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信昌，男高音歌唱家，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声乐歌剧系主任。193 6年生于天津，1960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1980年至1983年在意大利米 兰威尔弟音乐学院进修考察。多次在国内外声乐比赛中担任评委。

　　记者：近年来，公众中谈论艺术歌曲的人多起来了。这是一件好事。 请您谈谈艺术歌曲的形成与发展。

　　黎信昌（以下简称黎）：艺术歌曲是在欧洲形成的。德文叫Lieder。 从发展脉络上看，莫扎特和贝多芬都写过一些艺术歌曲，但是在他们的时 代，艺术歌曲并不多，也没有发展得那么完备。舒伯特是一个分水岭，被 称作“歌曲之王”，他一生创作了600多首艺术歌曲，还有管弦乐、钢琴 和歌剧作品。在舒伯特的时代，也就是19世纪初，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艺 术歌曲。那时的艺术歌曲已经形成了规模和水准，并且有了专门的Liede rSinger（艺术歌曲演唱家）。舒伯特对艺术歌曲的贡献是：一，音乐与 诗词的完美结合。他的歌曲几乎都是以歌德、席勒、缪勒的诗为词，文学 含量高。二，赋予钢琴伴奏以新的表现形式。早年艺术歌曲的伴奏比较简 单，大都以和声、节奏衬托声乐。舒伯特使钢琴的音乐丰富了，在他的歌 曲中，伴奏与歌唱旋律同等重要，钢琴也在说话，有时还担当主要角色。 这种创新对后人的创作很有启发。舒曼和勃拉姆斯都受他的影响。法国和 意大利也有一些艺术歌曲，法国近现代重要的艺术歌曲作曲家有伏列和德 彪西。德国艺术歌曲是一个很大的派别，作品多，现存文献多。

　　记者：过去零星地听过一些艺术歌曲，如贝多芬的《致远方的爱人》 ，舒伯特的《菩提树》、《小夜曲》、《鳟鱼》，舒曼的《诗人之恋》等 等，它们都表达了很微妙的情感，十分动人。您能否谈谈艺术歌曲在古典 音乐中占有什么地位？艺术歌曲最主要的特征是什么？

　　黎：艺术歌曲属于室内乐的范畴。最早是在宫廷和家庭的小型聚会上 演出。艺术歌曲在歌词和音乐上都有很高的艺术性。与诗词的结合和带有 戏剧性的表现手法，使它能够在较短的篇幅中表现深刻的思想感情。艺术 歌曲不像歌剧，一般没有雄壮宽广的高音，音域也不宽，音乐上细腻，能 够很快把人抓住，充分表现深层次的东西。有些声乐套曲，像一颗颗珍珠， 被串连起来，在感情上和音乐上更有魅力。艺术歌曲表现的范围非常深广， 它可以深入细致地表达人们具体细微的情感世界中的某一部分。另外，艺 术歌曲对文学的发展也有贡献，舒曼的声乐套曲《诗人之恋》使海涅的原 诗流传更广。所以，艺术歌曲对于陶冶人的情操是十分有益的。

　　记者：艺术歌曲除了与文学结合得最紧密的形式之外，其艺术性还表 现在哪些方面？

　　黎：一是来自音乐的民族性。舒伯特的艺术歌曲，德国民族风格很浓， 挪威的格里格、俄罗斯的柴科夫斯基，都是伟大的民族音乐家。所以说， 如果是世界的，就必定是民族的。二是用音乐的形式深层次地反映人们的 情感世界。比如舒伯特的经典之作《魔王》，描写的是在深夜的丛林中， 父亲骑马奔跑在送儿子看病的路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儿子最终死去。 歌中有人物，有对话，有情节，有戏剧性，这是舒伯特对艺术歌曲的一大 贡献。

　　记者：我在听一些著名歌唱家演唱艺术歌曲时，发现他们对每一个音 、每一个字都十分珍惜，唱得那么入情，尽量挖掘其内涵。这是否说明歌 唱家需要有很高的修养？

　　黎：是的。唱艺术歌曲比唱歌剧要求高。因为歌剧有情节发展和角色 间的交流与激励，而艺术歌曲每个独立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都不同， 你理解不了，表现出来就逊色多了。

　　美声唱法不容易普及，除了传媒要给予支持外，我们这些搞专业的人 也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有时候演员没唱好，比如吐字不清，表现 力不够丰富，声音也欠缺光彩，就不容易感动人。帕瓦罗蒂在中国演出时， 唱的是原文外国作品，由于他声音很美，音乐表现上十分自然，同样能够 引起观众的共鸣，使人获得极大满足。美声的训练很难，不是说能唱几首 歌就是歌唱家了，应该是声音、吐字、情感都达到相当水准。

　　记者：中国的艺术歌曲虽然不像欧洲有那么多年的历史，但也有许许 多多优秀作品。

　　黎：中国艺术歌曲始自本世纪20年代。先驱者有李叔同、黎锦晖、黄 自、赵元任、任光、青主等。他们借鉴欧洲音乐手法，创作了许多当时很 流行的歌曲，比如黄自的《玫瑰三怨》、《春思曲》，还有《教我如何不 想他》（赵元任曲，刘半农词）、《我住长江头》、《大江东去》（青主 为古诗词谱曲）等。抗日战争时期，流传较广的有《嘉陵江上》（贺绿汀 曲，端木蕻良词）、《思乡曲》（夏之秋曲，戴天道词）、《黄河大合唱》 中的《黄水谣》、《黄河怨》（冼星海曲，光未然词）等。这些作品的共 同特点是，一般采用民族五声音阶，借鉴了西洋和声手法和音乐结构，反 映了当时知识分子怀旧、思乡、苦恼、渴望、抗日的情愫，词作者都是作 家、文人和知识分子。当时解放区的优秀歌曲有《延安颂》（郑律成曲， 莫耶词）等，还有受民歌影响的《二月里来》、《绣金匾》等。50年代， 一大批反映苏联卫国战争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歌曲传到中国，对我国艺术歌 曲创作影响很大。

　　记者：艺术歌曲在创作和演唱上有一定的要求，如何让它从高雅的艺 术殿堂中走出来？

　　黎：最近，文化部出台了一个艺术歌曲推广计划，中央歌剧芭蕾舞剧 院已经演出了一台“中外艺术歌曲音乐会”，效果很好。中央电视台也准 备于近期推出几台艺术歌曲音乐会．通过这些努力，会对艺术歌曲的普及 起到推动作用。

　　现在流行歌曲层出不穷，但艺术歌曲，即用美声唱法演唱的歌曲不大 有人写，好作品也不多。我说的好作品，是指那些旋律好，词好，钢琴伴 奏也写得好的。希望词曲作家把标准定得高一些，创作出艺术性更高的艺 术歌曲。另外，还要有相应的鼓励政策。

　　艺术歌曲不能老是在圈子里唱，不能总是阳春白雪。我们现在所说的 艺术歌曲已经是广义的艺术歌曲了。艺术歌曲中的一部分需要高难度技巧 的，应由演员来演唱，大家来欣赏；另一部分是可以大家都来唱的。所以 这是两方面的普及。使欣赏成为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普及。（人物素描：赵 和平）单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