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今日廊坊专电：昨天下午4：00，记者前往霸州市采访调查杜书贵持枪杀人案，来到死者牛亚军家里，看望亚军病中的父母和他的妻子及5岁的儿子。其时，廊坊中级人民法院办案人员正向他们递交开庭通知书，告诉他们，6月30日上午8点半，法院将对杜书贵故意杀人致牛亚军死亡案公开审理。牛母于恩玲接过通知书，放声悲哭：“儿啊，你看见了吗，可有人给你作主了呀！”亚军的妻子王莉搂着儿子，望着披挂黑纱的丈夫照片，泣不成声。牛亚军的同事刘钢悲愤地说：“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却被杜书贵这个败类一枪毁了。”

　　得知记者从天津来，于恩玲大娘拉住我的手说：“亚军就是从天津复员回来的呀。”说起儿子生前死后事，这位母亲不禁悲从心来。

　　牛亚军曾在天津当兵

　　今年28岁的牛亚军，1990年1月至1992年12月在驻天津杨村某部服役。牛亚军身高1米78，不仅仪表堂堂，而且军事技术过硬，练就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是全中队的“神枪手”。他的队列动作也非常出色，因此，他被选入师仪仗队，当了仪仗兵。1992年11月，牛亚军被提升为副班长，入了党。由于部队精减，他服从分配，退出现役，回到霸州。牛亚军遇害后，他的一位战友从抚顺打来电话，沉痛地说，亚军在部队是同年兵中最优秀的一个。他曾为几十个国家的元首政要作过军事表演，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死得这么惨？！牛恩玲说：“我儿一直想回天津看看他的老首长老战友们。出事前还打算，今年八一要带媳妇孩子回部队玩玩，哪想到……”临时设立的灵堂上挂着牛亚军两幅照片，其中一幅身着军装，胸戴红花，那是他在部队获嘉奖时的纪念照。牛亚军的同事说，亚军在供电局工作8年了，从来没有与人发生任何矛盾。他是一个性格开朗、随和的人，领导和同事都很喜欢他。因此，他的惨死令人无法接受。

　　霸道枪下做冤魂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牛亚军的妻子王莉仍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她说，6月4日早晨7：30分，亚军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他先是到母亲房间，对病中的老母说：“妈妈，我上班去了。”临出门时，他又回来亲了亲熟睡的儿子，与我道别。亚军是哼着小曲儿走的。谁也没想到，活蹦乱跳的人，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的亚军从出门到出事仅仅一个小时啊……她拿出法院刚刚送来的起诉书副本，陈诉冤情。起诉书称，2000年6月4日上午8：30分，牛亚军驾驶电力工程车，与6名同事一起执行公务。车行至112国道太平桥东侧新老公路交口处，在上国道并线过程中，与霸州市公安局康仙庄派出所副所长杜书贵乘坐的华利面包车不期而遇。杜书贵不满工程车不减速为其让路，驱车超越工程车，强迫牛亚军停车。杜的妻子童建华(廊坊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现在押)、儿子杜辉(无业，现在押)上前辱骂牛亚军及同车的供电局职工，进而对牛进行撕打。杜书贵边骂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六·四”式手枪，将子弹上膛，怒声道：“我是公安局的，现在是执行公务。老子就不信在霸州还有比我牛X的。”话落枪响，将距自己2米左右的牛亚军击倒。子弹直穿牛亚军头部，致其颅脑损伤死亡。枪杀牛亚军后，杜书贵依然霸气十足，不顾现场人员阻拦，驾车带着老婆孩子强行逃离现场……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恶性案件，在廊坊与霸州警方专案组最初提交的调查报告上，杜书贵却几乎被包装成“自卫英雄”。

　　无法成立的调查报告

　　血案发生后约20分钟，杜书贵携枪与童建华、杜辉到霸州市公安局投案。霸州市公安局局长李建国、政委潘分生随后向霸州市委和廊坊市公安局报告案情，上午9点10分左右，霸州市委副书记刘广生向廊坊市委报告。按廊坊市委领导指示，霸州市于当日上午10点成立了“稳控领导小组”，廊坊市公安局立即组成了以市局刑警支队为主的专案组，由副局长吴建忠带队，前往霸州展开调查。6月8日，杜书贵被捕。最初的调查报告采用了杜书贵、童建华、杜辉的口供，称双方发生口角后，“杜用言语制止未果，情急之中拔出随身携带的六四式手枪，将子弹上膛欲鸣枪示警，慌乱举枪过程中枪支击发，子弹击中牛亚军头部致其死亡。”当时在场的霸州市供电局职工穆军、王涛、郭润良、田军亮、闫刚、李焕厅等人作为第一时间的目击者，对此结论不服。如果此说成立，无辜者势必变成了抢枪的“歹徒”，杜书贵则是“自卫英雄”，不仅无罪，反而有功。牛亚军的亲属喊冤，要求重新调查，澄清真相。于恩玲说，“在无人理睬我的情况下，我们把案情报到了北京的新闻界，如果没有记者的呼吁，我儿子真要冤死了。”6月8日，最早得到信息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小喇叭”节目播音员张文新和曾任《中国画报》社编辑的孟庆利，将情况通报给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并请北京金石律师事务所律师高燕昌提供法律援助。记者们据实报道了案发经过。霸州血案经媒体披露，震动全国。公安部及河北省委领导指示重新调查此案。6月10日下午，河北省公安厅派出警务督查处处长刑战斌等5人督导组，会同廊坊市公安局督导组进驻霸州，彻查此案。经调查，证实杜书贵、童建华、杜辉三人供述与案发现场事实不符。并查明，杜书贵等3人离开现场途中，密谋编造了“对方夺枪引起击发”的虚假事实，并伪造抢枪的痕迹假象。6月13日，童建华、杜辉被捕。廊坊市检查院侦取此案也得出了相同结论，证实杜书贵、童建华、杜辉有串供行为，童建华、杜辉做了伪证。其后，以杜书贵涉嫌故意杀人罪，童建华、杜辉涉嫌包庇罪，向廊坊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至此，霸州枪杀案侦结。

　　杜书贵为嘛这样“牛”

　　身为派出所副所长的杜书贵，私自持枪外出，枪杀无辜，按说，他不会不知道造成这一恶果将会承担的法律责任。但是，杜书贵就是杜书贵，在霸州还真没人比他更“牛”。现年44岁的杜书贵，1976年9月进入霸州公安局交通队任民警。此人纪律散漫，品质败坏，1984年4月，以“作风问题”，被清理出公安队伍，调入霸州市钢管厂工作。奇怪的是，1991年2月，他竟然又重返公安部门。知情者向记者提供了当时讨论杜书贵回公安局工作的局党委会会议纪录。1990年11月，当时的霸州市公安局局长在会上说，“杜书贵的事，原来因有些反映，当时研究调出公安机关，现在他总找，并找市委领导，(刘)自祥、(杜)兆瑜同志有个批示，我的意见如头(儿)们同意，我们就接收，你们大家考虑一下。”记录显示，当时与会者均同意接收杜书贵回公安局工作。知情者透露，此处提到的某领导与杜书贵有特殊关系。杜书贵不仅重返公安队伍，而且于次年12月入了党，此后一再得到提拔重用。1996年11月任局行政科副科长，1998年4月任杨芬港派出所副所长，1999年5月任康仙庄派出所副所长。在此期间，杜书贵的儿子杜辉，也是“子假父威”，为非作歹。1996年5月28日晚9时许，时年16岁的杜辉以“说事”为由，将霸州市三中初一年级学生刘XX带至自家旧房南屋内奸污。案发6个月后，杜辉才以“奸淫幼女罪”被判刑1年6个月，1997年11月29日刑满释放。杜书贵的妻子童建华则“妇以夫贵”，成了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无人敢惹的人。据医院反映，童建华平时就“特横”，常常为小事与同事争吵，大家都躲着她。因此，牛亚军没有及时让出车道，自然会触怒她。案发后，负责调查此案的人则是杜书贵的老上级，铁哥们。在他监视居住期间，看管他的人居然是他的“一担挑”。在受害人亲属强烈要求下，有关方面才不得不对他采取了强硬措施。就在杜书贵被捕两天后，他居然作为先进人物，名字赫然登上廊坊的报纸，据说是因为5月18日参与省交易会执勤有功。也许这是有关部门的工作失误吧。但是，霸州百姓仍然不解，愤然问道：“杜书贵咋就这么牛？”当地人说，在霸州，警察好象享有某种特权。去年，霸州一交警酒后驾车撞死两人，只是赔了十来万块钱了事。老百姓说，当地流传一句话：“过去土匪在深山，霸州土匪在公安。”他们说，在杜书贵枪杀案之后，霸州警察违纪的事依然未断。就在前几天，霸州市一交警拦车，将一辆“小三马”挤下路面，致驾车者重伤。法院的一辆警车撞伤行人后逃之夭夭。

　　受害者难言其痛

　　杜书贵一枪毁灭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时至今日，受害者亲属依然忍受着失去亲人的剧痛。牛亚军是牛泽峰、于恩玲夫妇唯一的儿子，他是全家的经济和精神支柱。于恩玲说：“到现在，我还不敢把儿子的死讯告诉他姥姥。老人八十多岁了，最疼爱这个外孙子。每到星期天，老人就问亚军怎么不来看我，我说亚军出远门了，出远门了……”王莉是王家的独生女，她说，“我爸爸特别喜欢亚军，做什么好吃的都要叫他赔着喝酒。亚军走后，我没敢告诉他，也不让他到这边来看我们。我爸爸在天津铁路公安处工作，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好，他要知道事情真相，会受不了打击，肯定会倒下的。”王莉已经哭肿了双眼，她说，她一直鼓励自己好好活着，要亲眼看到杜书贵偿命的那一天。牛亚军的死，也一直瞒着他5岁的儿子牛斌。于恩玲说，布置灵堂的那天，小斌斌好奇地问，爸爸怎么戴黑花了？我的心都碎了哇。我说，你爸爸外出遇到车祸，腿撞断了，在上海住院，伤好后可能要去外国工作了。小斌斌天天闹着要到上海看爸爸。孩子每天都往亚军的灵前放好吃的，说，爸爸多吃伤好得快呀……望着满屋跑的小斌斌，一家人说不出心头的痛。记者不忍勾起他们的伤心事，中断采访，与这个不幸的家庭作别。临别时，记者问于恩玲：“您身体不好，30号庭审是否到庭？”于恩玲坚定地说：“我就是有一口气，也要到法庭去。我要亲眼看看杜书贵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我要弄清楚杜书贵为啥子这么无法无天！”本报记者杨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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