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对成克杰受贿案作出一审公开宣判，以受贿罪判处成克杰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8月9日，成克杰的情妇李平也被一审判处无期徒刑。

　　成克杰系列案暂告一段落。这一判决创造了中国反贪史之最，关注此案的中国民众由此看到了国家反腐败的决心。与此同时，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成克杰办案组的同志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续数月的紧张作战，终于对全国人民有了一个交待。

　　庭前

　　“庭上一分钟，庭下数日功”，这是公诉工作的生动写照。

　　“这不是普通案子，全国老百姓都在关注着，我们的压力可想而知。”为办好这个案子，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抽调精英组成了办案组，该组由北京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刘漳南和第一分院副检察长方工牵头，由一分院起诉二处的主诉检察官周晓燕、王伟，助检员杨琦，书记员李为民、于洋组成，周晓燕时任起诉二处处长，王伟任副处长。

　　5月22日，案件正式移送到办案组。按照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审查起诉的最长期限是一个半月。时间紧迫，办案组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工作中。仅移送的案卷就有厚厚的29本，不仅要将这些案卷读懂读透进行深入细致的审查，还要调查、取证、提审。

　　为保证效率，办案组将要公诉的犯罪事实作了分割：1.成克杰与李平在受贿前有预谋，并作了明确的分工，由成克杰办事，李平收钱。2.成克杰和李平在江南停车购物城工程和民族宫工程中，收受周坤贿赂3000余万元。3.成克杰和李平在拉平隧洞工程中收受贿赂人民币180万元。4.成克杰与李平帮助广西信托公司桂信公司取得贷款后，收受贿赂人民币60万元。5.在为甘维仁等三人解决职务问题的过程中，成克杰单独或与李平共同收受贿赂人民币28.8万元，美元3000元。办案组成员间进行了分工，王伟负责前两项犯罪事实，周晓燕负责后三项。杨琦、李为民、于洋协助王伟和周晓燕工作。

　　虽然前期的侦查工作很到位，但审查起诉的过程依然很复杂，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工作是做证人的工作。李平和周坤在成克杰案中均为证人，他们两人的思想一度波动很大。在一次对李平的询问中，李平突然说：“是我害了老成，我不说那么多就好了。”表示出不愿再作证的想法。负责询问的王伟抓住李平的心理，耐心帮她分析法律和政策，及时打消了她的念头。王伟第一次到广东询问周坤的时候，周坤只承认把钱给了李平，并不承认是向成克杰行贿。王伟与周坤进行了整整一天的交谈，周坤仍没认识到他行为的后果。第二次，王伟又南下广东做周坤的思想工作，周坤被感动了，他一连向王伟鞠了三个躬，表示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罪行，并要通过后期的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就在成克杰案开庭的前两天，广西一位原本要出庭作证的重要证人突然打电话说不准备出庭作证了。怎么办？证人不出庭作证对成克杰的控诉就失去一份力量。“去做工作！”说走就走，杨琦立刻飞往广西去做证人的工作，经过耐心细致的工作，这位证人终于同意出庭作证，意外的险情被化解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开庭前，办案人员对庭上的每一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反复推敲演练，把证据梳理了好几遍，并对证人做了充分的思想工作、稳定了情绪，力求做到万无一失。虽然准备充分，但开庭前一天，大家还是很紧张。负责案件主要犯罪事实的王伟想休息一下都不行，满脑子都是证据。杨琦做完证人的工作刚刚回到北京，顾不上回家，又投入到开庭的准备中。

　　开庭

　　7月13日上午9时，成克杰案开庭审理。办案人员对成克杰翻供作了准备，但成克杰在庭上的表现还是出乎意料。他几乎推翻了以前的全部供述，认为自己的行为只能算是工作失误，对于李平，成克杰说：“我认为不应该用假设我们会结婚来定我的罪。我以前的供述是为了承担所有责任，而我今天的供述(指翻供)是为了实事求是。我与李平没有事先的约定，我没有讲过为结婚而搞钱……我决定工程导致李平收钱，我一直在向中央深刻检查，表示愿意将我们的不义之财交还国家，我是在拔高检查自己。以推理、假设说明我受贿我是不能接受的。李平的书证不符合事实，李平讲每一次都与我商量过，纯粹是胡说八道，不符合事实。”

　　辩护律师也为成克杰作无罪辩护:“第一，本案的首要问题是成克杰与李平准备各自离婚后结婚共同准备钱财，辩护人认为与事实有出入，本处认定的李平与周宁邦(关于李平与成克杰先离婚后结婚的)的对话，反映的只是被告人与李平强烈的心理反应，这是主观的……周宁邦也未看见李平将话转告给成克杰，不符合证据的客观要求。被告人成克杰与妻子孟明奉(隐去？)感情良好，从未提过离婚。李平丈夫被殴，也是被告人积极出面解决，被告人没有破坏李平家庭的故意，不能作为本案的前提条件。第二，被告人没有任何与李平的口头或书面协议，也未对受贿财产进行占有、收益、处分，成克杰与李平也未进行任何有法律意义的行为。第三、李平与其丈夫对涉案物品共同控制。第四、关于共同谋利，被告人与李平不具备合法婚姻，没有财产的共同所有权，也没有共同处分。李平获得利益，被告人不应再承担责任。”

　　当成克杰与其辩护律师作了充分辩护后，王伟针对辩护意见进行了有力的答辩：“一、成克杰与李平是有共同犯罪故意的。成克杰、李平、周宁邦供证已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辩护人忽略了三者之间的联系，将证据割裂开来，辩护意见不能成立。二、成克杰与李平有犯罪预谋，形成了共同的犯罪故意。以下时间事实提请法庭注意，成、李、周的证据链条证明成、李的犯罪故意形成于1993年，而他们第一次实施犯罪行为恰好是1994年初。三、成克杰与李平的共同犯罪有明确的分工、合作，李平找项目要好处费，将对方的要求告知成克杰，成克杰即予以办理，李平联系并收取好处费。四、谁收钱并不影响共同犯罪的故意。李平的证言充分说明这一点。……”

　　在两天的庭审过程中，无论是在法庭调查、法庭质证，还是在法庭辩论阶段，公诉人严谨细致的逻辑推理、简洁准确的讯问和举证都征服了旁听的每一个人。休庭后，很多司法界的同仁都特意跑来向办案组表示祝贺，因为他们当庭的表现和辩论的确很精彩。

　　背后

　　这次办案感受最深的一点是什么？现已任第一分院副检察长的周小燕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牺牲，我们牺牲了太多。”这位以坚强著称的女检察长在回答时居然流下了泪水：“我们的同志太好了，让我感动的不是他们作出的牺牲，而是他们在牺牲自己的时候那么自然，没有一个认为是在牺牲自己，没有一个人想过回报。”这一点，在后来的采访中得到了证实。

　　王伟，三十多岁，中等个，眼睛不大但很亮。在采访中，王伟坚持让我们提一些具体的问题，因为没有问题的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找问题然后解决它，这就是王伟的风格。在办案组中，王伟应该是最能解决问题的人。副检察长方工和周小燕在采访中都说过：“把问题交给王伟，我们是最放心的。”在成克杰这个案子中，最关键的两个问题都是由王伟承担的。而他也不负众望，圆满完成了任务。

　　在办案组中，王伟的任务最重，他的牺牲也最大。他几乎没有休过一个周末，父亲在家摔成颅骨骨折，他也没有时间去看一下，气得他父亲再也不想见这个儿子。父亲生气还能挽回，可刚满4岁的儿子的死却让他痛彻心扉。7月22日是星期六，王伟刚满4岁的儿子游泳时不慎淹死，第二天他办完儿子的后事，星期一又正常上班了，因为星期四李平的案子要开庭，而他是第一公诉人。王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是那么爱自己的儿子，没有人能体会他这样做的时候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星期一上班的时候，他包里还揣着儿子的照片和玩具。事情发生后，王伟所在的起诉二处的同事们自觉地将各自桌上孩子的照片撤走了，以免刺激他，就连我们的采访也小心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因为采访前周小燕一再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对他提孩子的事。”李平的案子审理后，王伟一天也没有休息就投入了工作，也许只有紧张的工作能令他暂时忘却痛苦。

　　在办案中，周小燕好久没犯的阑尾炎、气管炎接连犯了两次，为不影响办案组其他同志的工作，她开始一声不吭的忍着痛，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偷偷跑到单位的医务室要药吃，可医务室的大夫觉得病情严重，坚持让她去大医院看一下。周小燕拒绝了：“我怎能因我影响办案。”直到办案结束，办案组的其他同志仍不知道她犯过那么多次病。

　　办案组在前线作战，后方的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起诉二处也同样作出了牺牲。办案组的大部分成员都来自起诉二处，他们是处里的主要力量，他们走了，可处里的案子并没少，办案期限也是不等人。处里其他同志的任务一下子重了很多，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为什么？”因为这个处有一个很好的传统、一套好的制度，所以就有了一批又一批好的同志。周小燕为我们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办案组的同志们能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出令人敬佩的牺牲精神，那是源于平时的积淀。起诉二处有一个好的环境，在那个环境里，大家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人际关系简单而单纯，聚集力强。所以办起案来，谁都不会计较个人得失。他们所实行的量化评分制也能实现最有效的管理。”起诉二处副处长李华说：“办案组成立以后，处里也就我一个管事的人，既要看案子，又要管行政。还好有一整套好制度，大家自觉遵守各司其职，忙而不乱，工作一点也没落下。”

　　成克杰系列案已近尾声，办案组的任务圆满完成。目前，北京市检察院正向高检院申请为办案组荣记集体一等功。办案组的成员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他们的工作与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多案子，还是那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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