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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临潼起程 一九五零年六月初,我所在的第一野战军第四野战医院驻在临潼县城、北田、雨金、粟邑庙一带进行整编。十日前后,第一批复员的军人离队,第二批复员动员工作即将开始,时局突然变化:我国东邻朝鲜发生战争。我部接上级命令:停止复员、生产待命。 九月十五日,美军在仁川登陆,占领汉城,越过“三八”线,夺平壤继续向中朝边境推进。 我们第四野战医院遵照上级命令于十月二十六日集结临潼火车站,乘火车开赴东北。“野司”卫生部副部长曾育生等领导莅临车站送行。 列车从临潼出发后,经洛阳、保定、山海关、沈阳、四平诸站停车吃饭,与十一月二日到达黑龙江省北安市。 二、山海关车站印象 军车行驶渭南之东途中,有两人跳车逃跑,迫使列车在潼关停车,派人返回追逃,故延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洛阳车站。深夜时分车过黄河铁桥,十一月二十八日停保定,二十九日中午抵山海关车站。 山海关车站南边是渤海,在初冬温和阳光下,平静的海面像一堵深蓝色的高墙矗立在我的眼前,我的神智深陷在这蔚蓝色的境界中。迷茫中,一丝海风微微漾过,带起一道白色的浪花,才使我醒过神来。初下火车的刹那间,天水相连、广阔无垠的蓝色,使我既迷惑又震撼。面对大海,我们这群从高原黄土地上来的年轻人无不惊诧,无不放声高呼,数日乘车的疲倦荡然无存。 我放眼看这车站广场紧依渤海,东端是驰名的万里长城尽头的山海关,“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高悬在山海关的城楼上。童年正当抗日烽火时期,抗日勇士血溅喜峰口、古北口,歌曲“长城谣”在童稚的心灵上留着深刻印象。 今天,亲临长城脚下、山海关前,面临平静的大海,心情之激动是任何美妙的语言都难以描述的。 在广场东头,李仪政委向全体官兵宣布,部队开赴东北执行任务。东北行政区划分为:黑龙江、松江、吉林、辽东、辽西、热河六省,成立了东北人民政府。东北使用东北币,我们每个人将自己的人民币兑换成东北币。 设立在山海关车站的兵站,为出关官兵供应的伙食是大米饭、大肉豆腐、烩菜,这是乘车几天来伙食最好的。 夕阳西下时列车启动,战士们纷纷扒在车窗、挤往车厢门口,一边留恋地凝视着渤海,一边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观望着山海关高大的城楼。城楼上“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在夕阳的照射下槢槢生辉,列车匆匆驶出长城的第一关。这“天下第一关”和蔚蓝色平静的大海,山海关车站和车站内的广场,给我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三、出征卫生列车 部队抵达北安后,休整了几天。十一月四日,我们护士排新编了班,我的班长宋日模(汉中人)、副班长高平(延川人)、孙恒毅(长安人)、杨国礼(汉中人)、李荣高(米脂人)、吕保庆(山西保德人)、李友(保德人)、贺思荣和杨云胜(渭南人)、路文才(平原省内黄人)。另外还有三个班,护士长刘汉兴。 十一月五日夜,护士排离北安乘夜车于次日凌晨到达齐齐哈尔,住在军队招待所,当日下午第四医院管理局局长刘祺瑞到招待所看望我们。刘祺瑞曾任第四野战医院院长。 在齐齐哈尔住了一宿,七日上午,大家抽暇浏览了齐齐哈尔市容,到公园里看了动物四不象。吃过中饭后,背着背包到火车站乘车。八日中午到达哈尔滨,即到铁道部驻东北特派员办事处报到,被安置住在东北铁道学院。 此后几天里,陆续有几百名铁路工作人员从东北各地到达这里。 十一月十二日,在铁道学院礼堂召开誓师大会,铁道部驻东北特派员办事处特派员苏洪做《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政治报告。誓师会后,我们第四野战医院的四十多名医护人员,分别编入卫生列车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队,我们班编在第十五队,队长马宪斌是我们二分院的医生(陕西省子长县人),指导员姓赵,是铁路上青年团的干部。护士增加齐齐哈尔铁路医院来的陈金芝、费玉珍二人。 卫生列车编组是:宿营车一节、餐车一节、医疗车一节,另外十节车是硬座车改装成的病床车,每节车在走道两侧原座椅处,上下两层共四十个床位,定员四百人。每个床铺备有棉被、褥、枕、床单各一条,是全新白布制成,上面印着铁路路徽和“东铁”。车体外壳涂成土黄、浅绿、灰等色的伪装。餐车配厨司长一人,厨师三人,烧水工一人。检查行车安全的检车员二人,车电电工一人,病床车每节列车员二人,全车工作人员四十二人。医疗卫生车由医生和护士负责,工作人员住宿营车。 卫生列车的任务是将前线转到兵站医院的伤员运送到后方医院。 十一月十三日早饭后,我们由东北铁道学院步行二十多里路到达三棵树。三棵树是哈尔滨东边的一个小站,这里有一个铁路车辆的车库,车库内停着卫生列车,一到这里就上车住在车上。我们上车后,立即装大米、蔬菜、煤炭等生活用品,医疗车上已装好医疗急救药品和器械。十一月十四日上午九时列车由三棵树出发离开松花江南下经五常、舒兰、永吉、磐石、辉南、梅河口,于十六日下午抵达辽东省的通化。列车在通化火车站停的时间很长,等待上级指令。 通化是中朝边界的县城,据传当时朝鲜人民军司令部设在这里。城内到处可见朝鲜人民军的军人,城外正在训练的人民军战士随处都有。有的投弹,还有爬在冰冻的田埂上练瞄准。 十一月十八日傍晚,列车出发驶向中朝边境的小镇集安。深夜,在集安抬上车三百九十余名伤员,多为战伤。列车北返经吉林、蛟河、敦化、延吉、图们、牡丹江、鸡西到达松江省长白山下的密山县,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一日的下午。在密山县火车站,站台上锣鼓喧天,欢迎由前方下来的伤员。伤员们一个一个由车窗处抬下车。这次伤员较重,虽长途运送,在车上只做简单治疗但一路平安。沿途的兵站在火车站向车上供应食品,有的兵站送上车的馒头冻的像石头一样硬。列车连夜顺原路南返,十一月二十四日凌晨一时到达辽东省的临江。临江是鸭绿江上游靠近江边的县城,隔岸就是朝鲜,临江是朝鲜战争爆发后,唯一遭到过敌机轰炸的边境县城。在临江接送的伤员多是冻伤和烧伤的。从伤员谈话中得知这批伤员是第九兵团二十军属第三野战军。由于伤员属冻伤和烧伤,大多能自由行动,为防止伤员和伤员、伤员和工作人员之间发生意外或纠纷,医生兼队长马宪斌同志,带领我们十名护士,每个车厢、每个车厢地向伤员陈述:我们是第一野战军第四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在这趟列车上执行医疗运转任务,车上医疗条件有限,只能抢救危重伤员,希望“三野”的战友配合,协助我们安全地完成任务。马宪斌同志的讲话,得到轻重伤员的理解,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一野’是我们的老大哥,我们听老大哥的,安心养伤。由临江到通化沿北上的铁路线经牡丹江到达佳木斯市南边的桦南县由当地的县医院接受了伤员,这次运送伤员二百零七名。 第三次是十二月二日晚十时,列车驶过图们江铁路大桥进入朝鲜,到达朝鲜的庆源车站。在这里接受了九百多名朝鲜人民军伤病员。这些人民军全是中国籍朝鲜族,家住中国东北各省。原为第四野战军的战士及连排级干部,有些人还参加过渡江(长江)、渡海(琼州海峡)作战,解放海南岛,“六二五”后回到朝鲜参加解放战争,几乎都能讲汉语。在由图们经延吉、敦化、蛟河到吉林途中,凡列车到站停车,就有住在车站当地或附近地区的伤员离车回家。在吉林、长春两地交送第一、二批伤员,都是在夜晚。继续北上陶赖昭转向东,到五棵树和闵家屯同一天分别转交完全部伤员。由陶赖昭到榆树这段铁路是新铺的轨道,因为是白天行车,车又走的慢,可清楚的看见路基上没有道渣。 榆树距哈尔滨较近,列车于十二月三日夜晚返回三棵树,进车库整修。接连三次运转伤员,前两次只是在伤员上下车是工作紧张,运输途中还算平稳,而第三次因伤员多,吃饭由餐车供应十分困难,几乎是全天都在吃饭,忙坏了四位厨师,开水供应不足,不间断的请车站送开水应急,加上伤员不辞而别,显得运送工作紊乱。 十二月四日上午九时,在三棵树车库我们接到东北军区命令,调我们急速返回沈阳。列车指导员姓赵,他动员十五队铁路上的工作人员自愿捐钱,助我们乘汽车离三棵树到哈尔滨,不然我们得背着背包走这段路。三棵树到哈尔滨的长途汽车前边,燃着一个直径约半米、高一米的木炭炉,汽车的发动机是利用这个炭炉转变的能量驱动,约一个小时抵达哈尔滨。我们由汽车站背着背包到铁道部驻东北特派员办事处,冒着凛冽的寒风站在办事处门口,马宪斌同志进内联系。一会儿,他拿了一张铁路乘车证,我们又步行到火车站进入车站候车大厅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一个上午的奔波大家都饿了,车站的餐厅就在候车室的一角,我们十一人走进餐厅,坐到餐桌旁。餐厅的厨师是俄国人,服务人员有中国人,餐厅只供应西食牛奶和面包,俄国人把面包叫列巴,厨师从烤箱内拿出像枕头一样大的黑呼呼的面包,一人切一块列巴,一杯热牛奶,列巴是土豆粉做的,可能是饿了,吃起来挺香。 下午上了火车,夜间车过长春,十二月五日上午八时四十分车到沈阳,下车后径直到东北军区卫生部报道,在卫生部大门口我们冷冻了两个多小时,才招待我们到马路湾东北军区招待所休息。招待所中午饭是高梁米饭,菜是大白菜烩豆腐,豆腐很多。招待所有暖气还可以洗澡。 我们卫生列车共四个队,十五队第一个回来。以后几天其他三个队陆续来到招待所。这时第四野战医院总院副院长蒋桂荣的警卫员也住到招待所,我们方知道部队已经出国参战,紧急命令我们由卫生列车撤出,是让我们尽快追赶部队接受任务。 四、换装出国 十二月七日,我们去卫生列车工作的四十多名医生和护士全部集中在沈阳,住在东北军区马路湾招待所。凡入朝人员必须全部换上朝鲜人民军的军装,并且告知:凡有中国字样的物品一律不准带,包括笔记本、日记本。离开陕西时在临潼火车站发的印有“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擦面毛巾上的汉字,用剪刀剪掉。不能带的物品集中起来,以班为单位包扎好,送往北安留守处,我只得将日记本包好放在其他同志的包裹内。 这天上午换装时发生了一点争执,原因是东北军区的护士接排级待遇,送来的军装四十多套全部是连排级军官棉军装。朝鲜人民军军官的军官服面料织地较细颜色为浅黄色,在裤缝外侧、衣领边沿、袖口处镶着红色条边;战士军服颜色草绿色,前襟是掩胸大襟、襟、后背、衣袖、裤腿全部用机器竖直轧成宽二寸的长条,面料、棉花、内襟扎连在一起。我们第四野战医院医生是排级,护士是战士,为此争执了起来。争执的焦点是安全问题:一些有战场经验的同志说,我们近五十名身着军官服上前线目标太大,只携带几支老式步枪,子弹又很少,朝鲜到处是特务和奸细,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如果受到袭击如何应急?最后议定医生和护士长着军官服,护士和通讯员着战士服,蒋院长的警卫员自己留下一套军官服穿着和我们一同入朝。 这次换装是我们今年穿的第三套棉军装,每人还发了一双半高筒布面毛皮靴。军区卫生部还给医生和护士送了该部编印的《战伤疗法》和《护卫手册》三十多本。 当晚,由沈阳车站乘火车经本溪半夜抵达凤凰城。下车后,住到一个骡马大店里,这个店是通铺,炕烧得很热,室内还燃着一个大火炉十分暖和。十二月八日,凤凰城车站我们乘拉煤的火车到灌水。在灌水住在农民家,各班找农民买大米自己做饭吃,班长宋日模是汉中人,米饭做得很好。吃完饭,由灌水步行到宽甸县城,后勤三分部第八兵站设在这里。兵站安排住宿,我被分配住到一个磨豆腐的农家,这家五、六口人挤睡在一个炕上。我打开背包挤在最边上靠墙,炕上很暖。兵站供应高梁米饭。 十二月九日,原为二连连长的毛久徳和我的同学杨景康等人也到这里。这天,兵站在县城的一个食品厂为我们每人加工了约五斤甜饼干,这是出国后三天的干粮,我把粮袋装满后还剩下不少,就顺口吃了。天傍黑,我们上火车(闷罐车),经长甸河口过鸭绿江。 车过朔洲,到大馆附近下火车后,我们就迷失了方向,带队的人看见公路就走,有一位从西安刚来的医生,错把北斗七星误认为北极星,本应往南朝龟城方向走,他却指东南方向的路。天黑的很,除了天上的星星,其他什么也看不见。路上除了我们五十多人的脚步声之外,再没有什么声音。我们只顾赶路,急急往前行,走着走着发现前面闪闪火光及隆隆炮声。身后公路上传来汽车马达声,接着拽着榴弹炮的车队匆匆而过。车队过后,公路旁山上有特务向我们放冷枪,大家顿时警觉起来,拦住一辆人民军的炮车,一问,这条路通往云山前线。毛连长等几位同志一核计,即刻往回走。这四、五个小时走得人又累又渴,待返回到正确道路时,天已微明,又急急寻找荫蔽处。我们班到距离公路不远一个山谷的小村子旁的松树林边休息,我裹着大衣睡去。 醒来时,眼前是一个教室,教室里的黑板上写着朝鲜文字,约八点多钟,十几名朝鲜孩子和一位女教师来到教室上课。九点多钟,听到飞机声,老师带着孩子躲进防空洞,我们也向松林中隐去。飞机掠空而过,盘旋了一圈离去,教师又带着孩子回到教室上课。中午时分,高空出现两条平行、弧形白线,随之听到空中传来嗡嗡声,顺着空中逾远逾细的白线顶端,看见两个银白色的小点,这是入朝后第一次看到超音速喷气推动歼击机,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式武器。 这天是十二月十日,我们吃着自备的干粮,喝着水壶里的冰水。傍晚,离开山村边的松树林走上南去的公路。公路已经是炸弹坑连着炸弹坑,与公路相邻的铁路,铁道连着枕木一节一节被掀翻在田地里,我们沿着坑坑洼洼的公路由朔州向龟城方向前进。途中遇见总院院部通讯员到三分院送信,我们三分院的医护人员四十几人在他的带领下到达柏上里,三分院院部设在这里,我们出差一个月后,在国外赶上部队。 由于白天随时可能遭到敌机的袭击,入朝初期每天早晨六点前吃饭,晚饭七点后炊事员才开始操作做饭。开始我们全都住在山顶的防空洞里,随着前方战线的南移,敌人飞机骚扰的次数减少,我们搬到通往银谷里矿山公路边的民宅内居住,并等候开赴前线的命令。 一九五一年元旦到了第一野战军卫生部发来慰问信,慰问信的好消息是将一九五零年上交的生产金,全部返还部队作为奖金发给工作人员。元旦早晨,每人发一斤面和一小筒牛肉罐头包饺子吃。 元旦后,我们分院开始往前线移动。五连从柏上里,六连由银谷里分别出发夜行军一百多里到达龟城附近的车五里。在车五里休整了几日,又连续三个夜晚行程到达定州西北边约十公里的鱼湖洞。 在鱼湖洞,我和路文才、李友、李荣高四人和朝鲜人一家挤在一个炕上,主人家有一台收音机,每天可以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春节到了,我们听中央台发的“春节祝词”。正月初一,鱼湖洞的朝鲜女孩子穿着华丽的衣裳,方感到春节的气息。 由于在行军途中,春节我们吃的是烩高粱面大饼 五、过清川江 正月初五,上弦月的月牙儿斜挂在深冬的夜空我们沿着一个月前还是殊死战斗的,被炸弹或炮弹轰隆得坑坑洼洼的道路。穿过大宁江、清川江等河流,经定州、新安州、安州老城、鱼波、顺安,落脚点是大同江北岸距平壤约十公里的山村。 在通往清川江公路两侧的稻田里,到处遗弃着被击残的吉普车、载重军用车、炮车、坦克。公路旁的高地上、战壕、沙袋堆积的机枪阵地,成堆的榴弹炮弹壳,榴弹箱依然历历在目。开始两天,我和李荣高、李友几个人还借白天放哨的机会到高地的阵地上慨叹,由于连续行军,人人都极度疲乏,再也没有精力去观赏战场的余景。 夜晚行军约在下午六时启程,一般情况下是五里一小憩,十里一大憩,小憩五分钟,大憩二十分钟。第一天约走四十多里,还不算累,第二天走六十多里,行走时就开始打瞌睡,走着走着眼皮就睁不开了,只有跌倒或撞到走在自己前边人的身上才会醒过来,再继续往前走。每当传来口令休息时,全都把背包背着斜靠在路边睡了,虽然有令不让睡,怕冻坏,但实在太累了。 北朝鲜冬季的夜晚十分寒冷,每个人的棉帽上都挂满了白霜,口内呼出的热气在眉毛上先形成水珠,再结成冰拧在眉稍。行走时脊梁上虚汗涔涔,每当停下休息,后背冰凉沁骨。 这次行军,我们班女同志随着分院部,由渔湖洞出发的第二天晚上,我脚掌磨起了泡,当晚在距清川江约十里,公路边一个小山村宿营,洗烫完脚呼呼沉睡。第二天中午吃饭时,佟保山协理员见我走路一拐一拐,就找来一根缝衣针,让一位女同志从头上拔一根头发插入针孔,用针穿过血泡,头发丝顺着针眼拉出滴滴血水。脚上的泡瘪下去,顿感轻松许多。 下午约四点钟,突然一架敌机由山顶窜下来,随之机关炮的嘎嘎声震耳欲聋。此时,这个院子的草棚下集中着五连全部人员等候开饭。敌机的袭击使大家极为震惊,佟协理员紧呼大家隐蔽,不要暴露自己。飞机在山的四周盘旋了一阵离去。大家急匆匆吃完饭背着背包离开山村。走上公路,看见一条牛被打死在公路上,刚才敌机的机关炮就是袭击牛和牵牛的人。约走一个多小时天黑了,我们走到清川江边,稍作休息准备徒步过江,江面已经封冻。 清川江是朝鲜北部横贯东西的一条大江,十月下旬到十一月底的两次战役全在这条江的以北地区。现在战场推倒“三八线”附近,但敌人为阻扰后勤运输,用飞机昼夜轰炸,封锁清川江面。我们快走到江边时,敌机的嗡翁声和炸弹的咆哮声不时传来。 一踏上冻得光滑的江面,几乎每个人都连着跌跤,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缓慢地在冰上走着。快到江中心时突然敌机抛出一个一个照明弹,挂在夜空中,把江面照得透亮,江面上繁忙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汽车、马车、骡子、炮车,川流不息的人群。 佟保山同志站在江心,沉着坚定地招呼着同志们:小心滑倒,跟上前面的人不要掉队。轰隆、轰隆炸弹的爆炸声在我们行走的西面铁路桥处响起,随着炸弹的闪光可看见冲天的水柱。江面上顿时紧张起来,行军走路的顾不得滑倒,在冰面上跑了起来,原来默然行进的汽车按响了喇叭,赶马车的叭叭甩起鞭子驱赶牲畜,都争着尽快跑离江面,以免遭到随时都有可能的炸弹爆炸的袭击。 我们连队跑出江面,顾不上休息,快步穿过烟火弥漫的新安州市区、布满弹坑的老城安州。据说,新老安州之间到处是爆炸不完的定时炸弹。不能停下休息,疲乏和劳累已顾不上,只能赶快脱离这个地区。在穿过万城街道时,敌机投下的燃烧弹正在爆炸燃烧,更促使我们加快行进步伐到达肃川宿营。这晚行军一百四十多里路程,闯过敌机重点封锁地区。这晚我双脚上的血泡因用针挑了没有影响走路。 第五夜是由肃川附近一个小村子出发,村边有一条约两米宽的小河,河水潺潺,河面上架着两根碗口粗的木头小桥,在朦胧的月色下,我根本看不清桥,只影影绰绰地看见前面的同志一晃就过去了,我蹲下身子一步一步摸着木头过桥。当时,每到天黑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后来全院许多人到天黑就视力不清,方知是患了夜盲症。 这晚行军走着走着我的小腿就沉重得抬不起来,真想停下来坐着歇一会儿。当队伍在一座山腰的公路边休息时,我刚坐下就睡着了。猛一下醒过来,面前没有人影儿,我知道自己掉队了。行军时大家前呼后拥,现在孤零零地一个人不知往哪边走,我只好坐在路边的沟里傻等。听见有人走来,我立即爬上公路,遇见收容队的几个同志,我们一起到宿营地。第六夜经顺安、斧山面,半夜时到达最后一个宿营地西阳里。这一天是阴历正月初十,公历一九五一处二月十五日。 六、鏖战西阳里 西阳里在平壤西北约十五公里,一个南北方向山谷的谷口,公路经谷口南到平壤北往顺安。四周环山长着松林,一股小溪从谷内流出。西阳里全称平安南道大同郡斧山面西阳里,里设人民委员会。 二月十六日,我们接替原住西阳里的华北医院的任务,该院在移交后,当晚即启程赴沙里院开城前线。 三分院院部设在西阳里村内最里面山边的一间朝鲜农民的房子内,佟协理员、奕介休院长、政治干事刘力学、文书王必干、张景民住在这里。供给股、药房、护士排、工作人员食堂都住在小溪西边。护士办公室在村子最中间的南端紧接山包的一个院子,伤病员灶房在村子东端最南边,伤员住在村子东侧的民房内。 我们到达西阳里时,第四次战役已经打响,从源源不断转运下来的伤员,足见前线战斗的残酷。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日以继夜,重伤员很多,全是用担架抬下汽车的,有的伤员是直接放在担架上连同担架一起,从前线运来的。伤员多,一个村子住不下,派两名护士带一名炊事员和两个支前的民工,另开辟一个村子,有时另开辟七、八个村子。白天,为伤员注射、服药、交换敷料绷带,手术室抢救,初夜,抽人到公路上挡汽车进村转运伤员。转运伤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成批运送:先抬伤员上汽车,拉到西浦火车站再抬下汽车,又抬上火车直接运送回国;又一种方式是抬上汽车运到下一个兵站医院,汽车后运的多是较轻的伤员。每天送走伤员已临近半夜,还未缓下气休息,前方伤员又送下来,从汽车上抬下伤员,一个一个安置到民房里休息,天就亮了。 成批伤员转运下来,没有碗吃饭,没有面盆洗脸,炊事员连轴转做饭。护士抽空到附近的间里火车站被炸的弹药库,拾弹壳做碗,拾弹药箱做脸盆,以应急需。 夜晚为防空袭不能点灯,做静脉注射时,先用碘酒、酒精棉球消毒,在伤员肘弯处用左手手指摸着静脉血管右手插入针头,划根火柴借着火柴的亮光看针管回血了再推进药液。总之,一切治疗活动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正月十五日的夜晚,空中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下,我和杨国礼一人怀抱一枝步枪,在刺骨的寒风中蹒跚值游动哨。不时传来敌机的嗡嗡声,机关炮的嘎嘎声,山林的松涛声,这些不协调的夜景使我想起《木兰辞》中“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句子,只有战地,也只有战地夜色的月光下,才能体念到这辞的真谛。 进入三月,伤员仍然很多,由前方转来的重伤病员也多了,病员发烧昏迷,朝鲜流行伤寒。我们护士中戚智、王保振、张桂花三人及医训队的杨玉华都患了伤寒,发高烧,每天给他们注射葡萄糖、青霉素,输林格尔氏液,约半个月才恢复健康。 这期间,李文玉、李俊祺、高子文三人在护送伤员回国途中,在清川江南岸万城附近所乘火车遭敌机轰炸扫射,李俊祺同志抢救伤员时被敌机机关炮击中腹部肠子流出牺牲。李俊祺陕西米脂人,牺牲时还不足二十岁。驻万城的我部一分院的同志们将他安葬在万城附近一个小山上。 之后,相继有徐之胜护送伤员途中被弹片击伤左眼失明,李治平医生受伤回国治疗。 一天晚上,我为一个重伤员值特别护理,这个伤员是右骨骨折固定着托马氏夹板,左腿缠着绷带,头的面部及胸部全都裹着纱布,露出十个黑黑的手指,前方是用担架抬上车并连同担架一起放在车上运送来。到西阳里后为减轻伤员痛苦,又连同担架一起抬进病房。伤者处于半昏迷状,呻吟声时断时续,已不能再转运了,二十四小时特别护理,静脉注射葡萄糖,皮下输液,心力衰弱时打强心针以维持治疗。夜里约四点钟,伤员突然清醒要喝水,我给他喂了水,他呻吟了几声,我点上用炮弹箱做成的遮得微微透亮的灯,照着他用纱布掩盖着的脸,只见他嘴角动了动就没有了声息。我摸着他手腕上的脉搏已经不跳动,立即注射强心针,又翻开他的眼皮见瞳孔散大。我解开他头上绷带,用酒精擦去脸上的血斑,拿药棉蘸着酒精塞入他的鼻孔、耳孔、嘴里,揉了揉他微微睁着的双眼,让眼睛合上。抄录了写在他棉衣内襟上的姓名和部队番号后,立即向护士长报告伤员牺牲。刘汉兴护士长说:你去找张队长派两个人抬烈士上山。张队长是辽东省庄河县农民,“支前”当担架队长。张队长披衣起床,拉起睡在他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我们三个人到病房他俩抬担架出屋,我背着枪跟在后面。夜色里,除山顶上时时升起的曳光弹划破长空外,显得十分凄凉,走到山脚下,抬担架的人不愿走了,我说:我走在前边,你们跟着走,我边走边向山上打枪,连打了四、五发子弹。到了山上一个防空洞前,我说就抬进这个洞,听了我的话,他俩扔下担架,不顾夜里天黑路狭,踏踏踏向山下跑去。丢下我,为了壮胆,我又连着向山顶打了几枪,然后放下枪,先将死者从担架上抬下来,再一步一挪地倒退着拖进洞内。我爬出防空洞,扛起步枪和担架下山走回护士办公室时天已朦朦亮。 出国以来长途行军及日以继夜的工作,不能很好休息,主食是高梁米饭,副食是咸黄豆,人的体质渐差,一个月前依稀出现的夜盲症,普遍地流行在工作人员中。后来,从国内运鱼肝油等药物医治才好了些。 四月,五连连部成立,毛久德任连长,郝来成任指导员。护士排的人员也作了调整,我仍在五连。第四野战医院的每个人发了上一年上交的生产金。六连由西埔迁到下山里,专门护送伤员回国。 五月,天气渐热可单衣未发,同志们只好耐心地把棉衣上机器轧的竖条线缝一针一针地拆开。掏去里边的棉花当夹衣穿。 护士节那天,每个护士发了一听牛肉罐头。节后,护士评定技术等级,护士属医务第三等,三等又分三级,我评为三等二级。三等二级每月按三斤半的猪肉价格发技术津贴。 第五次战役结束后,伤员不多,空闲时间分院组织大家学习。同志们在连部后面的山凹中辟了一快场地并装了篮球架,买了篮球,休息时可以打篮球。 七、一九五一年之夏 六月,北朝鲜进入夏季,连着多日前方未有伤员运来,少有的清闲,刘汉兴护士长带领戚智、严纪安和我等七、八个人到平壤去,一路步行,看到朝鲜农民修整稻田、起秧苗、插秧。水利设施很好,不时可看到由地下涌出的水柱浇向田间。 我们去的是西平壤,西平壤平房多楼房少,街道宽阔,有电车道。我们在一家由中国人开的饭铺吃了面条,又集体在一家写真馆照了像。平壤位于平安南道的大同江畔,分东、西两部分,西平为居民住的老区,高楼大厦集中在东平,又是中央政府所在地,所以是敌机轰炸的重点,据说被炸得一片废墟。 蚊子开始肆虐,黑色蚊虫又瘦又长,隔着被单咬人,幸而很快每人发了一顶蚊帐才好些。 上级布置挖防空洞,工作人员挖自己住的洞,伤病员住的洞由民工队挖。民工队换了人来的是铁岭县的,张队长三十多岁,乔队长二十多岁。挖洞使用十字镐,山是石头山,镐尖很快磨秃,民工队张队长做了一个铁匠炉子,升起炉火,先把十字镐头放在炉火上,再把收集起来的炸弹爆炸后随处可见的弹皮,也放在炉火上,两者烧红锤锻在一起,有时一天要把十字镐这样锤四、五次。 防空洞挖成后,戚智带着我和另外两个人住进去。这年夏天,北朝鲜的雨水非常多,几天霪雨防空洞内处处渗水,蚊帐全部是湿的,被褥返潮,郝来成指导员进洞看了之后,让我们立即搬出来,他令翻译靳金兰与西阳里人民委员会联系住处,我们四人住到里人民委员会的院子。 在挖防空洞最紧张的一天中午,伤员灶房内集中了十多名为伤员打饭的护士和六个炊事员,敌机空袭西阳里,第一架野马式飞机低空掠过头顶,炊事员老王沉不住气推开房门往外跑,想躲进山边的防空洞,谁知他跑出房门能有四米远,第二架俯冲下来的敌机开了机关炮,炮弹正击中了他。 炊事员老王临潼县骊山镇人,待人和蔼勤劳,牺牲时二十五、六岁。战友们四处搜寻他那被敌机打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肢体、肉块,装殓入一个炮弹箱做成的棺材内。在篮球场为他开了追悼会,文书王必干用一架破旧的美国手风琴,演奏了歌剧《刘湖兰》就义后乡亲们悲愤的一段歌曲,寄托我们的哀思。他安葬在西阳里东山岗上的松林中。 七月间,有一天阴雨连绵,乌云蔽天,敌机轰炸平壤,我们驻地频频传来高射炮的轰鸣和炸弹连续的爆炸声。伤员不断送来,全是高炮阵地上的伤员,最重的伤员没有了四肢,他告诉我们,敌机轮番轰炸,炮不停的打,炮筒都打红了,爆炸了。 七月底,传来停战谈判的消息,伤员日益减少,原来夜以继日紧张工作的状况改变,精神松弛了,互相之间议论停战后自己回国的打算,因为我们都很年轻,希望有学习的机缘。 随着形势的需要,连队传达上级的指示:“要树立长期打算的思想”,并指示“抗美援朝战争时间短于抗日战争,长于解放战争”。为了安定军心,由医疗队队长红军战士莫异祥做红军长征的报告,以发扬艰苦奋斗精神。 八、下山里记事 九月,六连由护送队改为传染队,月底我调到六连,这时青年团书记张景民告诉我:支队大会通过了我的入团申请。我填写了志愿军政治部印制的“入团志愿书”,介绍人是马骏、戚智。 六连连长郭建功,政治干事李凡民协助他工作。护士长王保振,班长马沛年,副班长贺思荣,班里还有曾宪愚、崔长彦、孙建龙、高春雨和吉林朝鲜族姑娘崔贞淑等人。驻地南下山里,连部在北下山里。南北下山里之间约五百米的一条川,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小河由西边山谷流出,往东穿过通往平壤的公路。山谷内驻扎着人民军的汽车团,晚上常有汽车顺河道进出。 十月间,金城前线战斗激烈,伤员也随之增多,一天,班长马沛年让我带上简单医疗器械,随同他另外开辟安排伤员住宿的村子。我立即带上消毒煮沸器具、镊子、搪瓷盘、注射器等应急器械,和几个民工到了一个山村。夜里来了一百多伤员,因天气热,伤员的伤口化脓,急需更换敷料绷带。我负责器械消毒,这是换药的第一道工序,临时设立的换药室聚集着四、五名医生和护士,只要我把消毒过的器械送上去,换药的工作即刻就可以开始。我给消毒锅内注满水,把清洗干净的镊子、瓷盘、用纱布包裹好的注射器浸入锅内,找了两块石头当支架,把锅放上去,点着火架上劈柴,待锅烧开后看了钟表表针的时间,立即到院子外面用铁锹铲了一个约一尺深的坑,这时民工将伤员用担架抬到换药室,煮沸消毒十分钟也到了,我顺次捞出瓷盘、镊子、注射器送入换药室,所有工作人员都瞧着我的工作。我随时拿出换药用过的瓷盘、镊子,将瓷盘内由伤口冲下的蛆虫用开水烫死,倒入新挖的坑中,再用清水洗净瓷盘、镊子上的脓血,继续煮沸消毒。 虽然敌机在头顶盘旋,飞机机关炮,高射机关枪、高射炮的轰鸣不绝于耳,我们都置若往闻,认真地、沉默地工作着。在长达六个多小时的换药过程中,我有条不紊地操作,没有使换药停顿片刻。这次我单独操作,班长马沛年多次在会上称赞我,给他留下好的印象。后来我调到别的班,他仍很关心我。 南下山里有三十多户人家,原村民不甚富,住房多为稻草苫顶,也有几座院落用石板盖着屋顶。一天夜晚我值夜班,为患痢疾的贺思荣同志治疗后走出病房,敌机哇的俯冲下来,机关炮炮弹红色弹头击在石板屋顶上迸起蓝色火花,石板响得劈劈叭叭。 到六连后,我认识了从齐齐哈尔儿童教养院参军的孤儿崔长彦,我们年龄相仿,他会唱歌,夜晚闲暇时,我们一起从山下的病房,到半山腰的防空洞边走边唱歌剧《白毛女》插曲。 十一月间,我调到连部住的村子北下山里。北下山里是个大村,村民的住房大多是石板苫的屋顶。村中住着我们的医院外,还住着人民军联队的指挥机构,向村外通着几十条电话线,吉普车出出进进,白天还看不出多少破绽,可夜晚敌机飞来时,就有奸细发信号弹为敌机指引目标。我和战友多次看到信号弹由地平面飞向天空。有一天,傍黑,敌机空袭,是信号弹引来敌机俯冲扫射和投掷炸弹,呼啸的弹片横飞,眼看着一块燃烧着的碗口大小的火球击中伤员灶房外的水缸,第二天从水缸中捡起一块直径八十毫米左右的园轮,这是炸弹上的零件。 又有一天夜晚,一辆运输汽油的汽车在两个下山里之间的河道中亮灯行进,被敌机击中起火。起初,火较小,突然一个油桶腾空而起,在空中爆炸燃烧,连着十数个油桶被抛向天空爆炸燃烧,河中间被烟火笼罩。当晚,我们班住在村边一家农民凉晒粮食的小楼上,汽车燃烧爆炸的景况看得很清。 还有一晚,奸细的信号弹招来敌机空投了几枚照明弹,悬在河的上空,四周如同白昼,幸而,敌机投的燃烧弹在公路附近爆炸燃烧,我们只是虚惊一场。 南北下山里之间河道较宽,四周驻有中朝军队的机关、医院、汽车团等多个单位,奸细猖獗;我们护士经常议论这个地方危险,易遭敌机袭击。果不出所料,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十六日晚七时前后,敌机对南北下山里施行地毯式轰炸,仅我们医院内科队、传染队就牺牲三十一人,又三十多人负伤。王涛英医生死于此难,她是三连连长韩陆的妻子。 九、离队回国 十二月初,我们连灶事员与一位伤员因吃面条发生争吵,事件牵扯到几个医生和护士,在此事件中,因我偏袒医护人员,造成我十二月底离队。一天,晚点名时,连长宣布我等几名护士学校结业的护士为正式护士。这个月,连里发《人民功臣》奖章和西北解放纪念章,我领了一枚西北解放纪念章。 一九五二年元旦快要到了,回忆一年多来的情况,我的体质比前几年都好,业务技能也有很大提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元旦前夕,连部召集赵呈林、徐之胜、王文生、杨兰、李进明等同志开座谈会。连长讲:入朝参战一年多,战线移到“三八”线附近,现在停战谈判有了进展,部队整编,动员我们几个人复员。虽说让我复员使我事感意外,但叫我回祖国,我是很高兴的。 一九五一年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复员的人员,在总院院部集中,由指导员曹高世、连长韩陆带领下,当夜起程,于一九五二年元月三日早晨回到祖国安东。结束了我出国参战历程。这一天,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请作者见本文后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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