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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访谈：成克杰李平的堕落轨迹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9月17日11:36 　　

　　2000年9月14日，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曾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区党委副书记的成克杰因受贿罪被执行死刑，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高级干部中数额最大的受贿案件，也是新中国历史上因经济犯罪被处以极刑的职位最高的领导干部。成克杰案件的查处再一次昭示，党内决不允许腐败分子有藏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么，如此高位的成克杰为什么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他又是如何收受巨额钱物？成克杰受贿案到底给予我们怎样的警示呢？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新闻调查》节目详细回顾了成克杰堕落的历史。

　　李平：我们的共同目标就是先赚钱后结婚

　　翻开成克杰的人生履历，可以看到辉煌的昨天。成克杰，1933年出生于广西上林，并长期在铁路系统工作。1986年起，成克杰先后担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常务副主席、党委副书记，直到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然而也就在1986年，他结识了香港商人李平，这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比成克杰小20岁的李平曾在广西工作生活多年，后来成为香港永久居民，并在香港注册了一家公司。1992年，她与成克杰有了特殊关系。下面是李平落网后同采访她的记者的一段对话：

　　李平：他说他第一次见我，他就对我挺有好感的，后来大家又经常聊天，又进一步了解。

　　记者：你感觉到在有这种特殊关系以前和之后，你在生意上，成克杰帮你的程度有变化吗？

　　李平：在这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我什么都跟他说。

　　记者：他是不是有些事也不办呢、

　　李平：我找他的事，好像他没有不办过。

　　记者：你们有了这种特殊的关系之后，他那么愿意帮你，原因到底是什么？

　　李平：因为我们是打算结婚的，如果不存在这个结婚的前提，那么成克杰可能不会想帮我赚这笔钱。

　　记者：为什么要赚钱？

　　李平：因为当时大家都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先赚钱，后结婚。

　　先赚钱后结婚的密谋发生在1993年底，由于双方的关系被成克杰妻子发觉，成李二人非常惊慌，当天在成克杰秘书周宁邦驾驶的车内紧急商量对策。

　　李平：成克杰跟我说，他说你放心。但他的秘书当时就跟我讲，他说，他说你们这样太冲动了，他说这样不行的，你们现在结婚也没有什么经济基础，结了婚，躲在烂茅棚里面也谈不出什么感情了。

　　记者：成克杰当时的反应呢？

　　李平：他说要为我将来的生活着想，所以他也同意帮我做生意，先赚钱。

　　记者：在我们大家的概念中间，既然你们谈到结婚，那你赚的钱，那当然就意味着以后是大家共同的钱。

　　李平：对，我个人认为是共同的。

　　记者：成克杰他会做生意吗？

　　李平：成克杰当然不会做生意了，他只能是利用他的职权帮我。

　　记者：有什么说法？他当时说了什么？

　　李平：成克杰只能说让我看看有什么项目，找找看有什么做的。

　　疯狂敛财的开始

　　从此开始，成克杰和李平开始有计划地、有目的地赚钱敛财，一个充当钱耙子，一个充当钱袋子，可以说是疯狂地上演了一幕幕权钱交易的二人转，他们赚钱敛财的一个主要的依靠对象，就是广西银兴公司的总经理周坤。而周坤也亲口讲，成克杰可以保他。

　　广西银兴房屋开发公司是一家国有公司，股权归广西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所有，1994年初，就在成克杰、李平密谋不久，周坤向李平提出，如果能让银兴公司承建南宁西园的停车城85亩土地开发工程，可以付给巨额好外费。于是李平去找成克杰：

　　李平：他说这个事一定要成克杰点头，他说广西找其他任何人都解决不了，这样我听者有意，我说可以，如果我确实可以帮你拿到这块地，到时候怎么合作，他就说给一千万，我觉得也可以，后来我回去我就把这个情况告诉成克杰。

　　记者：钱的事告诉成克杰了吗？

　　李平：我想也应该说了吧。

　　记者：一千万的数字告诉他了吗？

　　李平：我跟他无话不说，什么事我都会跟他说。

　　审判员：李平向你提起银兴公司要承建项目的时候，跟你谈到好处费问题了吗？

　　成克杰：她讲过，她说介绍工程会给一些中介费。

　　记者：第一件事，拿项目的时候怎么拿到的，你知道吗？

　　李平：我想具体怎么办我不太管了，让成克杰办了，他找谁，我从来不问。

　　1994年4月，成克杰在南宁市召开研究自治区40周年大庆有关项目的办公会议上，明确提出停车城项目由银兴公司来开发。然而，就在李平前往银兴公司索要好处费时，周坤又提出压低地价，并给于好处费的进一步要求。

　　李平：后来一千万敲定以后，过了一段时间，周坤又说地价太高了，八十五万一亩，所以要求地价降到六十万一亩以下，他说如果能降到六十万一亩以下，他说再给我增加好处费。

　　周坤：我跟她说，要是七十万能买得到，就给她八百万块钱。

　　记者：当时周坤跟你说这话以后，你觉得难办吗？

　　李平：我不知道难不难办，我就把周坤的原话讲给成克杰听，成克杰能办就办，不能办我就告诉周坤不能办。

　　记者：通常来说，好像做生意谈地价是非常难的，一万块钱、两万块钱、几千块钱，大家都互不相让，一下降价幅度那么大。

　　李平：这不是跟私人买，是跟政府买。

　　记者：难吗？

　　李平：成克杰发话，我想……

　　为了多拿好处费，成克杰多次要求南宁市政府压低地价，他甚至亲自出动，专门就地价问题到南宁市召开了只有几个人参加的小型会议。就协调地价问题，宋福民和银兴公司的老总周坤，当时在会上就吵起来了，实际协调是不成功的。而成克杰最后定五十五万一亩出让，比周坤理想的七十万一亩还低了十五万。此前，按照南宁市有关方面所做的地价评估报告，停车城项目的地价是每亩96万元。

　　记者：你感到意外吗？

　　周坤：我当时想五十五万能买到，我心里面想，肯定是成克杰从中帮了忙，否则五十五万买不到。

　　记者：最后这五十五万谈下来了，你们怎么谈追加好处费的问题。

　　周坤：五十五万，跟七十万就差了十五万了，一亩，八十五亩，就有一千二百多万块钱，一千二百到一千三百万那么多，最后谈来谈去，我们讨价还价，谈来谈去，又增加八百万。

　　记者：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实际上李平通过成克杰把地价压下来，实际上是给她自己增加了好处费。

　　周坤：是这样的。

　　在成克杰的压力下，南宁市政府不得不将地价由每亩96万降到55万，仅此一项，国家就损失了3000多万元。

　　紧密勾结

　　钓上了大鱼，周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就在李平再次索要好外费时，周坤又提出贷款的要求。

　　周坤：我说现在公司很困难，你可否给我们公司贷一点款。

　　李平：周坤又提出来贷款，他说他的资金很短缺，他说如果能贷到款的话，还可以再增加好处费。

　　记者：你可以不帮他贷款。

　　李平：他说贷了款以后给好处费，我把这原话就告诉成克杰了。

　　记者：当时为什么，你们谈好了条件，已经要支付她好处费了，你又提出来贷款的问题。

　　周坤：因为我们公司没有钱，我跟她讲，你不帮我贷款，目前连好处费都支付不了给你。

　　记者：如果说没有李平帮忙，没有成克杰起作用，你们能不能贷到这么大一笔款。

　　周坤：不能。

　　在成克杰的多次要求下，建设银行广西分行先后六次给银兴公司贷款7000多万元，这物钱绝大部分至今没有归还。并已经成了建设银行广西分行的一个不良资产，一个很难收回的项目。

　　从银兴公司划归政府到工程立项，从压低地价到帮助贷款，成克杰、李平、周坤三人紧密勾结，步步为营，置国有资产于不顾，而单就这一个项目，成克杰、李平获取的好处费就达2000多万元。

　　记者：当时拿到好处费之后，两千万。有没有跟成克杰说过？

　　李平：应该说过。

　　记者：他有什么反应？

　　李平：反正只要我赚到钱，我高兴他也高兴。

　　记者：是不是在钱财方面你们有约定。

　　李平：跟谁有约定。

　　记者：成克杰。

　　李平：成克杰也问过我，在香港买一幢别墅大概要多少钱，我说买个好的别墅要三四千万，成克杰就认为，还应该给我赚多点钱。

　　变本加厉

　　在非法获取2000万元巨款之后，成克杰、李平仍然欲壑难填，他们和周坤又将目光投向广西四十周年大订项目之一的民族宫工程。

　　审判员：在决定让银兴公司，承建民族宫这个项目之前，李平是否向你说过什么？

　　成克杰：她跟我反映过，政府有民族宫工程，政府的银兴公司想承担这项工程。

　　审判员：在跟你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说没说到好处费的问题？

　　成克杰：说过。

　　几乎是银兴停车城的翻版，成克杰很快指定民族宫工程由银兴公司负责，而周坤也故技重施，在工程施工之后，又提出让成克杰压低地价，帮助贷款。

　　李平：周坤拿到工程以后，他就几次提出要政府拨款，又提出要贷款，总共提了四次，四次之前他都跟我说有好处，我也都跟成克杰说了。

　　记者：你为什么，不直接跟组委会或者跟成克杰本人申请贷款。

　　周坤：因为我是不能见得到成克杰的，成克杰94年，我认识他的时候，我问过他，我说成主席，要是我有什么事，我直接打电话给你或者找你，行不行，我问过他，他想了想，他说你有什么事找李平。

　　记者：通过李平不是对你们来说更麻烦吗？

　　周坤：不是我不想这样做，我不能打电话，我不能直接跑到办公室去见他，我又算什么东西，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他是一个主席。

　　记者：如果说你不跟成克杰说这些好处费的事，成克杰会管吗？

　　李平：我想不会管。

　　对于民族宫项目，成克杰可谓事必躬亲，他利用职权先后帮助银兴公司落实财政拨款5000万元，国家补助1300万，工商银行贷款3000万元，此外，为谋取好处费，他还违规拆借专款专用房改基金5000万元，当时分管房改基金的是区政府秘书长潘洪权。

　　潘洪权：我说这个不能搞，我说有规定的，我说这个是专款专用，不能够借到哪里去，我说这不行，我们那位副主任就说，他说是领导的意见要借，我就签了这个字，我说那按领导的意见办。

　　记者：现在这两千五百万后来还了吗？

　　潘洪权：没有。

　　记者：现在还没还。

　　潘洪权：没有。

　　在民族宫项目中，成克杰、李平共获得贿赂人民币900万元，港币804万元。成克杰一发不可收，他和李平的二人转也越玩越精，除了周坤的银兴公司外，1994年7月至10月，他利用职务帮助广信公司联系贷款1600万元，收受贿赂60万元，1997年7月，帮助铁道部隧道工程局承建拉平隧道洞工程，获取贿赂180万元。

　　记者：在你的概念中，要多少钱才算够呢？

　　李平：当时没有什么概念，当时听了周宁邦说以后，就觉得应该赚钱，后来周坤一千万一千万这样给我们，当时就觉得好像不要白不要，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也没有说一定要赚多少钱，反正周坤叫我办事，办成一件事，他就说给好处，我告诉成克杰，成克杰认为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成克杰电话搞定之后就给我钱，就这么简单。

　　大肆卖官

　　从1994年到1998年，成克杰还得用职权帮助他人提级调动，从中收取贿赂，其中，原合浦县副县长甘维仁的提拨过程最为典型。

　　李平：后来我就把这个情况告诉成克杰，我就说合浦县常务副县长甘维仁，给几万块钱给我，非要塞给我，我说他意思可能想帮他提拔，我就告诉成克杰了。

　　记者：成克杰的反应呢？

　　李平：后来成克杰告诉我，合浦县县长当不了，只能到(北海市)铁山岗区当区长。

　　记者：提了吗？

　　李平：提了，后来大概是一年多，甘维仁到96年的时候又提出来，还想升官。

　　记者：这次就直接地跟你说，他要想升官。

　　李平：甘维仁我觉得他每次都赤裸裸地，他就想当官，那次他说想当县长，这次他说想换个工作环境，后来他讲如果能够再提拔一下更好，后来我又把他的原话讲给成克杰听，后来成克杰就说，要看看了，要有机会才行。1997年3月，在成克杰的举荐下，甘维仁被提拨为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

　　甘维仁：这么好一个位置，做梦也想不到，以前我在乡镇，农民的儿子，二十几岁77年才到南宁，现在能够在南宁工作，确实没有李平绝对是办不到的，我应该好好感谢她，所以就借了很多钱，借了十五万块钱，送给她。

　　记者：除了十五万之外还有别的钱吗？

　　李平：之后就没有了，之前零零碎碎加起来总共二十七万。

　　记者：成克杰认识他吗？

　　李平：成克杰自己对他当然没有什么很深，一个县级干部他哪会了解那么多呢。

　　记者：就是因为你。

　　李平：最早提供信息肯定是我了。

　　记者：成克杰跟甘维仁本人并没有交往，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呢。

　　李平：我刚才不说了，因为甘维仁对我好，我告诉成克杰了。

　　从1994年到1998年，短短四年内，成克杰伙同李平采用多种方式，非法收受贿赂款物合计人民币4109万元，一名党的高级干部，如此贪婪地聚敛钱财，不能不令人惊诧和深思。

　　成克杰从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堕落成一个不可救药的腐败分子，这确实是有他的原因的，而且是我们应该深思的问题，成克杰入党是在1984年，他在党内经受锻炼和考验的时间很短，所以这个人，他的理想和信念，原本就没有很好地树立起来，政治素质很低，法制观念淡漠，他手中的权力又很大，而且滥用。再加上，我们现在的监督制约机制还不够健全，像这样的人，他走向腐败是完全可能的，也是不奇怪的。 (编导：刘春徐涛　主持人：王志记者：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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