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长安县神禾塬上涌动着一股黑色暗流，以郑卫国为首的犯罪团伙杀人越货、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在省市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下，西安市公安局民警带着人民的重托来到“神禾塬”……

　　常宁宫秘密会议

　　2000年6月初，正值麦收季节。西安市公安局领导组织刑警支队、技侦处、长安县公安局等有关单位负责人在神禾塬常宁宫召开郑卫国犯罪团伙专案会议。这是一次扫黑除恶决胜的关键性会议。为保密起见，会议室门窗紧闭，参加会议的同志们自带午餐，谢绝服务员入内。

　　会议室悬挂着两块大黑板，把所掌握的郑卫国团伙的成员、犯罪事实、线索在上面一一列举、归类：

　　郑卫国团伙初现端倪

　　1969年出生的郑卫国，初中文化程度，家住神禾塬畔的何家营，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是60年代初从甘南逃难来的。1988年，郑因盗窃罪被判六年徒刑。1993年被假释回家，一开始，他靠给别人打工为生，不但给家里盖了新房，还有些许节余。然而，时间一长，他还是忍受不了这份辛苦。几番上库峪山开金矿时他纠结了马新超、吕长江、卢长军等一伙“两劳”释放人员和结识的刘亚军、庞爱社等一伙社会“闲人”，在山上抢矿石、打群架，慢慢小有名气。

　　1998年，郑等人成立了嘉诚土方公司，有了合法体面的身份做掩护。这些“两劳”人员和社会“闲人”摇身一变成了郑的“门徒”———公司职员。为得到郑老板的赏识，他们都在极尽所能地“表现”：谁惹恼了老板，他们就敢打断谁的腿；谁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就让谁皮开肉绽；只要老板一句话，他们就敢去杀人。几年来，他们杀人、爆炸、伤害、绑架、聚众寻衅滋事，疯狂作案十余起。

　　被打断四肢不敢报案

　　29岁的张某与郑卫国是“狱友”，又是从小一块耍大的“朋友”。张某自恃原先“照顾”过家境贫寒的郑卫国，所以在郑“出名”之后仍不肯低头，偶尔还在众人面前说几句风凉话。郑对此怀恨在心。

　　1998年3月的一天晚上，郑叫手下人卢长军、吕长江、马新超、赵卫强、张文群等将张骗至城南一家属院，打晕后拉到沣峪山的河道中。不管他如何求饶，这伙人把他的双腿和胳膊分别拉直，垫在一撂撂砖头上，全部砸断。后将张某扔在其家门口大路边。一年后，郑卫国见他始终不敢报案，十分满意，便打发手下送给已致残的张某一个美发厅让其经营。这以后，郑卫国及其团伙的名气在长安县城传了出去，气焰也因此更嚣张。

　　无辜夫妇被打残

　　1998年5月，长安郭杜镇被发展为西安高新区的工业园区。郑卫国看好了这个很有前途的土方市场。他指使手下卢长军(人称“卢掌门”，长安郭杜镇人)等人将在当地“耍得好”的“俊俊”摆平。一天晚上，“俊俊”和小周这对年轻夫妇被一伙歹徒用“麻花钢”疯狂暴打近一个小时，血流满地，昏死过去……这对无辜的夫妇花去了三万多元的医疗费，还留下了残疾。他们却敢怒不敢言。

　　区区小事引来群殴

　　1998年7月18日，卫国的手下刘亚军因一元钱电话费与县城百家利酒楼老板刘百利的侄子刘州发生争执厮打。刘亚军吃了亏，郑卫国和庞爱社获悉，便开车寻找老板刘百利，未见人就转身走了。过了二十几分钟，刘亚军、吕长江、马新超、赵卫强等人手持菜刀、棍棒驱车赶到百家利酒楼，砸了门窗和桌椅。撤离现场时又遇刘州等人，遂发生了一场械斗，双方均有人伤残住院。事发后，与刘百利同乡的庞爱社主动约刘百利和谈，结果不欢而散。

　　酒店老板尸横街头

　　1998年7月26日凌晨两点多，在百家利酒楼附近打麻将的刘百利突然遭到五六个手持洋镐把、西瓜刀的恶徒的一阵乱打，刘被劫持上车。凌晨五点多，群众在西安肿瘤医院门前发现了刘百利的尸体。刘全身50多处伤痕，四肢骨断筋连，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在其裤兜里还发现了一封血淋淋的刘给长安韦曲派出所的报案材料。报案内容正是7月18日百家利酒楼被砸一案，刘还提出郑卫国、庞爱社是“7-18”案主谋。而这时郑卫国、庞爱社以及吕长江、赵卫强等已全部逃窜。

　　酷刑折磨“竞争对手”

　　2000年5月13日早晨6时许，刘百利的母亲向长安县公安局局长王新胜反映：庞爱社出现了。原来在昨天夜里，西韦村青年张某因与一建筑工地谈承包拉运工程的事，惹恼了庞爱社。庞即纠集王东、姚军锋等七八个打手分乘两辆面包车将张某拉上车，劫持到神禾塬上的火葬场，要将其活活烧死；接着又把吓得半死的张拉到长安县执行死刑的刑场(新民村沙濠)，将其打跪在地要活埋；张苦苦哀求，他们又转移到新民村郭某的屠宰厂，用开水泼其脸部、背部，并拿出杀猪刀要扒张的皮，直到张某长跪地上磕头求饶，答应今后绝不再抢生意为止……

　　“扫黑会议”在神禾塬上整整开了一天。西安市公安局领导认为这些疯狂作案的犯罪嫌疑人相互勾结，已形成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当即决定由市局刑警支队出动，全线突破。

　　恶徒纷纷落马案情扑朔迷离

　　2000年6月16日，嘉诚土方公司正好集中发工资，长安县公安局刑警们借机一举将郑卫国、乔一心等数十人抓获。长安县委、县政府为了支持这次行动，特意拨给公安局经费5万元。长安县许多群众也给公安局打电话积极提供抓捕线索。

　　其实，早在“7.26”案件发生后，长安县公安局就投入了紧张的侦破工作。但同志们刚刚调查得到一些情况，就被“外边”知道了。1999年大年三十夜，民警调查得知，7月26日那晚杀害刘百利的可能有5个人，其中知道姓名的有吕长江、赵卫强、张文群，还有一个坐在吉普车上没动手。这一情况只有很少领导及办案人知道，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吕长江鬼使神差般地来投案，十几遍供词内容一致：说他就是那个坐在车上没动手的人。杀刘百利的主谋是张文群和赵卫强，其余两个人也是他们叫的，与郑卫国无关。

　　同年7月21日，郑卫国到刑警队来，故作镇静地问前些日子找他不知有啥事，他出差回来才知道，并出示了“7.26”那天他忙于其他事情的全部证据。48小时后因无足够证据，郑卫国被保出。此后，郑又开始公开露面，在土方公司主持工作。

　　王新胜局长感到了问题的复杂和严重，1999年11月份，该局领导班子经过反复调查研究，果断采取措施将刑警大队邢永浩等五个中队长全部调往信息不太灵通的偏远派出所。王新胜给刘百利母亲等受害人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这给捉拿庞爱社等找到突破口。6月16日大行动的同时，吕长江被从长安看守所连夜转移的西安市看守所。刑侦支队六大队高小安大队长和探长程琦对吕长江进行审讯。两位刑警不急不躁，攻其弱点。第三天晚上，吕终于讲了实情。

　　杀害刘百利制造假投案

　　原来，杀害刘百利的主谋及主使吕长江投案的都是郑卫国。“7.18”案本是寻衅，刘百利原也是郑卫国土方生意的一个竞争者。郑借此小题大做，要给刘一个下马威。于是他指使吕长江纠集几个人去干这事。

　　1998年7月26日凌晨，吕长江伙同张占平、马新超、张文群、赵卫强等人，在经过了两三天对刘百利行踪的跟踪调查后，发现刘在路口打麻将，当时动手怕路旁人多，就一直坐在吉普车里等。直到凌晨两点多，只剩下刘百利等四人时，才疯狂行动。他们将刘劫上车后踩在其头上、背上，殴打过程中连吉普车的顶篷、座位、门窗上都留下了许多划破、击碎的痕迹。他们不顾刘的苦苦求饶，将刘拉到河道田野里殴打，直到奄奄一息才将其抛于肿瘤医院门前。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神禾塬上郑卫国的鱼库汇合，分了郑给的一万多元钱后迅速逃窜。1998年底，吕长江不堪忍受逃亡之苦，潜回长安与郑卫国见了面。郑将其安排在子午抱龙峪偏远山区的一个砸石厂内。直到1999年春节的一天，郑卫国让吕长江下山换了新衣服，摆了一桌好酒菜，好言相劝让其“自首”，并教给其固定的供词。他告诉吕：“不要害怕，我从公安局浩哥(邢永浩，长安县公安局原刑警三中队队长)那里得知，他们目前只掌握你、群群(张文群)、强强(赵卫强)这三个人，还有一个人一直坐在车里没动手，你就充当这个人，我再把群群、强强打发走远。”

　　吕长江答应后，郑对他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口供训练，亲自把吕长江送到长安县公安局门口。

　　拿下首犯曝出惊天大案

　　郑卫国被抓获后，秘密留置在刑侦支队二大队办公室。但是还是有来自各方面甚至还有公安内部的电话，向二大队徐明大队长询问郑卫国一案情况，有人甚至荒唐地提出多交点钱把郑放了。徐明感到问题的复杂和严重性，即安排一个探组加强对郑卫国的看守，要求郑的饮食由民警亲自安排，以防万一。

　　2000年6月19日晚，连续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的专案组穆文修、王力峰、高小安、徐明等就吕长江的供述重新认真分析研究了对郑卫国的审讯方案。

　　从郑卫国的为人处事及社会经历分析，他在主谋杀害刘百利之后，对已暴露的吕长江安排去投案，对张文群、赵卫强说是要给大笔钱让其远逃。可当时郑的经济拮据，估计不会给这两个“喽罗”多少钱。而根据调查，这两人当时正逼着郑要钱，为此，郑十分恼火。那么，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2000年6月19日晚，六大队探长程琦和二大队探长李鹿胜被专案组指派突审郑卫国。也许是几天来被置之不理的原因，郑卫国的谈话欲望异常强烈，并大喊冤枉。待其黔驴技穷，两位探长不紧不慢地把吕长江假投案的事端了出来，谁知郑居然很快就承认他不但是这件事的主谋，同时也是“7.26”案的主使者。像郑卫国这样一个团伙首犯竟比吕长江还易攻破，显然背后还应该有更大的事。如果郑真的杀害了张文群和赵卫强，那么他一定还会有帮手。那么帮凶又会是谁呢？专案组分析认为：郑的司机马新超和一直住在鱼库的农用车司机张占平嫌疑最大。

　　二位侦察员返身回到审讯室，大声喝斥郑卫国还有更大的事没有交代。郑仍百般狡辩。两位侦察员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攻其心理最后防线，终于使这个曾恶极一时的魔头缴械。

　　灭绝人性残杀同伙

　　拿下郑卫国之后，专案组民警乘胜追击，先后将马新超、张占平擒获。至此，杀人灭口凶犯全部落网，发生在这个涉黑团伙内部的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案昭然若揭。

　　2000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经事先预谋，郑卫国给看鱼库的老汉放了假，让马新超把张文群叫到鱼库聊聊。看到郑卫国对他很客气，张文群就答应并建议把赵约到与他们关系较好的财政局职工云兴社家。随后，郑卫国让马新超陪张文群聊天，说他与张占平办点事儿就回来。两人径直去了云兴社家。赵卫强见郑卫国在，本能地想退出，却被张占平逼进了卧房。赵还是鼓起勇气向郑要钱，郑一拳打去，赵吓得蹲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了。郑便与张一起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胶带纸将其四肢反绑，口鼻封堵，塞进了郑的伏尔加小汽车后备箱内拉至鱼库。这时郑发现张文群的女友“小溪”也在场。

　　深夜，张占平、马新超勒死了被捆绑着的赵卫强，手持斧头、砖块砸死了已在另一房间熟睡的张文群，并不顾小溪的苦苦求饶将其掐死。次日，他们在鱼库旁的排水沟里挖了个两米多深的坑，把三具尸体扔进去，后又用和好的水泥混凝土倒入坑内，上边用土封盖。又过了几天，郑卫国让把整个排水沟全部用土填平，以掩盖这桩罪行。

　　2000年6月23日，西安市公安局领导及承办这起案件的刑侦技术人员近百人来到长安县神禾塬上，挖出了赵卫强、张文群和至今还不知真实姓名的“小溪”的尸体。

　　2001年4月11日，郑卫国涉黑团伙30余人在西安市体育场万人公捕公判大会上被宣布依法逮捕。

　　大案背后的思考

　　长安县皇甫乡皇甫村26岁的张文群被公安民警从几米深的地下挖出来的时候已形似白骨，但胶带纸和尼龙绳还死死的缠着他的嘴和脖子，头上遭受斧敲的痕迹愈发明显。郭杜镇居安村27岁的赵卫强与张文群同埋一坑，他在最上面，再上面就是凶手倒下的水泥，他的身体连同西服已与水泥粘到了一块儿，他的口袋里装着身份证和案犯残害他们的胶带纸、尼龙绳。这一宗，他俩是受害者，被他们的“板儿哥”郑卫国、“张哥”张占平、“兄弟”马新超杀害。可他们伙同这些哥们儿弟兄，也曾是一个凶残的害人者。

　　以害人开始，以被害告终，这是卷入黑社会性质犯罪者的共同命运。西安警方负责人就此指出，个别还在潜逃中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投案，最大的受益者实际是他们自己。

　　为虎作伥害人害己

　　给郑卫国的非法经营活动开绿灯的，是长安县土地局“关于禁止取土挖沙破坏土地”的通知。其中规定，“长安境内建筑用土统一指定地点，由嘉诚土方公司管理”。经郑卫国起草、由嘉诚土方公司与长安县土地局签定的合同上写着：“该公司属土地局下属的私营企业，有责任替土地局制止乱开乱挖”。据此，郑卫国、吕长江、马新超一帮有前科的“公司职工”穿起了“土地监察”制服，开着“土地监察”小车，开始堂而皇之地为私营企业的独家买卖争抢踢咬了，他们哪里真的要为国家制止乱开乱挖？

　　给郑卫国犯罪团伙的暴力不法活动壮胆和提供掩护的，有长安县的数名国家工作人员：

　　邢永浩，44岁，参加公安工作多年，有功有过，业务上，也算能破案。他曾是“7.18”、“7.26”案子的主办人之一。曾几何时，人民警察的宗旨意识和纪律观念离他而去，“摆平”案子，从中渔利，变成了他的职业追求。因此，他自然地接受了郑卫国送上的各种“好处”，为之通风报信、出谋划策，成为公安机关的“我中之敌”。

　　左军安，40岁，由于向往从警生涯，千方百计由乡政府调进了公安局。可惜，他错以为身着警服就可以作威作福，竟然伙同郑卫国纠集打手，与民争利。有他“入伙”，那些“底子潮”的犯罪集团成员能不气焰嚣张？

　　杜愫聘，37岁，县公安局缉毒科民警。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私藏了一支猎枪，又鬼迷心窍地把这枪卖给郑卫国，还天真地嘱咐道：“千万不敢出啥事噢。”可是，郑卫国需要用这支枪来杀人。他的杀人计划，一点儿也没有为卖枪给他的警察打算。

　　云兴社，36岁，长安县财政局干部，是郑卫国打牌输赢不过账的哥儿们。郑想干掉变了心的手下人赵卫强、张文群，这两位对郑也存了戒心，几次相约不到。可他们却信得过云兴社这个有头有脸的“公务员”，赵卫强就在他家与郑见了面。在云兴社家里，当着他的面，郑卫国打了赵，绑了赵，胶带缠嘴，把赵塞进了汽车后备箱，然后运到鱼库残杀。他不制止、不报告、不交代，身陷囹圄后，竟然问道：“我干了啥了嘛？”

　　刘小丰，32岁，长安县交通运输管理站分站站长。他为郑卫国的犯罪活动借车、藏枪。被“请到”市局刑侦处后，为了掩饰罪行，向侦察员们表白自己“瞎好还是个领导干部”。然而，在铁证面前交代后，他再也不提这茬儿了。

　　等待郑卫国等人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本报特约通讯员 黎山宫 安仁洪 扬臆 图宫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