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人远走异国他乡谋生，那些善良的而没多少文化的村民可能一辈子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以色列”的国家。可今天，对莆田埭头、秋芦的村民来说，那个遥远国度对于他们却是那么的“近”，那么的令人牵肠挂肚———

　　来自以色列的凶讯

　　13日中午11点，来自以色列的一个报凶电话，让相隔60余公里的埭头、秋芦两镇3个家庭及其亲朋好友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以色列当地时间12日下午4点(北京时间12日晚9点30分许)，耶路撒冷市中心的本耶胡达市场发生了巴勒斯坦妇女自杀性爆炸事件，导致7人死亡、70多人受伤。在4名伤亡的中国劳工中，除了厦门同安的陈拥军受重伤外，另外1名受重伤者和两名死者均为莆田人。

　　埭头沉浸在悲哀中

　　14日上午，记者驱车踏上寻访伤亡者家属的凄凉路。在这次事件中，埭头镇后郑的34岁的林春美被炸身亡；同村42岁的林金谋被炸重伤，左胳膊和腿已截肢。

　　后郑村窄窄的村道上被省内外各媒体的车辆塞满。得知记者来访，村支书沈金树早把林春美、林金谋两家的详细情况准备在一张清单上等待提问。而当记者提起村情时，老沈沉默了良久，把记者带到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石头山还是石头山的田头。老沈说，后郑村7800人，人均耕地只有3分多，去年全村人均收入只1000多元。地瘦人多，使得在外打工的青壮年人多达2000余人，其中在以色列从事建筑业的就有20多人。打工是村民柴米油盐的主要生活来源。

　　“阿美呀回家！”

　　林春美的家是一幢莆田典型的石砌农家院子，立在一片旱田中央。离林家几十米的地方就能听到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号。林春美的76岁老母被孙女、亲戚拥着，坐在厅堂上已哭得两眼都睁不开。她已两天水米不进，只一个劲地重复着：“阿美回家呀，阿美我们不要钱了，回家吧！”

　　厅堂的左厢房是林春美与妻子林金英的卧室。卧室里除了床铺外，几无值钱的东西。林金英孤独地瘫在门槛上。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记者了解到林春美是花了近10万元的“手续费”，于去年12月1日通过莆田市中莆公司劳务出口到以色列去当建筑模板工的。这些钱是以月利息2分的高利七凑八拼来的。

　　林春美留下了两个子女，15岁的儿子目前在埭头二中念初三，17岁的女儿林秋金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林金英说，11日晚丈夫还打电话回家，安慰妻子的母亲说耶路撒冷是安全区，不会有危险的。她哭诉：“要是知道会这样，我们一家就是去做乞丐，也不会去赚拼命钱。我不知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呀。”

　　林金谋家人：“我们只是想打工”

　　离林春美家十几丘田远的小半山坡上是林金谋的家，这一家同样笼罩在无望的悲哀中。林家有兄弟3人，林金谋是老二，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在湄洲湾工业学校、莆田五中、后郑小学念书。前天一听到丈夫失去了手脚，妻子沈金莺当场昏死过去，卧床不起。两天来，沈金莺再也不肯进食，醒了便哭，由于胃肠空，哭了就连连干呕。70多岁的婆婆见状急上加急，搂着儿媳不敢松手。

　　林金谋的大兄林金田说，虽然他们兄弟3人已分家过了，但仍亲密无间。当初送金谋出国打工的钱，也是兄弟几个分头出去花高利息借的。老林泪流满面地说：“我们农民只知道赚钱糊口，我们根本不知道以色列在打仗，我们只是想打工。”

　　当日晚8时许，记者再次与林金田取得联系。他告诉记者：“刚才同村在以色列的林文金去医院看阿谋，他的心脏和血压已经恢复正常，眼角有泪。医生不让文金擦，只肯让文金看5分钟，医生还说阿谋的生命有无危险不能确定。”

　　蔡奶奶不知孙子遇难

　　哀莫大于心死，无声的泪却是那么揪人心弦。从埭头往回驱车60余公里，记者进入地处半山区的秋芦镇洪南村蔡献阳家。蔡献阳今年32岁。其时，午后的太阳正斜斜地打在蔡家的前门。蔡献阳的85岁的老奶奶蔡福治坐在门前，慈祥地看着拿照相机的人进进出出。她一点也不知道孙子不幸遭难了。

　　蔡奶奶问记者：“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没过年过节，咋有这么多照相馆的人。”听到这些，一名女记者当场泪落。没有一个敢提及蔡献阳的死讯，其父蔡飞虎抱着两岁的孙子默默地蹲在屋里，不断地擦拭镶有儿子儿媳婚纱照的镜框。孙女奶声奶气地指着照片说：“这是爸爸，爸爸要给妹妹买糖吃。”

　　拐过另一道门，二层的第一间就是蔡献阳夫妻的卧室。他的妻子李瑞勤在姐妹陪同下，静卧床上。李瑞勤没有眼泪了，但记者却看到她的枕头几乎可以捏出水来。她抽泣着说：“农村人不懂得什么叫爱情，我只知道家里如果没了男人就会塌下的。”

　　李大姐说，在去以色列前，献阳婚后8年破天荒带着两个女儿走遍亲戚家告别，还带她到莆田城里玩。献阳出国后，话变多了，常常几天一个电话，说想妻子和女儿。“在那边打工，每月能赚8000元人民币，献阳很满足，说等还了10万元外债后，再赚一点就回家，带我们一家4口人游福州、厦门，补一补旅行结婚。”

　　告别蔡家，记者沿着田埂路找村干部了解相关情况。提起蔡献阳，沿路村民无不说他为人诚恳、热情。平时村里水电有问题，他总是有求必应。蔡献阳在出国前先后和村里年轻人到过山东、上海等地搞建筑，他总是当模板工的工长。

　　村干部临时外出了，只有治保主任蔡金海在家看食杂店。几个村民坐在店里，喝啤酒。他们说，秋芦靠山靠不了，靠田也无田，以前是贫困乡，自被改成镇后，“就不贫困了”。全村11个自然村，没有一家企业，壮劳力全部外出做工，女的全部进涵江几家鞋革厂。老蔡说，村里也想去慰问蔡献阳一家人，但没钱也就不好上门。对蔡献阳的不幸，几个喝酒的村民说：“要知道这样，就是赚金条我们也不会去。”

　　走出村口，记者意外地遇到蔡献阳9岁的女儿蔡婷婷，婷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许多。她正吸溜着鼻涕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泥巴，满手是泥。记者以为她不知父亲的凶讯，问起多余的话。谁知，她涩涩地说了声：“爸死了。”小婷婷用手抹了一下眼，脸上出现一道长长的泥痕，哭声在田野回响。(雷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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