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民对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罪行的沉默是所有罪行中最严重的罪行”

　　危机并非始于今日。海德尔率领的“蓝色军团”(奥自由党)夺取权力的努力，从他当选为该党领袖就开始了。这位 法学博士毫不掩饰自己“当上奥地利总理”的远大政治抱负，不过当年该党的选票仅仅是9-7%，离权力中心似乎还远点， 没有几个人重视这位精力极为充沛的极右翼政治家的豪言壮语。

　　“小泥鳅”掀巨浪

　　而1999年10月3日奥国民议会选举结果着实吓了整个欧洲一大跳，自由党竟获得了27-3%的选票，紧追第 一大党社民党33%的选票而列居第二位，增大了在奥政坛的“话事权”，搞得欧盟各国政府忧心忡忡。不过大家对海德尔上 台的威胁看得并不很重，社民党与人民党几十年来共同或轮流坐庄，执政经验老到，总不至于在海德尔这个“小泥鳅”面前翻 船吧。

　　2000年伊始，“小泥鳅”真的掀起了巨浪。1月27日，社民党总理克利马向总统克莱斯蒂尔提出，由于人民党 和自由党私下就建立联合政府一事进行谈判，自己组建少数派政府的努力失败。2月4日，克莱斯蒂尔总统批准了由人民党和 自由党组成的新一届政府。尽管海德尔本人未能进入内阁，但自由党在大选中的得票率，极大地震动了欧洲政坛，欧洲人将其 惊呼为“海德尔现象”，如临大敌般地加以迅速而猛烈的谴责和政治制裁，各国舆论界更是对其义愤填膺，予以“万炮齐轰” 。

　　海德尔领导的自由党本质上是一个极端的种族主义右翼政党。海德尔本人可以说是臭名昭著，这个父母均为纳粹党员 的右翼领袖曾公开赞扬希特勒的就业政策，他还认为纳粹劳改营是“道德教养院”，党卫军是一些“诚实的人”，宣扬：“最 好是重建奥匈帝国，那时奥地利比欧盟还要强大”，主张驱赶外国移民，以“保证本国人就业”。就是这样一个公然为希特勒 纳粹翻案的极右翼种族主义者，在奥地利竟得到近三分之一的选票并得志于政坛。

　　事出有因。奥地利人对海德尔的青睐，是他们对历史的模糊视线所引发的。

　　二战结束后，奥地利并没有对自己的历史进行认真的清算，也没有对法西斯罪行进行调查和审判，以至于许多人对自 己是纳粹的受害者还是帮凶的身份一直模糊不清，对极右翼政党自然缺乏辨别。就像当年许多奥地利人维护前纳粹党人瓦尔德 海姆总统一样，今天又有许多人认为国际社会对自由党参政的抨击是“小题大做”。错误的历史观无疑为自由党上台敞开了大 门。难怪奥地利一位作家警告说：“我的人民对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罪行的沉默是所有罪行中最严重的罪行。”

　　难民潮的恐惧

　　一些奥地利人错误的历史观只是撤去了阻碍自由党上台的屏障，但真正导致海德尔和他的极右翼政党上台的，还是奥 地利社会中深藏的政治经济问题。

　　奥地利人现在最恐惧的是难民潮的涌入，而这正是海德尔右翼主张的发挥点。冷战后东欧地区特别是前南地区的社会 动荡和战乱导致大量难民涌向西欧国家，奥地利地处欧盟国家与东欧国家交界最前沿，是承受难民压力最大的欧盟国家之一。 在这个仅800万人口的国家，竟有外国移民和难民近80万，据海德尔声称还有非法移民40万。大量的移民和难民给奥地 利人的就业和社会治安带来严重问题，引起奥地利人普遍担忧和不满。同时，欧盟计划中的东扩加剧了他们对移民问题的恐惧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宣扬排外主义、种族主义的自由党颇受许多奥地利人的拥护，他们希望通过支持该党来阻止外来移民流入 ，确保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富裕生活。

　　欧洲当前政治环境也催生了“海德尔现象”。冷战时期西欧国家为了保持自身社会稳定以反对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 ，中左或中右政党成为政坛上的不倒翁。冷战后欧洲政治生态环境发生很大变化，选民对几十年一贯制的传统政党格局的厌烦 ，而这些政党在长期执政中隐藏的种种丑闻也先后曝光，使世纪之交的欧洲政坛充满“丑闻危机”，极端主义势力借机发难， 哗众取宠，以争取选民。在奥地利这种现象最为典型。战后在奥地利政坛主要执政的是社民党和人民党。两党政绩还算突出， 在其领导下，奥地利成为欧洲失业率最低、国民最富裕的国家之一。然而他们长期执政带来了体制僵化，贪污腐败问题亦很突 出。奥地利一位学者指出：“人们认为这些政党太老了，不中用了，腐败了，工作无效率了，需要改变了。”

　　海德尔“顺应民心”，抓住两党黑暗面穷追猛打，取得不凡战果。有人认为奥地利人接受海德尔是对传统政党的一种 惩罚，这种看法不无道理。

　　“海德尔现象”严重威胁到欧洲现存政治制度，引起欧洲和世界许多国家的高度警觉。欧盟14国、美国、以色列等 国均对奥采取了迅速而坚决的制裁措施，要求奥新政府正确对待历史问题、移民问题和东扩问题，根本目的在于阻止“海德尔 现象”在欧洲的蔓延。应该说各国的制裁措施已经发挥了作用：海德尔本人被迫表示不加入内阁；自由党在入阁宣言中承认奥 应与德共同承担纳粹所犯罪行；奥新政府承诺支持欧盟东扩，保护移民权益，赔偿二战中受奴役劳工损失。

　　坏事变成好事，“海德尔现象”在欧洲和世界引起的一片喊打声，逼迫奥民众对自己历史进行了一次全面反思。2月 19日，15万奥地利人在首都维也纳举行大规模抗议示威游行，要求自由党下台。世界范围的抗议活动客观上也是对冷战后 一些国家右翼势力(包括日本右翼势力)为法西斯翻案活动的一次清算，一次严重警告和沉重打击，展示了国际社会对法西斯 罪行的基本立场。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

　　孙恪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