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来,金庸先生一再进入我们的视野,成为人们
议论的焦点:先是根据同名小说《天龙八部》改编的电视
剧席卷18家电视台;然后是读者期待已久的金庸与池田大
作的对话录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最近又传来他出任浙
江大学文学院院长并在杭州定居的消息。为了使读者对金
庸能有更多的了解,我们从刚刚出版的《探求一个灿烂的
世纪——金庸/池田大作对话录》中选摘金庸对其家庭、
家世、家教的有关谈话,以飨读者。——编者
年轻时读些什么书
我小时候在一个大家庭中长大。我曾祖父有两个儿子,
我祖父是大儿子,住在一座大宅子的东半部,我叔祖父住
在大宅的西半部。这座大宅子有五进,前厅挂着一块大匾,
是康熙皇帝给我祖先查升写的堂名,“澹远堂”三个大字
周围有九条金龙作装饰。我祖父有三个儿子,我父亲第三,
他还有两个哥哥。叔祖父去世得早,留下四个孙儿。这些
堂兄、堂姐都比我年纪大很多,他们都喜欢读小说。我哥
哥查良铿学习古典文学和新文学。在上海上大学,他花费
不少钱买书,常常弄得饭钱也不够,受到我父亲的严厉责
备。他买的书有茅盾、鲁迅、巴金、老舍等人的著作。我
家和各位伯父、堂兄、堂姐等人所拥有的书是互相流通的,
大家借来借去。所以我在小学期间,读过的小说就已不少。
我父亲、母亲见我一天到晚地看书,不喜欢游玩运动,身
体衰弱,很是担忧,常带我到野外去放纸鸢、骑自行车,
但我只敷衍了事地玩一下,又去读小说了。我上的小学,
图书馆里书籍也相当丰富,老师们很鼓励学生读课外书。
我记得有一位姓傅的老师,特地借出他珍藏的《小妇人》
、《好妻子》、《小男儿》三部书给我阅读。这三部书的
译者郑晓沧先生是美国留学生,是我故乡海宁的出名文人,
大家以他为荣,因此,这三部外国书在我故乡竟相当流行。
我年轻时代最爱读的三部书是《水浒传》、《三国演义》
以及法国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及其续集。还有一部法
国小说《十五小豪杰》我印象也很深,是15个法国少年航
海及在荒岛历险的故事。
文学的想像力是从哪里发芽的
我以为,文学的想像力是天赋的,故事的组织力也是
天赋的。同样一个故事,我向妻子、儿女、外孙儿女讲述
时,就比别人讲得精彩动听得多,我可以把平平无奇的一
件小事,加上许多幻想而说成一件大奇事。我妻子常笑我:
“又在作故事啦!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至于语言文
字的运用,则由于多读书及后天的努力。
15岁出第一本畅销书
《献给投考初中者》那本书,内容平凡,只是搜集了
当时许多中学校的招考试题,加以分析解答,同时用一种
易于翻查的方式来编辑,出版后得到很大成功。我们在浙
江南部的丽水出版,书籍一直行销到福建、江西、安徽各
地。这本书的收益,支持我们合作的三人顺利从高中毕业,
再到重庆去进大学。这本书和文学修养无关,而是商业上
的成功。对一个15岁的少年来说,表示我能了解到消费者
的需要,用简捷的方式来满足他们。以后我创办《明报》
而得到成功,大概就源于这种洞悉读者心理的直觉能力。
我高中一年级时,在学校壁报上撰文讽刺训导主任沈
乃昌先生而被开除,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危机之一。因为给
学校开除,不但失却了继续求学的机会,连吃饭、住宿的
生活也发生问题,后来终于在原校长张印通先生及旧同学
好友余兆文君的帮助下进入衢州中学,那是生死系于一线
的大难。“不怕重大压力而在文字中畅所欲言”,这也是
后来所以得到成功的一个主要关键。
我怎样当上编辑
我编过报纸的副刊,要处理、编辑,同时自己撰写关
于电影与戏剧的稿件,我对影艺本是门外汉,由于工作上
的需要,每天如痴如狂地阅读电影与艺术的理论书,终于
在相当短的时期内成为这方面的“半专家”,没有实践的
经验,但理论方面的知识和对重要戏剧、电影的了解与认
识,已超过了普通的电影或戏剧工作者。从此以后,“即
学即用”便成为我主要的工作方法。不熟悉我的人以为我
学问渊博、知识面极广。其实我的方法是,若有需要,立
即去学,把“不懂”变作“稍懂”,使得自己从“外行”
转为“半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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