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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晚上8:30,挂着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国旗的远洋货轮“明昕号”终于起锚开航,离开了韩国仁川 港。船上的24名中国船员没有向这个港口再看一眼,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伤心的港口,回家,活着回家! 历尽艰险,海盗刀下余生 1998年1月5日,綦冠凯船长率23名中国船员,经青岛中远劳务公司派遣到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籍货轮 “明昕号”上工作。这些大部分来自山东青岛的船员虽然有着各自不同的向往,但一上船他们就产生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 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挣钱养家糊口。所以在船上,他们尽职尽责,辛勤工作。为了“明昕号”,为了“明昕号”上的货物,他们 有好几次差点连命也搭上----綦冠凯说,在航行途中,他们经常遇到装备精良的海盗,“明昕号”上没有武器,他们就只 好拿着喷水枪、消防斧与海盗搏斗。有一次,他们在马尼拉遇上了20多个海盗,经过一番搏斗后,他们被海盗捆绑在一起, 嘴里堵上破布,刀架在脖子上,眼睁睁看着货物被一抢而光。没有办法,他们3次申请当地军方保护,最后才把货物取了回来 。 一级水手张韶楼是7月15日在深圳蛇口换班时上船的9个人之一,他跑的第一次船就是从蛇口运化肥到孟加拉。他说 ,孟加拉的海盗很多,很厉害,他们晚上都不敢睡觉,值夜班时手里都得提着把消防斧----不定什么时候海盗就上船了, “帮我们卸化肥的人有很多其实是海盗”。 然而24名中国船员的血汗并没有换来他们应得的美金,“明昕号”的经营人----香港志成船务有限公司老 板、人称Peter古的古某在发了7个月的薪水后,便以各种理由拒绝按时给他们发放“东南亚低水平”的工资(到现在已 经拖欠了他们20多万美元)。没有钱,就没有淡水,没有食物,没有补给,无法与家人通讯......尽管如此,他们还 是盼望合同到期时,带着Peter古发齐的工资,下船回家。 然而,他们的梦想在今年2月幻灭了。 躲过了残忍的东南亚海盗后,2月18日,“明昕号”满载着从印尼运来的木薯干驶抵韩国仁川港。25日卸完 货物后在锚地等待,由于Peter古不支付“明昕号”所拖欠仁川港各种港杂费近8万美元,代理人便拒绝归还各种船舶证 书。港方传话:“明昕号”不能离港! 老板弃船,船员海上乞讨 2月25日,“明昕号”在锚地抛锚,从此张韶楼两个月没有下船。“人不是活在水面上的东西,不是活在甲板 上的东西。”他说,长时间不下地让他感到十分难受,手脚发胀。綦冠凯组织他们在甲板上活动,防止他们体质恶化。但是, 甲板上的空间毕竟有限。“下地变成了一种奢望,真想下地看看树,看看路,看看街上的姑娘。” 船员们把希望寄托在Peter古身上,他们一次次给他发电报,一次次打电话,要求他解决在韩国的滞留问题 并给他们发放工资,Peter古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直到4月初,Peter古才派人到韩国与船员们达成了解决问题的方 案。然而,之后,除了汇来部分伙食费外,就再无音信。船员们向青远公司求救,但是,“明昕号”所拖欠的港杂费不属于青 远公司的债务,而且Peter古也拖欠了他们许多管理费用,使其经济上陷入了困境,无力解决此事。24名中国船员们只 好在异国他乡的大海上漂泊着,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船上被困的日子令人发疯。随着时间的推移,船员们的神经越 来越敏感,各种矛盾都激发出来了。尤其在船长与Peter古通话的时候,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反应都很强烈,有的船 员甚至觉得通话声音的大小中都有“幕后交易”。有一次,张韶楼听到綦船长与Peter古通电话时说了一句:“如果这样 的话,我们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8月1日,记者上船采访时,綦冠凯偷偷说出了实情:Peter 古给了他9700美元,要他扔下其他船员一个人逃走,但他的道义感不允许他这么做:“作为一名船长,我既然把他们活着 带了出来,也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然而“活着”也开始成为一个问题。船上的备件快用光了,一遇到恶劣天气和机械故障,船只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伙食费也剩下不多了,不能购买淡水和食品,生活陷入困境;不能租交通艇下地,船员长期不能活动,体质受到严重影响, 甚至生病的船员都得不到治疗。吃光了出海买的33瓶药以后,大轨(大管轮)蒋润池的糖尿病变得愈发严重。长期吃不到蔬 菜,缺乏维生素,船员们纷纷长出了“驴牙”(牙龈萎缩)。《船级证书》、《构造安全证书》等8份证书和《船舶保险单》 也均已过期。更严重的是,船员们的精神负担日渐加重,焦躁不安,经常发生吵架、打架的事情,一喝酒就不大好控制。慢慢 地有人开始精神崩溃。就连每天坚持写日记的徐晓旭也扔掉了日记本,开始坐在甲板上看天空,看星星。这个年轻的大连海事 学院毕业生让每天的“希望—绝望”折磨得不成人样。 “活不下去”的威胁让綦冠凯想到了开船逃跑。然而,海面上来 回游弋的韩国炮艇让他的想法破灭了。“明昕号”这艘1973年在德国下水的货轮已经破旧不堪,哪里会跑得过韩国炮艇! 更何况在仁川锚地,船被风吹动几十米,港监的雷达都显示得很清楚。 跑不了就得想其他办法活下去。于是他们开始成为“海上乞丐”。綦冠凯想方设法从来韩的其他中国船上“借伙 食”,但他们得到得到的也只是数量不多的方便面和别人快要扔掉的烂咸菜。 穷途末路,寻求各方援助 进入5月,綦冠凯对Peter古的承诺完全丧失了信心。他一面乞讨食品,稳定船员的情绪,组织船员在甲板 上散步锻炼,防止体质进一步恶化;一面向我国驻韩使馆、领馆求救。 使、领馆的同志给予了大力帮助,但因属涉及第三方的经济纠纷,也不能最终解决问题。 最后,綦冠凯想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但当地的诉讼时间长,司法费用高,不但要继续在海上漂泊,还可能最后 连工资都拿不到。最终他们决定委托律师代理在青岛海事法院起诉。 6月3日,青岛海事律师事务所主任刘正江来到青岛海事法院,递交了綦冠凯等24名中国船员的诉状和扣押船 舶申请,并详细介绍了船员所处的困境。 告申庭庭长孟庆开听了情况汇报后,知道事情紧急。他办过许多海事案子,亲眼看到有的国家船只在国外被扣, 船员们在船上的生活十分困苦,有的人甚至饿死,有的人精神恍惚而跳海。 他觉得这不是一般的船员工资纠纷,这关系到中国船员的生命安全,必须尽快将船员解救回国。但是,“明昕号 ”欠费不交,仁川港予以滞留是符合国际惯例的,船只未到我国海域,甚至未到青岛海事法院管辖的海域,他们都无法扣押。 另外,按规定船员起诉必须预交诉讼费,但是船员们已经10个多月没有领到工资,生活都发生了困难,预交诉讼费是难以做 到的。 孟庆开认为应当特事特办,就提出了让船员缓交诉讼费和扣押申请费。同时,青岛市政府外事办公室向青岛海事 法院转达了外交部、交通部要求有关部门解救这些船员的指示。 一波三折,终于活着回家 青岛海事法院当天下午召集船员外派单位、青岛市政府外事办等有关部门进行协商。经研究后达成一致,青岛海 事法院可以让船员缓交诉讼费。 但是“明昕号”不交仁川港的港杂费是不能离港的。 海事法院可以委托有一定名望的(汉城)威东航运有限公司向港方提供担保,但必须由有关利害单位向法院提供 担保。船员外派单位同意提供担保,但需由其上级批准。 一套初步的解救方案形成了。 正在武汉开会的院长王延义听到汇报后,要求办案人员迅速办理。办案人员当晚准备好了各种文书。 6月4日下午4时,已经是韩国时间下午5时,船员外派单位的上级部门中国远洋公司却以担保属经营人的责任 为由,不同意提供担保。 如果此时委托书发不出去,就是连续两天的休息日,只能拖到下一周。每拖一天,“明昕号”都可能遇到难以预 测到的风险。 但没有单位为委托担保,即便港方同意放船,航行的途中发生意外怎么办?这些风险由谁来承担?近8万美元, 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青岛海事法院来讲,承担如此大的风险还没有过。 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延义毅然做出决定:立刻发出委托书。委托书终于在韩国当日下班前15分钟传到威东航运有 限公司。威东公司收到委托后,第二天开始协调。由于其在韩国有着良好的声誉和信用,当日下午仁川港同意先行放船,放船 后一周内由威东公司付50%港杂费,其余的在一个月内付清。有关证书也归还给了“明昕号”。中国船级社驻仁川办事处也 以最快的速度给“明昕号”办理了《船级证书》等有关手续。 6月5日下午1时,韩国引水员来到了驾驶室。 锚链终于收起。 “明昕号”启航了! 船一开动,船上就像过节一样。这下子命保住了,回家了! 也许命中注定“明昕号”多灾多难----没想 到船还没开出仁川港,就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香港一家公司因为“明昕号”欠其备件费,在韩国起诉并申请扣押该轮。“明 昕号”接到了韩国港监的紧急通知:“明昕号”不能离港,韩国法院已对该轮予以扣押。 按照国际管理,船一起锚,除了军方谁也不能拦截、扣押。但是,地盘是人家的,“明昕号”也只能依了人家的 “土政策”。 “明昕号”只得又回到锚地。 24名中国船员一下子又回到了地狱般的生活中。内心中刚刚升起的欢欣,被残酷地打碎了。他们不知道等待他 们的命运会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再这么“乞讨”下去,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要开始给自己的兄弟举行海葬。 “明昕号”被韩国法院扣押的消息立刻传到了青岛。大家刚刚舒了一口气的心又悬了起来,该怎么办? “明昕号”是因债务被司法扣押的,按照惯例,只要提供了对债务的有效担保,就能解除对该轮的扣押。可满足 香港扣船申请人的要求,会不会打发一个又来一个,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放弃吧,谁又忍心对24名同胞弃之不顾? 仍未回青岛的王院长又一次果断决定:再委托威东航运有限公司与香港扣船申请人联系,为其提供担保。 扣船申请人当然求之不得,马上开出条件:提供4.5万美元的现金担保,就立即放船。为了这24名中国船员 ,青岛海事法院同意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月7日,威东航运有限公司董事会在讨论是否同意再次担保时,有董事对提供12 .5万美元如此大数额的担保表示担心。 一不做二不休,王院长索性以其个人名义发函给威东航运有限公司李钟洵社长,向其说明情况以求进一步协助, 该航运有限公司终于同意再次提供4.5万美元的现金担保。 6月8日下午,“明昕号”又一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次,“明昕号”上没有欢呼。船没到公海,韩国炮艇依然可以追上他们;没回青岛,债权人还可以申请中国的 其他海事法院扣押“明昕号”。 青岛海事法院办案人员的心也是紧紧绷着----这一条有着26年船龄的老船,船况并不是很好;经过这一波 三折,船员们的心情也很浮躁。谁知道,航程中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如果中途出现意外,他们的办公楼就得给威东公司了 。 法官们在祝愿“明昕号”一路顺风的同时,也为它到达后的工作进行准备。 他们委托山东船务代理公司负责该轮到港后的一切供给,以解决船员的生活困难 。 6月10日凌晨,“明昕号”平安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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