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京青年报-新闻周刊》近期刊发的关于人蛇偷渡的第四篇报道，因为在我们的周围这一现象疯狂地发生着。对于这一全球性的课题，首脑们的峰会关注它，世界性的大会讨论它，国家间的外事交涉针对它，很多人的智慧在研究它。我们的职责是忠实地追踪记录它，希望在最后的报道中，少了那人蛇的血和泪，少了那蛇头的毒和恶，少了那其中所有的丑陋和罪恶。---编后的话

　　接到举报突袭检查无名小船

　　7月25日下午3时左右，海面上风平浪静，丝丝的海风吹到人的脸上十分惬意，海鸟的叫声不时打破了寂静，一艘没有船名船号的小船从地平线上那边驶过来，船上的人员一脸的憔悴，满身疲惫，舱楼里的人也无精打采地开着船。

　　这时，一声刺耳的警报声传来，接着两艘船帮上刷写着“海上110”的摩托艇疾驶过来，一左一右将木船夹在中间。

　　木船上的人们慌乱中要调转船头，谁知他们的动作还是略显迟疑了，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警边防官兵已经跳到了船上，“不许动！”“不许动！”他们一边将船控制住，一边命令船长调头开回大连湾的供养码头。船上的人看着这阵势，也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听从安排。

　　船上的大连湾边防工作站站长庚永丰一面安排好官兵控制船员，另一方面组织人员检查船只。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甲板上还零散地堆放着一些网具。庚站长心里暗自犯了猜疑，明明是群众举报的这条船上载有偷渡人员，怎么会什么情况都没发现呢？

　　10平方米船舱挤压窝藏75人

　　“站长，这里有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庚永丰马上跑过去，原来有人在底舱。

　　官兵们打开底舱板时，吓了一跳，原来底下黑乎乎的都是人！

　　舱底下的人看见舱板被挪开了，喊着要水喝，其中有两个人已经虚脱了，处于昏迷状态，官兵们马上动手把人抬了上来，透透气，另外把事先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舱里的人。

　　船开了1个多小时，大约5点钟左右来到了供养码头，岸上的官兵们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船一靠岸，大家就立即组织起来，把舱里的人拉上来，送到岸上的车中。

　　经过几天的海上飘泊，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晕船很厉害了，根本没有力气往上爬，官兵们就下去用手抬，用肩托，把所有的人都送到了车上，还有的人是官兵们背到车上去的。

　　支队长董黎明看到这些情况，马上吩咐将有病的人送到医院救治，其余的人带到派出所审查。

　　到最后所有人都已经上来了，大家才发现原来在这仅有十平方米左右的底舱，竟然藏了75个人，可以想象他们是在底下怎么待着的。

　　至此，这起75人的特大偷渡案全部告破，船上共有35名男子，40名女子，全部来自吉林、黑龙江两省，大多是朝鲜族农民，另外还有4名船员，他们负责运送偷渡人员。

　　偷渡人员多为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到了所里之后，官兵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和矿泉水递到了每个人手中，看着他们那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的心里也很酸楚。吃过东西之后，很多人都恢复了体力，但还有人仍然很虚弱。

　　在发财幻影中准备偷渡

　　这几天来的经历，对于李××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要不是边防官兵们及时赶到，他们现在还真是生死未卜呢。她泣不成声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家住在吉林省吉林市的一个朝鲜族小村，前几年村里有人通过探亲、劳务输出等方式去韩国挣了不少钱。大家都很眼红，但苦于没有途径，无法办下来那些手续。李××家里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大女儿正在读大学一年级，小儿子也要考高中了，正是伸手要钱的时候，想什么办法呢？她正苦于没有什么门路的时候，有人自动找上门来。

　　7月15日下午她正在家中干活儿，一个邻居的朋友打来电话，告诉她7月20日有条船从大连偷渡去韩国，到达目的地之后交五万元钱，同时包她找到活儿，挣大钱，问她愿不愿意。她前思后想了一阵子，答应了对方，打电话的人还告诉她如何与大连那边的人联络。

　　7月16日她乘火车来到了大连，并打车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彦年洗浴中心，洗了个澡住了下来。

　　躲进玉米 跟着手电光上偷渡船

　　7月20日上午10点左右，大厅里来了个中年女子找李××，问她是不是从吉林来的，联系上以后，将她带到胜利广场，那里还有几个人也在等着，大家都没有做声。

　　晚间六点钟左右，那名女子带着她们几个人上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大连湾地区，在一个她们也叫不上名的地方下了车，然后躲进了玉米地。

　　后来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大家都在默默无声地等待着。夜色慢慢地笼罩了大地，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们听到有脚步声，接着有人用手电筒向这边晃了几下，前面的人走了出去，大家都跟着出来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海滩上。

　　这个地方在月光下看起来很荒凉，除了附近有一条孤零零的木船停在那儿，其余什么也看不到，有人低声吩咐她们快上船，李××借着月光看了一下表，是凌晨一点。走到船边，她一看是很破烂的木船，就不想上去，但旁边的人凶巴巴地对她说，别磨蹭，快上去，你还想回去，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李××心里忐忑不安地和大家一起上了船，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坐在底舱。人都上来之后，船发动了，大家都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上路了。

　　无粮无水三天三 呕吐在自己和他人身上

　　长时间在内陆生活的人不习惯坐船，李××开始有些头晕，到后来就开始呕吐，因为空间太小了，没有地方，她吐得自己和周围人身上都是脏东西，由于好几个人一起吐，舱里的气味很难闻，但船上的人没有理会他们，也没人给送水、送饭。

　　只是凭着太阳起落的感觉，她隐约觉得好像是过了三天三夜了，船忽然停住，不走了。

　　又过了不知几个小时，船又开始走了，这时舱里的人已经开始忍受不了饥饿、干渴和寂寞，有些骚动，有两个男子偷偷爬了上去，将身上带的东西都扔到了海里，并跳了下去，船员们七手八脚地将他俩救上来，送到了底舱。这时已经有两个身体差一些的女子开始昏迷了，他们哀告船员们给些水喝，但没有人搭理他们。

　　不知又过了多久，底舱的盖被打开了，有人叫他们上去，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又能见到灿烂的阳光了，他们同时也看见了持枪守在一边的边防官兵，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有的人上来之后不顾一切，拼命想喝水，甚至要喝海水，被官兵们一一安抚住了，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李××握着边防官兵们的手讲述完了这一切，已是泪流满面，没想到一心想去韩国的发财淘金梦，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些组织的人心太黑了，再也不能相信他们的鬼话，这一次真是死里逃生啊，她说她要回去告诉认识的人，千万不要再上这样的当了。

　　偷渡绝非淘金之路

　　偷渡人员中有一个叫柳××的青年女子，她算上年龄比较小的了。问及她为什么偷渡时，她也说是去韩国打工挣钱，听说韩国的钱好赚，活儿又不累，就动心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男朋友来接她时，她又悔又恨，连声说不该不和家人商量，自作主张，上了这回当，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可以铭刻终生了。

　　为了发财，铤而走险的人确实不少。偷渡人员中有个叫李镐庆的人在家里干活儿时，腿碰伤了，到医院缝了三针，听说大连有偷渡的船去韩国，顾不得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就跟着跑来了，一连几日海上的颠簸，不但是水米未打牙，连一般的消炎药也被收走了。他的腿伤又复发了，肿得老高，下船是一个干部将他背到车上，又背到住的地方。派出所的领导听说他的情况后，二话没说，把他送到了医院，清洗、包扎、治疗，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他想想也是非常后怕，即使到了韩国，以他那条腿伤的样子，恐怕腿是保不住的，没有边防官兵的营救，他真是想象不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更不用说回去见自己的妻子和可爱的小儿子了。

　　他们这些人偷渡的原因，有很多种，有的人的确是因为家中生活困难，也没有什么挣钱的途径，“穷则思变”就想到了这条发财的“捷径”，有的人是因为看到别人去韩国挣了钱，回来之后家人跟着沾光，阔气了，所以就很眼红，又不肯凭着自己的本事想办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办理有关出国的手续，而且办手续需要等很长时间，他们恨不得立时跑到国外去，捡拾那传说中遍地的“黄金”，所以也看好了偷渡这个办法。就这样，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理，抱着同一个目的，踏上了这条望断天涯的不归路，有的甚至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了进去。

　　梦，每个人都有，但对于这75名偷渡客来说，他们的梦却如此可怕。(文／卢鸿宇王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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