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是万家团圆之时。可是，电视联欢晚会上
一个相声，却使亿万观众遭受了精神折磨。

    我刚坐到电视机前不久，就看到两名男子走上台来，
冲着自己的儿子一顿辱骂，什么“考试倒数第二，连自己
的名字都对不起。”“长得像头牛，反应还挺迟钝。”“
第二天做着梦，啃我儿子的脚丫子”。“鱼是猫嘴里叼的，
排骨是狗嘴里抢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
妇套不着流氓。”“学习不刻苦，不如卖红薯，不信学你
爹，从小二百五。”这两名男子的对骂被冠以“相声”的
名义。可为什么要编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泼向亿万观众，
泼向无辜的孩子呢？

    相声曾有过辉煌，但是，辉煌时代的“语言艺术”也
保不住堕落成一场场骂人比赛。如果说，这种局面在过去
还只是令人痛心，令人为一门艺术的前途忧虑的话，那么
在人的尊严日益凸显的现代社会，它就令人不能容忍了。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指天划地，
唾沫横飞，变着法儿互骂或自骂，以前是骂亲爹，骂祖宗
八代，骂三姑六姨。没有想到，今天，它又开始骂孩子了。
当两个成年男子在舞台上口无遮拦，大肆贬损孩子，并因
此而自鸣得意时，我的心在发抖。我也是成年人，我也在
屏幕前“参与”了这场联欢晚会。我感到羞愧。第二天早
上，走在新春的阳光下，我无颜面对孩子们，不管这些孩
子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相声的日子不好过，已经有好多年了。业内业外人士
也曾出过不少主意。现在看来，相声已经重病缠身，如果
这样“混”下去，它只能越来越遭人厌弃。我没有能力给
相声的振兴开什么灵丹妙药，我只想说：相声，请你尊重
人，因为这是现代社会任何一门艺术立身的基本条件。一
个演员，一门艺术，要想在舞台上站住脚，就必须尊重人，
不管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子，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老子
和儿子同样也是人，同样是社会的一分子，同样是国家的
公民。特别是对未成年的孩子，我们的艺术，有义务为他
们营造人尊重人的现代公民文化。这样，他们将来才能活
得像个公民，否则就可能不是接着骂人就是接着被人骂。
我由此想到，某些艺术的衰落，不仅是因为形式旧了，而
且是因为它们的内容、精神根本与现代公民社会不相容。
像相声“骂人”的习气，毒害了我们的精神空间，践踏了
我们所珍视的价值和文化，必将为进步的社会所不容。

    新年来临，万象更新。在此除旧布新的时刻，我愿相
声能早日扫除污垢，弃绝恶俗，走向新生，成为一门堂堂
正正、清清白白的艺术，才好服务于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的公民社会。    李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