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晚，台湾所谓的“行政院长”唐飞以健康为由宣布辞职并获准，随即由“副院长”张俊雄接任。此一事件犹如扔向台湾政坛的一颗巨型炸弹，使原本就纷乱不堪的台湾政局变得更为复杂，对纷扰不安的政局投下难以预料的变数。

　　“府”、“院”不顺已非一日

　　陈水扁在“大选”胜利后不久，即挑中唐飞出任“行政院长”，当时博得一片叫好之声。确实，选择军人出身、国民党籍的唐飞出任该职，一可以稳定台湾军队，安定军心；二可以藉唐飞的外省籍形象搞所谓“族群融合”，有利于民进党未来拓展选票；三可以将唐飞作为大陆政策的缓冲带，以示与民进党的“台独”党纲保持一定距离，以便于稳住两岸关系；四可以利用唐飞的国民党籍背景在“立法院”取得部分国民党人的支持；五也可以借唐飞与美国良好的关系博取美国等国际舆论的支持，可谓一石数鸟。

　　然而，陈、唐自进入各自角色以来，关系却是一直不顺。就职权来说，“行政院长”在相当领域能与“总统”分享行政权。但由于“总统”是“民众直选”，又有“人事任命权”、“被动解散立法院权”及“任命行政院长”等实权，且还将赴“立法院”做“国情报告”，这就使得行政部门事实上沦为“总统”与“立法院”较力下的附庸单位，“行政院长”的权力只相当于“总统”的幕僚长。若两者同属一党，自然好办，而偏偏陈、唐又分属不同政党，所以矛盾自然难免。

　　陈、唐虽然有矛盾，总算还能和平相处，但时间一长，矛盾渐渐突出起来。两人不但在权力、人事安排、政策等方面有着明显的差异，在一些重大理念上也明显存有不同的主张，唐飞数次表示不会恋栈。7月，八掌溪事件爆发，唐飞表示要辞职，最后陈水扁以政局稳定为重，没有批准。但随着各项政策的推进，唐飞越来越感到无法顺利施政，“核四”案终成为引爆其辞职的引信。

　　“核四”案引爆唐飞辞职

　　兴建“核四”(第四核能电厂)是国民党“执政”时期就已经经由“行政院”提案、“立法院”三读通过、并被编入8年预算且正在执行之中的政策，国民党虽然失去“执政权”，但利用在“立法院”的多数优势，仍强力维持并推动此一政策。民意调查也显示台湾多数民众支持兴建“核四”。而对民进党而言，反核和“台独”则是其一贯立场且写进党纲，陈水扁在竞选期间也曾签署了“反核声明”，所以执政后也表示反对兴建“核四”。而作为国民党的唐飞则基于国民党的一贯立场、政策的连续性及经济方面考量，明确表示“我主张核四应继续兴建”，并称他将坚持到底。

　　唐飞的坚持得到了国民党、亲民党的支持，两党“立法院”党团公开力挺唐飞，坚持“核四”不能废建。国民党团还发表声明，称“核四”预算既经“立法院”通过、复议等程序，主管机关须继续执行预算，绝不可因政党轮替而不依法行事。并谴责民进党若因政治考量建议停建“核四”，明显违法失职。如此一来，“核四”兴建的争议白热化，由一个经济议题上升为政治议题。陈水扁先是采用模糊、拖延战术，但民进党内意见则越来越激烈。该党秘书长吴乃仁表示，陈水扁应该很清楚，续建“核四”将违反民进党党纲，而要改变党纲，也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单位可以决定的。一些长期主张废“核四”的民进党“立委”也反弹声四起，明确表示，如果唐飞的立场与陈水扁不一致，唐飞只有走路一途。面对如此局面，唐飞表示，“核四”他没办法同意停建，如果同意“在历史上如何站得住脚”？况且停建理由也没有一个说得通，但他也“不希望民进党因为我而分裂”，所以“只有求去”。

　　唐飞辞职的深层原因

　　唐飞辞职以“核四”引爆，以健康为原因，但事实上除了上文的体制上原因外，还有其诸多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民进党内反唐声浪一直不小。陈水扁上台，民进党成为“执政党”，不少人都准备在其间分一杯羹，捞个一官半职。结果是国民党籍的唐飞出任最主要的职务“行政院长”，让民进党内不少人深感失望。赶走唐飞，民进党自然有机会独占丰厚的行政资源，所以民进党内对唐飞的批评从未停息。特别是该党秘书长吴乃仁，自上任始即向唐开炮，称唐飞的政绩让民进党明年无法在选举中取得预期的成绩。上月初又称陈水扁任用旧官僚无法解决问题，“行政院长”应由民进党来主导。经调解后，吴向唐作了道歉。然而，事隔不久，吴又向唐发炮，称现有的党政协调机制形同虚设，“唐飞不甩我们已经不是新闻了”，并明确要求应由民进党人士担任“行政院长”。面对民进党内如此巨大的压力，唐飞本身已很难作为，而陈水扁在关键时候又不为唐撑腰，唐飞惟有选择辞职一途。所以有国民党“立委”公开形容唐飞是民进党的“小媳妇”，受到婆婆的虐待，呼吁唐赶快重回国民党阵营。

　　其次，理念差异。唐飞是国民党员，一直在军队任职，主张继续兴建“核四”，反对“台独”。此与民进党党纲中一直主张的两项主要内容“台独”与反核完全是南辕北辙。两者理念差异如此之大，冲突不可避免。而陈水扁上台后也无心改善两岸关系，促使民进党转型，陈、唐关系很难融洽。

　　再次，国民党也没有支持唐飞。唐飞身为国民党人，在被陈水扁挑中时，国民党内即有多种意见，最后虽然同意其以个人身份出任“行政院长”，但在党内却并没有取得多少人的支持。相反，唐飞在“立法院”反而经常遭受同党“立委”的“修理”。如此一来，唐飞在“立法院”非常孤立。

　　第四，陈水扁认为已基本稳住局势，有了换人的本钱。任用唐飞，稳定政局、军队和两岸关系是最重要的考虑。几个月下来，陈水扁认为两岸关系和对外关系已基本稳住，军队也基本上控制住，所以应集中精力解决内部问题。对此，民进党“立委”林浊水直指唐飞的使用期限“已经过了”，没有必要延长。美国一家网路情报智库也分析指出，陈水扁这次愿意让唐飞辞职，真正的原因是陈水扁已能掌握军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唐飞对陈水扁而言，“已不是资产，而是负债”。

　　第五，为了明年的选举早作准备。民进党虽然执政，但在“立法院”仍然是未能过半数。为能在明年底的县市长、“立委”选举中取得好成绩，政绩就是最好的宣传。而民进党内不少人认为，唐飞在任上，做好了民进党不一定有份，做不好肯定都是民进党的错，陈、唐联合对民进党根本没有什么加分效应。如此命运操之在人，不如自己掌握。“让我们轰轰烈烈战一战，战败就算了，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路挨打”。这次人事调整，陈水扁以自己竞选时的竞选总干事张俊雄、执行总干事邱义仁分别担任“行政院长”和“行政院秘书长”，为明年选举布局的意图十分明显。所以人事调整后民进党中央秘书长吴乃仁在谈及好友邱义仁时即说：“至少我现在可以打电话骂他说，喂！政绩好一点，明年底还要不要选？”

　　由此可见，唐飞辞职实非偶然，是由多种因素交相作用的结果。

　　未来台湾政局变数仍多

　　唐飞辞职后，岛内各政治势力反应不一，但都认为未来政局不会平静。国民党主席连战表示，依照法律，在“总统”和“立法院”多数党分属不同政党时，应由国会多数党组阁，也就是说还应由国民党人任“行政院长”，这样才能使政局稳定，但目前时机已过。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则表示，台湾目前出现的空前“宪政”危机、政治乱象与社会动荡不安局面，陈水扁必须坦然面对，应尽速召开朝野政党领袖会议，共商“国是”，共渡难关。民进党内反应也不一致，各派系领袖对唐飞辞职都表示遗憾，认为这是“全民政府”的失败，但大都认为此事难以避免。有的人认为“民进党打天下，却将行政院让给国民党，现在却连核四不建的政策也不能落实，所以不能再委曲求全下去了，该分手还是要分手”，唐飞应该辞职。有的则表示感到相当意外，唐飞辞职“对民进党及陈水扁都是伤害，希望这是明年选前的最后一次”。也有的认为，这根本就是党内少数派系在搞乱，从改组的结果看，“从党内派系到选民，皆大不欢喜”。但朝野各界都认为，未来台湾政局变数将增多。

　　首先，朝野竞争将更为激烈。民进党人出任“行政院长”，固然使“府”、“院”关系变得简单，也有利于民进党在明年的选举中发挥团队力量，但民进党在“立法院”的少数现实和行政人才的缺乏决定了其未来施政困难重重。原来因有唐飞在前，国民党念及同党之谊多少还有所顾忌，现在面对民进党则就不用客气了。而就目前现实看，民进党的“台独”、反核等重要主张都没有得到台大多数民众的支持，这给在野党提供了诸多政治机会。台媒体民调显示，对于民进党主导的政府，没信心者占48%，有信心者只占34%。可以想象，未来国民党、民进党、亲民党等为了明年的选举，将会围绕一系列政策议题展开攻防，不能排除出现“倒阁”的可能。民进党前主席施明德即认为，“少数政府”与“全民政府”都犯了权力与实力不相等的毛病，未来将会冲突不断，一样是行不通。为了不重蹈唐飞覆辙，民进党应该朝共治或“联合政府”的方向走，与在野党结盟，把政策与选票一起考量进来，才可以稳定政局。

　　其次，民进党的权力生态及运作方式等可能发生新的变化。经过这次政局动荡，民进党的权力结构发生新的变化：一是将陈水扁推到了民进党的前台，彻底拿掉了其原先“全民政府”的假面具，陈水扁与民进党原本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也将在短期内发生结构性变化，在“大选”前宣称将退出政党活动的陈水扁未来将明确承担民进党派系共治的党内领袖角色，党内权力结构形成了陈水扁站到第一线运筹帷幄，各派系侧翼掩护的新格局。这种局面一方面有利于陈集中权力，但另一方面也使陈暴露在各政治势力的炮口直接火力之下。二是内部派系的龃龉公开化。在民进党的临时党团会议中，部分党籍“立委”即公开批评吴乃仁的“新潮流”系“一边称许陈水扁，一边逼唐飞下台”，搞得社会大乱，根本就是“民进党的乱源”。三是新的权力布局对派系实力消长影响深远。发动这次权力调整并颇有斩获的“新潮流”系现已囊括了“行政院秘书长”和民进党秘书长两大要职，引发起其他派系的极大焦虑，一些党内派系已在私下运作准备出击。若明年选举民进党成绩佳，则“新潮流”、“主流联盟”等必会有更大发展；反之，站在第一线的“新潮流”系必需扛起所有责任。四是党政关系的变化。陈水扁原来与民进党保持一定距离，未来若站在第一线率民进党投入明年选举，势必影响目前的党政关系运作情况，并有可能牵动一系列复杂的政治变动。

　　第三，对两岸关系的影响。由于台湾大陆政策一直由陈水扁在主导操控，所以唐飞在任期间在大陆政策上并无作为，因而其辞职对两岸关系并无直接的冲击。但由于唐飞反“台独”、军人出身、外省籍等背景，对于缓和两岸关系还是有所助益。现在民进党成立“少数政府”，“台独”党纲与政策直接挂钩，对两岸关系实难有任何正面影响。综观民进党“执政”4个多月来，内部争议最大的议题其实并不是“核四”，而是两岸关系。从“小三通”、党主席谢长廷要赴厦门访问，到是否接受“九二共识”，民进党内基本教义派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这对陈水扁施政影响甚大，使民进党难以真正走上转型的道路。

　　总之，这次唐飞辞职只是目前台湾政局不稳的一个小插曲，而影响未来台湾政局发展的诸多不确定因素还在发酵，因此可以肯定，好戏还在后头，目前也仅能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已。(黎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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