眼泪,/霞光,霞光……

        说实在的,当年我虽按字面的意思译出了这首诗,但
对诗中的情境始终没有完全弄明白,诗人写的是夏夜恋人
在花园幽会的情景,可怎么会一直到天明呢?后来去了俄
罗斯,才明白诗人写的是白夜。对于来自中国南方的人来
说,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情景!傍晚天空还很明亮,直至
半夜时分依然不黑,下半夜有那么一会儿朦胧,可没有多
久,天就亮了,东方便出现了霞光。我曾访问过诗人的故
乡奥略尔,在当地文学纪念馆里,女解说员听说我曾译过
这首诗,十分激动,她为我朗诵了这首诗,并向我详细介
绍了这首诗的“白夜”的背景。

        最近报载一位音乐理论工作者对当代一位名画家的作
品的批评,指出他的画作所犯的音乐常识性错误。我以为
这样的批评是有益的。我写这篇小文,无意批评译配者犯
有什么错误,事实上,我对译配者的敬业精神和出色的劳
动成果十分钦佩。只是考虑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
歌曲流行很广,影响很大,希望它的中文歌词能达到尽善
尽美、无可挑剔的境界。仅此而已。        朱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