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到底是刘秋海撞人还是刘秋海救人，是“刘秋海事件”的症结所在，也是关于“刘秋海事件”的所有法律、道 德纷争的源头。

　　事件当事人，陈小俐的哥哥陈崇明在报案材料中这样写道(节选)：北海市交警支队、郊区大队：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二日晚7点30分左右，我妹陈小俐从北海驾驶一部速飞乐牌摩托车沿北海大道向合浦方向行驶， 车驶至高德亚叉岭交叉路口(即距离江泽民题词那个牌)还差200米左右处(那里正修一条横跨公路的桥)，因那里正修桥 故此段道路十分坎坷，车辆需改道往左行驶，所以我妹驾车正常减速，这时从背后驶来一部1.25吨的白色农夫车，司机见 我妹是自己一个人，就想惹一下她玩，所以故意开车轮轮碰她一下玩玩，我妹被碰之后，即驾车超前赶上该农夫车想看清楚是 谁，有几个人，这时该农夫车的司机不知因何原因(或怕或怒)再次故意驾车把我妹撞翻在桥下，人被撞得血流如注不省人事 ，摩托车当场被撞坏，这时该农夫车的司机或许深感事态的严重，即停车招呼亚叉岭附近居住打工的民工帮忙(灵山人)招我 妹上车拉到市人民医院抢救。掉下600元人民币给医院一姓莫的保安员，却并未呼医生抢救，即驾车逃跑了。

　　事后，该农夫车司机和车主(司机称为老板)曾多次打电话来试探伤者有无生命危险(自称姓刘)。民工证实该车是 (车门上印有)广东雷州市外经公司凯华食品公司白色1.25吨农夫工具车，车上共有叁人(其中一个40几岁，一个40 零岁，一个30岁左右，30岁这个是开车的司机，这个我妹能清醒地证明。如能深入调查，相信当时医院一定会有人记得该 车牌号的。(或病人或陪人)

　　此致崇高的敬礼

　　报案人：陈锡明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二日

　　陈小俐对事件的陈述大致如此。而刘秋海的说法则截然相反，他说他是见义勇为，救了陈小俐反遭诬陷。

　　除了刘秋海、陈小俐当事双方，能见证这一事情的有：撞车现场骑三轮车的民工，即李文俭、陈子有；乘坐的士经过 的秦达辉；在医院帮刘秋海抬人的保安员，即莫月军、邓朝利；当晚收治陈小俐的医生，即潘战、黄少伟。

　　在长达几年的诉讼中，这几个人都作过证言，下面是这些证言的摘录。李文俭的录音记录

　　事发现场的三轮车夫李文俭是第一个见证“刘秋海事件的人”，刘秋海系列案的行政案(即刘秋海诉北海交警违法行 政案)一二审都引用了他的证言，证明刘秋海是交通肇事者。1999年5月1日，在广西灵山县那隆镇企业办招待所，李文 俭接受了刘秋海的委托代理人白明韶律师的询问，以下是询问录音节选：

　　白：我们是广东通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刘秋海的代理人，上次广西罗律师也是我们的律师，过来向你作了些调查。 我们看了材料之后，有些问题还需要你进一步核实一下，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实事求是地做一些解释和回答。我们看到几份材 料之间，包括给交警的材料、给原告的材料、给我们的材料，有一些地方是不同的，请你做一些解释。

　　……

　　你认为目前几份证词里还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者说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答：在北海中队做笔录以前问的时候倒没什么，只是到我去医院时，我去是为了知道事情内容，去问过，有两个交警 一下子出现，问我知不知道真相，说我没看见的话，就不能证明是他们撞的。

　　白：这个事情从九五年到现在，有多少人找你调查？除了我们、原告、交警，还有没有别人找过？

　　答：法院找过，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其他人来找过，但在证件方面没有出示，比如陈书记和一个交警。陈书记没出示 证件，不知道是哪里的书记，交警则说是灵山交警。

　　白：他找你们是想确定什么问题？

　　答：他说过几天如果有人找你时，这个问题按你原来跟北海方面说的，原来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扩大或缩小的话， 有问题你自己负责任。

　　……

　　白：原告(即陈小俐、陈崇明----编者注)找你有没有其它要求？

　　答：他要求我把事情帮他处理，但在理由上、在良心上我帮不了他。我要求他不要把事情搞大。

　　白：我们找你这是第三次，每次找你，村民说你担心什么、怕什么，你能否再简单说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答：因为我是广西人，对北海人促成这种案件来说，因为事情搞这么大，对我的安危有些担心。

　　白：你现在把事实说出来，会不会担心安危？是否受到威胁？

　　答：原告为了促成这个问题，叫我不要说出真相，如果说出真相，那就不好说，我知道那是一种威胁的口吻。

　　白：你讲的他们首先指原告，陈崇明，可不可以这样说？

　　答：对。在钱的方面提到过，但没有说给多少，说如果有钱，大家分分用用。我就当没听见，因为这不能成为现实， 因为这是法律不容许的。

　　白：他们叫你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但我们看到几份材料不一样，你能否对真相做一些具体解释？

　　答：真相方面我其实没了解多少东西。第一，我到现场看见当时她脸已经肿大，面目全非。第二，原告说她被撞倒了 ，马上爬起来，按照我看现场的情况，不是碰倒的。

　　……

　　白：这个事情已发生四年多时间了，你现在回过头来，怎么看这个案件？

　　答：这个案件我认为不应成为肇事案件，因为从各方面来看，都不可以成为肇事案件。原告目的是为了在钱方面做文 章。

　　白：还有一个问题，很多人找你做笔录、做证词，你回过头来看，到目前今天为止，你认为哪次口供，包括给我们的 口供，还是给对方的口供可信？

　　答：我认为按良心来说，跟你们说了真相，在口供方面，是你们这方面比较可信。

　　白：当时我们找你和现在我们找你，都是希望你实事求是地认真地把问题说清楚，记得清的，你就说，记不清的话， 就不要说，因为时间久了，现在回忆过程中可能有些误差。现在刘秋海的案件到现在已这么多年，我们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回 答问题。对以上录音，你还有什么补充？

　　答：这么多年，我对这个问题一直耿耿于心，在良心上来说，我认为跟刘秋海、冯昌炳这些人再一次(表示歉意)， 我不认为是肇事，从我们良心上来说，当时如果得不到这部车送去那危险是很大的。

　　白：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讲的是否属实？

　　答：属实。

　　白：你刚才的语词我们要提交有关部门，你是实事求是地讲的，应该对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对这份录音带作为证据的 使用，你是否同意？

　　答：做录音证词可以，但出庭作证不方便，就算了，因为我胆小。

　　白：你现在还怕什么？怕报复，还是怕连累自己家庭？

　　答：人身安全问题，因为种种原因，不太好讲。陈子有的询问笔录

　　时间：1999年6月12日晚9时20分

　　地点：广西灵山县植圩镇植圩旅馆

　　访问人：广西胜涛律师事务所律师彭佩妮

　　被访问人：陈子有(与李文俭一起见证“刘秋海事件”的另一名三轮车夫)

　　……

　　问：1995年3月12日晚，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

　　答：那天傍晚大约七点半，我和李文俭吃了饭，我和李文俭乘三轮车到南北大道去，后来听见“救命”的声音，我们 就朝那个方向踩去。我们看见一辆农夫车停在路边，一个受伤的女青年喊救命。我们赶到时，农夫车上有四个人正好下车，他 们叫我们把受伤的女人送去医院。

　　……

　　问：当时，那受伤女子有没有告诉你们她是怎样受伤的？

　　答：有的，她说是她自己开摩托车不小心撞到水泥板上，跌倒受伤，她叫我们送她到医院去。

　　……

　　问：你还有什么情况补充的吗？

　　答：他们一定要我说是刘秋海的车撞到那女的摩托车掉到路边。

　　问：你现在反映的情况属实吗？

　　答：属实的。还有一点，那受伤女子的大哥等几个人对我讲，我说什么都没关系的，这里全是他们的人。秦达辉的询 问笔录

　　时间：1999年5月6日

　　地点：南宁市郊区亭子乡富德村1组13号

　　调查人：冯绵亮高小滨(北海市银海区人民法院法官)

　　记录人：冯绵亮

　　被调查人：秦达辉，南宁市郊区亭子乡富德村委会村民，1995年3月12日晚乘的士经过出事路段。

　　……

　　问：该案的情况你是否清楚该晚这一过程？

　　答：我95年3、4月份左右(具体月日因时间长了，记不清楚了)从北海皇都门前请“的士”乘坐回南宁路过北海 大道转湾角，有两个男子约40零岁拦住我的车叫司机下车救人，我坐在车后座，想司机不停车，但司机已停了车，我就下车 看热闹，我行到水沟边就看见一个女仔伏在沟边，这个女仔见我有手机，便叫我打电话叫她姐夫(是税务局的)来，但打不通 ，我就马上上车赶路(回南宁)了。当时我到事故现场已看到有三、四个踩人力三轮车夫及两个广东人(说广东的口音)在场 ，我是最后到事故现场的。

　　问：你到事故现场看到什么情况？

　　答：我到现场时看到那个女仔满头都是血，摩托车(何颜色记不清楚了)是一台女装车，跌下路边水沟，发动机还未 熄火，该车是否损坏，我看不清楚。那个女仔伏在水沟边叫救命，她叫我扶她站起来，但我没理睬她，后来又叫我打电话，我 用手机帮她打，但打不通，我就去了。但当时我下车走过去问那个女仔，她讲是自己开车跌下的，其他没有讲到什么。当时有 一辆像五十铃的农夫车在那个女仔的后面，离那个女仔有几米远，我记不清楚。当时我看到的是这么多，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 楚了。

　　……两位保安员的询问笔录

　　时间：1996年2月7日，地点：北海市人民医院保卫科

　　调查人：周华春(北海市银海区法院法官)

　　被调查人：莫月军，男，1968年8月23日出生，汉族，广西灵山县农民，现在北海市人民医院当保安员

　　被调查人：邓朝利，男，广西灵山县农民，现在北海市人民医院当保安员

　　……

　　问：你们把当晚发生的情况如实反映一下。

　　莫：95年3月12日晚九点多钟，天气有点凉，我只着一件衬衫及一件秋天的制服，但没有下雨路面很干。这时有 个人走到我们值班室问：抢救室在哪里？我对那个人说在外面，后来见一辆双排座的农夫汽车(后卡有布棚)把车尾倒到急诊 室的走道上，当时我就看到车卡上有一个穿着比较差的男人扶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和一辆摩托车，驾驶室也走下来三个，后来我 对他们说，你们马上把伤员抬到外科那头抢救，他们就把那女子抬下车，那个穿着比较差的男人把受伤的女子抬到外科急诊室 ，当时我也去看伤者怎样，见伤者说：姐夫900……(当时有人问她家属的电话)，她说了二三次说不也话了。……在抬车 当时旁边就有人问这个女子是怎样受伤的，汽车上的人说：我们是见义勇为救死扶伤的，本来我们是去南宁的车开到了江泽民 题词那牌附近见到那个伤者的，我们就把她拉来抢救的。那个穿着比较差的男人说：汽车上的人是做好事的是好心人，我们两 个人是做工的在附近乘凉，汽车上的人见到我们就叫我俩去帮他们把受伤的女子和摩托车抬上汽车抢救，后来我(指穿着较差 的人)就抬着伤者跟着汽车一起来到了医院。当时内科急诊室边有好多人在那里输液，还有很多旁观人听到的，其中有一个手 拿大哥大的同志说：他们见义勇为救死扶伤是值得表扬，希望北海今后再出现同刘秋海和他们这样的人物。……放好摩托车之 后我又到外科去看看，到了那里听到医生(医生的名字我记不清了)说：“先做个CT检查”。医生开了CT单给汽车上的人 说：你拿去叫门呼CT医生来做个CT检查，(但CT医生我记不清了)。那个人见我在那里就说：保安你帮我呼CT医生来 。我说：你带够钱来没有，做CT是要五百多元的，没有钱医生来了也不同你做的。汽车上的人说有，你帮我呼来吧，我就到 值班室呼CT医生了。……后来我走到收款处大厅，那个汽车上的人拿着CT单走过来说：“CT医生大概要多长时间来？” 我说：“说不定，因为他们值班是不固定的，他们在家里，如果有CT做就呼来，有时快、有时慢。”后来汽车上的人说：“ 我们没有时间等，要到南宁开会是很急的，我们已经做了件好事，我麻烦你拜托你帮我做个好事，后生人做个好事没错吧！” 后来他就把CT单和陆佰元钱一起递过来给我，叫我等医生来后帮他交钱。我说：“你这事我帮不了你的。”汽车上的人又说 ：“做件好事没关系。”他就把钱和CT单一起放到我的手上就一起出了大厅。我只好拿着CT单和六百元回到值班室等医生 了。

　　……潘战的询问笔录

　　时间：1995年5月18日

　　地点：北海市人民医院心电图室

　　被访问人：潘战(北海市人民医院医生)

　　访问人：廖清吴一波(雷州市交警大队交警)

　　……

　　问：今年三月十二日有一自称车祸伤者送到你医院急诊，请问你有否在场？

　　答：今年三月十二日夜晚九时五十分左右，我老师廖伟民在急诊室就诊，我即行到急诊室门口处同廖教师闲聊，刚好 有几位广东人，手持大哥大电话机的有一人，还有二至三位民工(广西人)送来一位女伤者到急诊室就诊，当时是廖老师在处 理，我见状也上前帮手，伤者系一位女性，年龄约二十多岁，主要伤情于头部位置，简单处理一下后，廖老师问伤者基本情况 ；伤者昏迷状况下回答她是刘小明；大姐在北海市税务局还介绍了一下联系BP机号码，数码我记不清楚了。稍处理后，正好 急诊室换班，所以廖老师就下班，接班的是一位陈奎医生，因我同其不太熟悉，故随廖老师走了。

　　问：伤者在你的急诊室接触之间，还有说过什么话吗？

　　答：我接触时间较短，没有听到伤者说什么了。只是听到广西那几位民工说这位伤者是骑摩托车跌的，被广东人抢救 而来。

　　……黄少伟的询问笔录

　　时间：95年5月18日

　　地点：华联宾馆615号房间(北海)

　　被访问人：黄少伟(北海市人民医院医生)

　　访问人：廖清吴一波

　　……

　　问：你在其留医阶段还了解其什么情况吗？

　　答：伤者刘小明在留医阶段，经常有一伙青年人来探望他，有一次一位年青人来探望她时，她将情况告诉说头痛，那 位青年找我谈及反映，并说到怀疑她吸白粉所以造成头痛，但我也不了解她有否吸白粉，有这个经过的。还有她准备出院的， 我还建议她再次CT复查一次，其家庭不同意便罢了，我分析其是怕花钱的。

　　问：你在病案上记录其头部外伤造成及被他人发现才送进医院抢救，是她自己说的吗？

　　答：病案上记录，基本是病人反映的。这句话是她自己反映的，我们才作记录。

　　……

　　然而，上述证据都没能证明刘秋海无辜，无论是北海市银海区交警大队的事故责任认定书、北海市交警支队的责任认 定书，还是北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行政判决书、广西高院的行政判决书，都认同了刘秋海肇事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