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市政府不护短，不手软，勇于自我开刀，发现问题深入调查纠正的工作态度引起了记者的兴趣。7月25日，记者从辽阳市监察局获悉，曾引起辽阳市数位市长高度重视的辽阳县黄泥洼镇“B超事件”中的有关责任人正在严肃处理之中。据调查，在辽阳县黄泥洼镇，1992年至1999年出生人口中，二胎性别比高达306.9∶100，也就是说每出生3个多男孩，才有1个女孩出生，而造成这一恶果的罪魁祸首竟是一些个体诊所非法进行的胎儿性别鉴定。然而，对这一问题的举报，却从1996年起就一直被当地政府置若罔闻。直至群众向市长公开电话举报，才引起市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陈世南市长、王义信副市长亲自批示要求严肃查处。分管计生、卫生的姜军副市长3次亲自主持召开会议进行安排部署，并责令组成联合调查组深入调查。调查组通过卧底暗访，才查清了事实真相。

　　暗访黄泥洼：B超诊所“直奔主题”幼儿园男娃“一统天下”

　　今年6月12日，有群众拨打辽阳市市长公开电话“12345”，反映黄泥洼镇有数家个体诊所非法进行“性别鉴定”，而且时间长达六七年之久，至今无人管理。市长公开电话督办中心立即意识到这是关系到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大事，在计划生育条例中有明文规定：“除夫妻患有遗传性疾病必须做胎儿性别鉴定以外，严禁任何单位或个人对胎儿进行性别鉴定”。问题非同一般，督办中心立即向市政府做了汇报。

　　市政府要求要冲破重重阻力，不护短，不手软，端掉影响计生工作的黑窝点，并组成由市长公开电话牵头，监察、计生、卫生、公安等部门参加的联合调查组，奉命暗访黄泥洼镇，掌握第一手材料。

　　经过一段时间的周密策划，6月23日，调查组在新闻单位的协助下，分成两组，分别带着微型摄像机和录音机，赶赴黄泥洼镇。在该镇不过千余米的街道上，竟然有4处诊所在显眼处悬挂着B超牌子。

　　第一组，从市内请来的孕妇在“丈夫”以及“表姐”的陪同下，来到刘光秀的诊所。在这家诊所内除了B超仪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设备。慕名而来的人们目的也是非常明确：求医生给鉴别一下。“丈夫”麻利地给孕妇脱鞋。刘光秀心领神会，轻车熟路“超”了一会儿，便说“是男孩”。“表姐”拿出20元钱，刘光秀嫌少，“这么可心还不得多给点？”“表姐”又递过去100元钱，刘光秀全部笑纳。“表姐”不放心，追问“能准吗？”刘光秀说：“放心吧，做10多年了，没一个错的。”在张成安诊所，暗访人员“故伎重演”，在得到同样的回答后，交给医生20元钱。张家不满意，认为“这么准还不得扔个四五百啊？”

　　第二组，身为市长公开电话工作人员的“丈夫”，陪着“妻子”，到两家诊所咨询一番，尽管“妻子”月份小，“超不出来”，但也得到了“三四个月后再来超”的热情邀请。这两家B超医生对自己的鉴定水平都是毫不谦虚。

　　暗访中，群众反映镇上这几家B超诊所，家家都能看男女，大家还公认其中一家看得准。

　　在镇中心小学，调查组随机走访了一年级的两个班，共有50名男生，30名女生。其中，19名二胎学生中，仅有2名女生。在镇中心幼儿园，调查组发现77名5岁至7岁的孩子中，只有29名女生，这难道不是10年来B超的“功劳”吗。

　　非法B超“雷打不动”4年举报不了了之

　　在调查组了解过程中得知，从1996年开始便有人发觉黄泥洼镇出生人口性别失衡问题，但举报一事不了了之。

　　1996年，时任辽阳县黄泥洼镇计生助理的王兆民从出生人口报表上发现，该镇几年来的出生人口性别比严重失衡。同时，他还接到举报，反映黄泥洼镇医院B超室医护人员刘光秀擅自为胎儿鉴定性别。王兆民将情况向当时主管计生工作的副镇长沈连锁进行了汇报。沈连锁责成王兆民调查此事。王兆民通过胡家台村妇女主任找到了三四名要二胎的孕妇，证实了她们本人在刘光秀处做过胎儿性别鉴定。王兆民将调查证据拿给沈连锁看，沈连锁立即向镇党委书记汇报，书记说：“此事牵涉到县政协委员，需要向县政协汇报。”过了一段时间，王兆民向沈连锁问结果，沈连锁回答：“拉倒吧，人家是县政协委员。”之后，王兆民又向县、市计生领导汇报过，均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举报人也曾亲自找过沈连锁，但此后这一工作又由另一位副镇长史珍维接管了。举报人又拿证据找史珍维，回答是：“你找的证人都是你认识的，不生效。要生效得在大街上找不认识的人作证才行。”

　　在镇领导如此默许和纵容之下，刘光秀于1998年5月离开镇医院，自己开了一家个体诊所，继续以B超为主业。尽管至今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但这并没影响她挣钱。挣钱如此容易，镇上很快又多了几个效仿者。

　　黄泥洼镇史镇长对“B超看男女”自有“高论”

　　调查组在掌握确凿证据后，于7月4日上午再次来到黄泥洼镇，要求辽阳县有关部门对B超诊所立即进行查封。尽管两家B超诊所的当事人在调查组面前否认做过性别鉴定，但大量的事实证明，刘光秀诊所在今年6月30日至7月4日的5天内，便为30多名孕妇进行过胎头、胎心、胎盘、性别等项检查确诊；张成安诊所在今年上半年为34名中晚期孕妇检查孕情，对23人检查后在B超登记册上用X、Y标明胎儿性别。辽阳县的某位领导自称有更重要的事件需要处理，“我就不去黄泥洼了。”他的回避态度，致使查封工作进展不顺利。辽阳县计生委和卫生局在等待观望之后，草草地对两家B超诊所做出了毫无力度的处罚。黄泥洼镇副镇长史珍维极不情愿地接待了调查组。下午，调查组离开后，史珍维并没有检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而是给她所怀疑的举报人所在的镇医院打电话，对院长王志连说：“某某人告状了，她把别人的财路堵死了，她也别干了。”王志连问史珍维：“你怎知是某某告的状？”史珍维说：“头几天她给我打过电话，反映过这事。”

　　7月5日，市长陈世南、常务副市长王义信、副市长姜军对7月4日查处结果非常不满，要求调查组要冲破阻力，一查到底。

　　7月6日，调查组第三次到黄泥洼镇，分管文教卫生的副镇长史珍维终于谈出了对“基本国策”的“高见”，她说：“农村给二胎指标谁不想要男孩，想要男孩不就得做B超吗？”当问及是否知道当地性别比偏高时，史珍维的回答是肯定的。问及性别比偏高的情况下，1996年为什么不及时查实B超举报？史珍维说一则“没往那上想”，二则“证据不实”。

　　史珍维在向调查组汇报工作时谈到，自己知道镇内的13个诊所都在无证行医，也知道有的B超诊所在做性别鉴定，她也曾想管，但是管不了。调查人员问她：“那就是说你对分管工作没有能力，没有力度了？”史珍维说：“是，我管不了。诊所是县卫生局批的，没有和我们镇打招呼，我们就可以不管。”调查人员说：“你管不了你分管的工作，你还在这个职位上不就是失职吗？”史珍维说：“我正好不爱干了，撤了更好。”

　　黄泥洼镇曾是计生先进单位

　　有如此的主管领导，其工作情况可知如何。在对现任计生助理马融的调查中，有一段对话令人深思。

　　“你是如何抓计生工作的？”

　　“与村妇女主任落实目标管理责任制，同工资挂钩”。

　　“责任制措施有效果吗？”

　　“没什么效果。”

　　“你一年下村几次？”

　　“至少两次。”

　　“检查什么？”

　　“检查目标管理责任制。”

　　“没有效果还检查什么？”

　　“那也得检查，没办法。”

　　这样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黄泥洼镇竟然还荣获过辽阳县计生工作先进单位称号。

　　调查组在细致的调查中还发现，该镇对生育指标没有做到跟踪管理，非常混乱。按要求，孕妇只有在怀孕之后才能获得准生证，而准生证与婴儿出生时的出生证明，在时间上不应超过10个月，而当地准生时间与出生时间有的相隔四五年，有的干脆对时间没做登记。辽阳县计生委在1990年—2000年6月末期间，共审批了黄泥洼镇计划内二胎生育指标1398人，其中没有生育记录的有621人，占总数的近一半。据调查组到该镇派出所调查户籍登记了解到：该镇二胎准生证不是妇女怀孕后发放的，而是够条件就可以发放，什么时间生，指标都不作废，这就给一些群众造成了“待生”男孩的可乘之机。

　　据了解，辽阳县黄泥洼镇现有个体诊所13家，均属无证行医，有的从业时间长达10年之久，从业人员有的是从效益不佳的镇医院“脱钩”的在职医护人员，也有的是医科院校的毕业生。医疗卫生市场管理十分混乱，黄泥洼镇卫生助理对全镇的医疗卫生情况一问三不知，说都是由副镇长史珍维主管，而史珍维却无法向调查组提供该镇的医疗卫生基础资料、统计报表等材料。

　　据辽阳县卫生局提供的资料显示，辽阳县卫生局在1999年落实市长、县长目标管理责任状评比中，竟然名列全市第一；1998年至1999年还被评为辽阳市清理整顿医疗市场的先进单位。驻辽阳记者张晓蕾本报记者陈琦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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