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以仰韶村发掘为标志，现代考古学被正式引
入中国，有关东西文化交流的争论也随之掀起高潮。以J.
G.Andersson（安德松）为代表的西方学者主张， 中国黄
河流域史前阶段的彩陶文化因素源于中东和近东地区，经
中亚草原传入中国。有的外国学者甚至提出“河南彩色陶
器，其陶质、形式、花纹与近东石铜器时代过渡期者同为
一族”。此后，不断有西方学者作出关于中国文化源于西
方的推测与论述。

　　中国的考古学家从一开始就对“中国文化西来说”表
示怀疑和反对。随着近几十年来考古资料的积累，特别是
有关中国西部地区史前———青铜时代的考古工作的发展，
新的发现不仅否定了“中国文化西来说”，并以大量事实
证明，中国西部史前文化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向西发展、
扩散。

　　考古学家认为，中国大陆的地形西北高耸、东南低平，
自西向东形成3个落差很大的“台阶”。 西部为第一阶，
中部为第二阶，东南部为第三阶，平均海拔从3000～4000
米降至200米以下， 这一地理构造使中国大陆形成面向海
洋一侧开放、背向海洋一侧相对封闭的特殊环境。这一地
理格局对中国古代文明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大影响，决定
了中国的远古文化具有强烈的土著色彩。

　　同时，中国西部史前文化向西扩散的轨迹也比较明显。
距今7000年前，早于仰韶文化的老官台文化兴起于渭河上
游一线；距今5000年前，晚期仰韶文化进入青海东部的湟
水及黄河沿岸；距今5000年以后，同属中国文化的马家窑
文化已深入到河西走廊的西端。体质人类学的研究表明，
中国西北甘肃、青海地区原始居民的体质形态均属于蒙古
人种东亚类型。而迄今为止所知的欧亚大陆上时代最早、
分布位置最东的欧洲人种类型出自新疆东部罗布泊附近的
孔雀河发掘的一批墓葬，年代距今约3800年，所出土的人
骨具有典型的原始欧洲人特征。

　　80年代中期，考古学家发掘了新疆哈密焉不拉克墓地，
在被检测的29具头骨中， 蒙古人种21具、欧洲人种8具，
证明欧洲原始人种在公元前3300年前后已经东进至哈密绿
洲，但此时蒙古人种在数量上明显优于原始欧洲人。80年
代末，又在哈密发掘了意义重大的“林雅墓地”，通过多
年对这一距今3300至3700年前后的墓地的发掘研究，考古
学家们认为当时这一地区即有来自河西走廊的蒙古人种移
民，也有南下的原始欧洲人种，并估计以蒙古人种居多。

　　通过多年来对“林雅墓地”、“焉不拉克墓地”的分
析并结合新疆以往的发现，考古学家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早
期东西文化交流的图画。在公元前20世纪初，部分生活在
俄罗斯南西伯利亚至东哈萨克斯坦的原始欧洲人种或翻越
阿尔泰山、或沿额尔齐斯河谷经阿勒泰草原陆续南下进入
新疆。与此同时，久居甘肃河西走廊西段的一批东亚蒙古
人种也历经磨难，勇敢地穿越戈壁瀚海，进驻哈密绿洲，
来自两个方向的人种在哈密盆地首次发生碰撞。值得提出
的是，蒙古人种西迁这一事件本身也起了一种特殊的历史
作用，即在很大程度上制止了原始欧洲人种继续东进的势
头。迄今为止，在河西走廊西部未发现有原始欧洲人种分
布，即是一个有力的证明。人种资料还提示，迁徙到哈密
绿洲的蒙古人种在数量上多于欧洲人种，这种格局在新疆
东部地区维持了很久，进入哈密的蒙古人种并未停止西进
的步伐，一部分向西北渗透到乌鲁木齐一带，另一部分向
西进入天山深处。体质人类学的研究结论指出，最早的原
始欧洲人种于公元前1800年出现在新疆东部，中亚地区的
古地中海人在西周、春秋时期才跨越帕米尔高原，沿塔里
木盆地南、北两侧东进至罗布泊和天山东段。在这一大迁
徙浪潮中，来自三个方向的不同种群频繁接触，造成新疆
中部一带特有的文化和人种“混杂”现象。

　　专家认为，这些研究结果是反驳所谓“中国文化西来
说”的有力证据。另一方面，公元前20世纪这次东西方文
化的首次碰撞和文化融合为日后新疆地区众多绿洲小国的
形成奠定了基石，并最终导致一条联接欧亚大陆的“丝绸
之路”正式诞生，这些无疑是对世界历史产生积极影响的
重大事件。    本报记者　韩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